第84节
  不过人家是出了门便上马车,准备好好先看看青州府的风景人情。
  这可让那些守半天想探清徐禹谦性子的一众干瞪眼。
  到了十五正式上任这日,惋芷起个大早,为他更衣。
  青袍黑靴,让原本就身形颀长的徐禹谦更显挺拔,平和的眉眼间有不怒自威之态,内敛沉稳如山。
  “明明都是青袍,可四爷看起来就是威武多了。”惋芷说着还想掂脚为他正乌纱帽。
  徐禹谦笑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自己动手:“等我放衙回来陪你用晚饭。”说罢已抬步出屋,在廊下侯着的林威忙跟到他身后。
  ***
  知府掌一府之政,青州并非小城,徐禹谦用将近半个月才完全阅完往前各项宗卷。又因施俊为所做所为,府城多处有损坏,便是城墙都有严重损毁之处,重建是当头重任。有近半年时间,徐禹谦都在城内四处监工,风雨无阻。
  惋芷经常在他外出一两日回府衙后便会见着伤,总是心疼不已,每到最后都是都是徐四爷反过来安抚她,叫他哭笑不得,只能是尽量注意少让自己在施工处碰着。
  这半年内程氏与李氏都前后诞下麟儿,惋芷又亲手做了许多小衣裳让人给梢回去,只是她肚子一直就没有动静。黄毅也终于心想事成,在惋芷有心再拖了三个月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老郎中在夫妻俩到了青州后,亦决定跟随着过来,实在他那性子在京城中也混不开,医馆在为惋芷诊脉前就被人败了名声。他想着徐四爷虽心思不好猜,到底还算个好人,最终考虑半个月就携着妻儿投奔过来。
  在惋芷心急中,老郎中也就过了半年舒服的日子,后面是只听到徐禹谦的名字吓得就躲,生怕要他再来个三年抱两拆他老骨头。
  惋芷也知这事实在急不来,慢慢的也就又变得淡然,老郎中这才缓口气,每日都会给她把脉记录脉像。
  青州的日子,比惋芷想像过得要更平静,冬去春来,在给宋惋怜添了嫁妆后又迎来秋后的冬日。
  算算日子,这便是过了一年。
  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圣诞日,惋芷便到青州城郊的无量寺上香。
  徐禹谦在放衙后赶到无量寺去接她回城。
  他在寺庙的放生池寻得她,纤纤素手在这冷冬居然就探在池水中,与那游近的锦鲤嬉戏。
  他揉了揉额头上前将人拉起来,女子的惊呼惊得一池鱼儿逃串,留下满池涟漪。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自己,惋芷撩起帷帽的白纱去嗔他:“知府大人,佛门静地,还望注意言行。”
  十七岁的惋芷已由初发花信绽放,精致明艳的五官比四月牡丹还要娇媚,一双春露似的桃花眼流盼间尽显风情,动人心弦。
  徐禹谦看着面纱后的娇颜片刻,伸手将白纱再放下,握着她的手仍不放,想用手心替她暖和。“一出门便乱来,冻生了疮够你受的!随我回去,回去再收拾你!”
