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长公主也沉默了,元安没有事,她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女儿的名声问题。
  余家那个少年郎再好,也是商户,女儿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商户男子抱着从马上滚下来,只怕背地里少不了要受非议。
  “你也别太担心了。”,太后冷哼一声,十分霸道地说道:“安儿日后的夫婿必定要是人中龙凤,品行也得一等一的好,因为这种事看轻安儿的人,也不堪匹配我的外孙女。”
  秦氏也劝婆母:“太后娘娘说的是,妹妹是当今亲封的郡主,又是咱们家里唯一的姑娘,谁又敢多说什么?”
  秦氏声音细细柔柔,话却说到太后心坎里了,太后连连点头:“明哲媳妇说的没错,有我和你哥哥在,谁敢非议安儿?”
  长公主心情十分复杂。既为女儿平安无事而高兴。又因为女儿名声受损而担心。
  元安即将及笄,眼看就要议亲,却出了这档子事。
  又想到母亲和儿媳妇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因为这种事情看轻元安的,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太后要留长公主和秦氏歇在泰康宫,长公主担心女儿,自然是要留下的。
  秦氏却道:“婆母留在这陪着妹妹,孙媳却该回去。公公和夫君还在京郊大营,要是回来看到家里没有人,只怕要心急,等明日我再和夫君一起来接婆母和妹妹回家。”
  秦氏既是太后的孙媳妇儿又是太后同族的侄女,太后一向喜欢这个娴静大方的外孙媳妇儿。
  听秦氏考虑的如此周到,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难为你这个孩子想的周到,便依了你吧。”
  这晚,元安睡在西暖阁,长公主歇在东暖阁。
  元安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沈国公和明哲明堂两兄弟都到泰康宫了,元安都还没有醒。
  大家心疼她昨日受了惊吓,见她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
  长公主醒后,便一直守在西暖阁。故而,元安一醒,便看到了母亲喜极而泣的脸。
  “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元安穿戴好后,草草吃了些粥点,便央求着父亲带她去看望余公子。
  沈国公已经听说了余浪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元安的英勇事迹,也十分想见见这个少年郎,更何况他也觉得元安应该去好好谢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沈国公带着元安三兄妹到聚景园外院时,余浪已经清醒了,挣扎着就要下地行礼。
  沈明堂忙上前摁住余浪:“余兄快躺下!我们是来谢你大恩的,万万不可如此。”
  余浪也实在支撑不住,便靠在床上,面无血色地拱手告罪道:“是我失礼了,还请沈国公莫怪。”
  沈国公见余浪丰神俊朗,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再加上他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由得生出几分欣赏。
  沈国公为人爽朗,遇到让他欣赏的后辈便忍不住交谈起来,元安不好打断父亲的话,只能在一旁欲言又止。
  元安看着余浪强撑着精神陪父亲说话,心慢慢揪了起来。
  她忍不住小声唤了声:“父亲。”
  “没想到你竟然是光州人氏,光州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关键是易守难攻,想到年我……”
  元安:……
  元安大声喊道:“父亲!”
  “我带了两千人马——嗯?”
  沈国公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女儿打断,这才注意到余浪已经十分疲惫。
  他十分不好意思:“看我,都忘了你还受着伤,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让你受累了。”
  余浪勾了勾唇,温和地笑道:“沈国公金玉良言,晚辈受益匪浅,何来受累一说?”
  沈国公顿觉得通体舒泰,这是个好孩子!
  长相好,人品也好!对兵法也颇有几分见地,若是能招到麾下就好了。
  沈国公正要问余浪有没有兴趣参军,元安再也忍不住了。
  “父亲,我还没有向余公子道谢呢!”
  沈国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谢余浪救了自己女儿的,不是来招兵的……
  他忙让元安上前来道谢,自己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余浪,越看越觉得顺眼,看这小子胳膊腿都结实,听说骑射也好,是个上战场的好料子。
  元安终于和余浪说上了话,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嗫嚅了半晌才红着眼圈福了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第44章
  br /gt  “郡主无需如此, ”余浪一脸惭愧地摇摇头:“昨日事发突然,我虽然救下郡主, 却也让郡主声明受损,实在是愧对郡主当日相助之情。”
  “这话说的不对!”沈国公向来对所谓的礼教不屑一顾,听见余浪的话立刻反驳道:“昨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 元安恐怕非死即残,名声什么的哪有性命重要?你救我我女儿就是我们家的恩人。”
  沈国公出身蜀州,蜀州民风向来淳朴彪悍。在蜀州, 女子甚至可以做主自己的婚姻大事, 男女婚前两情相悦也是一段美事。哪像如今在临城,规矩繁多, 对女子尤其苛刻, 行不动衣, 笑不露齿才是女子典范,沈国公想不通,这不得把人憋死?
  还有嫁娶这样大的事, 只能盲婚哑嫁,若是女子若有爱慕之人,居然还会被人说是不知羞耻, 这都什么事?想想自己活泼大方的闺女, 沈国公十分欣慰, 还好自己闺女没有学会那一套扭扭捏捏的作派, 都是自己教养的好啊!
  元安想到昨日与余公子抱成一团的情景, 昨日满心惊恐无助, 哪里顾得上害臊?现在想起来,脸上却如同火烧一样。
  “总……总之,”元安磕磕巴巴说道:“谢……谢谢你舍命救我。”
  元安说着又福了一礼。
  “郡主快咳咳……别咳咳……咳咳!”
  余浪一句话没说全乎就伏在软枕上咳得昏天黑地,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浮现出异样血色。
  “余公子!”元安见余浪咳得撕心裂肺,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倒了杯热水送到余浪跟前。
  余浪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有气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刚才的咳嗽好像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元安想到昨日在马场上,余浪骑着白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今日却成了这样一幅病西施的模样,心中越发愧疚不安。
  她捧着茶盏亲自送到余浪手上,余浪勉强抬起手要去接,刚碰到茶盏,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向元安的方向。
  元安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摔了茶盏,下意识伸手要去接住朝着地上倒下来的余浪。
  沈明堂眼看情况不对,一个跨步上前将元安拉到一边,然后自己扶着晕晕欲倒的余浪。
  沈明哲已经出去叫太医了,沈明堂扶着余浪躺下,接过元安重新倒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余浪喝了。
  “安儿你到一边去,站在这里妨碍太医看诊。”
  元安乖巧地点点头,后退几步站到沈国公身边。
  沈明堂叹了口气,余兄弟为了救自家妹妹伤得这么重,又不挟恩图报,真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红着眼圈娇娇弱弱的模样,幸好自己反应快拉开了妹妹,不然就她那小身板怎么