  威胁的话语反倒使得惋芷笑出声,丁点惧怕的意思也没有,她掂了脚伏到他耳边:“知府大人舍不得。”说罢推开他,招了自家丫鬟扶着往寺门去。
  佛门静地,徐禹谦也不敢太过,只能笑着摇头。他的小姑娘年龄渐长性子也渐长,如今越发会拿捏他的短处。
  夫妻俩慢慢下了石阶,有到城里采买的僧人担着箩筐往上走,与他们擦肩而过。
  徐禹谦突然就回了头去看人。
  “四爷?”惋芷发现他停下来,亦疑惑的去看他。
  只见他皱了皱眉,神色若有所思,旋即眉眼又再度恢复平和,似乎方才就是一时兴起。“回吧,改日沐休了我再与你来一趟。”
  惋芷还是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四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夫妻俩在日落前回到府衙,明叔一直侯在前边,见俩人马车停住忙上前道:“太太,您有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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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谢礼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早,府衙又是重地,在昏暗天色笼罩下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肃穆。
  宋惋怡与容姨娘坐在花厅,拘束又不安,看着恭敬立在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有心想开口询问又不敢。
  正是这焦着间,便听到外边有人道大人与太太回府了。
  两人忙不跌站起来,便见着墨青色刻丝鹤氅的高大男子小心翼翼扶着位女子跨过门槛。
  那女子身材娇小,只到青年男子的肩膀,便是系着披风在走动间亦能窥出玲珑婀娜的身段,面若海棠,一双桃花眼清澈动人。这正是她们母女等了许久的惋芷夫妇。
  容姨娘见着惋芷有些晃神与吃惊,不过两年多些未见,这宋家大小姐出落得居然如此千娇百媚。徐禹谦倒是首次见,亦俊雅得似那画中人,真真是一对壁人。
  宋惋怡见是大堂姐,惊艳之余又立刻回神,上前两步朝着两人便跪下行大礼,哽咽着喊姐姐姐夫。容姨娘这才醒神,也跟着朝两人跪下。
  惋芷被她们吓一跳,忙前去扶起落泪的庶堂妹,自有小丫鬟去扶起容姨娘。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好意思掉金豆豆的。”她取了帕子给拭泪,将人拉到椅子那坐下。
  宋惋怡这才想起姐夫就在边上,羞红了脸。
  徐禹谦淡然坐到主位,接过丫鬟奉上的茶,安静抿着。从头到尾视线都未曾落在这母女俩身上。
  那边惋芷已细细问了两人的经过,一张脸气得通红。
  “他还算是个人吗?!”她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两圈,好大会才站定憋出一句骂人的来。
  徐禹谦此时搁了茶碗,起身走到她跟前抬手摸她的发,拉着人再到身边坐下。“气气就过了,气出个好歹不值当,岳父那已经回信,会将她们母女俩接回宋府去。有岳母在家中,会照顾好的。”
  容姨娘听得他的话,忙又要起身想行大礼谢过。
  她不知道为何宋家两兄弟闹成那样,但宋家长房还愿意让她们母女再回去,有个安身之地,于她们来讲就是天大的恩情。
  惋芷又让人将她拦下,眸里的怒意还未散去。“容姨娘,你与五妹妹就安心先在这儿呆到出春再回京去,到时天暖和了路也好走些。有四爷在,他便是知道你们在这儿,也不敢派人上门来的。”
  这些容姨娘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徐四爷的人收到消息,先一步将她们直接从宅子救出来,如今女儿早就被人糟蹋了!那丧良心之人要将还未及笄的女儿送给个六十岁老将啊,那人为了在那苟活下去,做的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便是她也曾差点被他逼着去陪那些军老爷!
  想到这两年的事,母女俩又抱在一起抽泣。
  惋芷看着直眼眶泛红,她们受了这么些苦,其实与他们长房也有关系。
  徐禹谦最见不得妻子落泪,吩咐人将哭哭啼啼的母女俩先带去梳洗歇息,晚上再一起用饭,拉着妻子回屋。
  本是握笔批红的修长双手轻轻将布巾从水中捞出,绞成半干,然后捧过一张沾了泪痕的小脸,细细给擦拭着。
  “四爷,当年若不是你一直派人跟着,五妹妹与容姨娘怕真活不下去了。父亲知道了怕也是会自责的,他想惩罚二叔,却不知他是无药可救到那种地步。容姨娘是妾,可惋怡是他女儿啊。”
  惋芷脸上仍遗留着愤怒,徐禹谦左右看看她白皙的脸颊,将帕子丢回铜盆中。
  “他眼中真有亲人二字,便不会有先前那些事,若是我动手,宋二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你父亲还是手下留情了。你也不必要太过内疚。”
  他温声安抚,惋芷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四爷动手,她二叔怕是要身败名裂甚至死于非命,到时容姨娘母女怕是活得更坚难。
  她想着兀自叹口气,心里还是难受,权欲真是毁人的东西。
  外边传来明叔通传的声音。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孟伟宣派人来请,要见他。
  孟伟宣是循例到青州视察,不过此次带了任务前来,两人近来也经常在一起议事。
  徐禹谦应声,拉着惋芷的手亲她指尖。“晚间用饭时不许再哭了,回来若是发现你掉过泪,我明日就让人把那对母女送走,再连今儿你在寺里犯的错处一并重罚。”
  男子神色郑重,惋芷却闹红了脸,什么重罚不重罚,明明一肚子坏水还敢装作这样正经。
  她就呸他一口,若得他挑眉,掐过下巴夺了唇就狠狠的亲,末了还在诱人流连的红唇上轻咬惩罚,才算将人松开。
  “先罚你将我桌上那公文誊写一份,我回府后检查。”
  她是他的属下还是他女儿啊!居然罚她抄写!
  惋芷被他气得脸通红,他人却已经走得没影了,让她只能恨恨揪帕子。
  晚间,果然是如徐四爷所预料,三人个女人见面就得先红眼,好一阵才被丫鬟婆子劝停,用了饭。
  宋惋怡母女一路来都提心吊胆,又奔波,惋芷让两人早早便歇下。自己回房沐浴后便又让金钏银钏提着灯笼到侧边的书房,认命的去罚抄,左右时辰还早也睡不着。
  徐禹谦与孟伟宣在一处幽静的宅子里喝酒。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孟伟宣已年近花甲,身型微胖,若是不穿官服丢到人堆中极为不显眼的那种。
  他一说话便先眯眼笑,看着也极平易近人。
  “子冲,陛下交待之事一年已去,可是还未有头绪?”孟伟宣朝他举杯。
  徐禹谦亦托杯敬他,将那辛辣的酒酿送入喉中才道:“间中有寻到蛛丝马迹,却又被极快抹去,您也清楚,我来此处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不比得京城。”
  “知道你的难处,那边却是盯得太紧,我不便插手,一有异动京中怕就会收到消息。何况他每次书信前来都叫盯紧你。”孟伟宣眯着眼说,语气带了冷与内疚。“若不是老侯爷当年因我等留了暗疾,他如今该还享乐的,这朝中内阁势力也不会这样如日中天。”
  “陛下如今还只沉迷在仙方中,他就不害怕?”他说着又似自言自语,喃喃一句。
  徐禹谦转了转手中的白玉酒杯,烛火将那上好的玉质映得直生莹辉。“陈年往事,孟大人实不必再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是你们,父亲也避不开一劫。再且,皇上若是不怕,便不会对一个小小逃犯再三下口谕。”
  “希望是我多虑了,你的能力我是看好的!来,喝酒!”
  两人再举杯,一直喝到近二更天徐禹谦才回到府衙。
  书房依旧烛火通明,黄毅站在不远久当值,玉竹给他又送了加厚的披风过来,金钏银钏围在廊下的炭炉边取暖。
  四人见着他前来忙都规矩立好见礼,徐禹谦颔首越过,直接推门进屋。
  在烛火下的女子眉眼柔和,暖暖的光线在她侧脸流动,越发显得她五官精致柔美。
  “四爷,您回来了。”惋芷听得动静,抬头朝他笑。
  徐禹谦大步走到桌案,先用手去碰她握笔的手背。
  很是暖和,他才露了笑意低头看桌案上的纸张。“不是只让你抄那一份。”
  “您本就事务忙,反正都是要抄的,便顺手帮您抄了。就当是练字了。”她搁下笔邀功的看着他。
  徐禹谦扫了眼她先前执笔的手,还是觉得别扭,她真是本事,居然那么让人出乎意料,且将他的字写得已经让他自己都辨认不清了。
  上前将人拉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中,再抱了她坐怀里。“那娘子是想要为夫如何谢你?”
  惋芷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胰子的香味,再侧头一看发现他鹤氅内袍子是新换的。
  “您又在外院洗澡,那些衙差哪里会伺候人,那么冷的天外边净房内也没有个炭炉的,万一冻着怎么办。”
  她嘟嘴着数落,他却如吃蜜般甜,甘之如饴。
  “喝了不少,怕熏着你。”说着低头啃了她白细的脖子一口,“你沐浴过了?”
  “嗯…”
  惋芷才应一声,却被他掰着脸擒获了红唇,她口中顿时都是清酒香,再被他缠了甜软丁香,脸颊便也似品过美酒般艳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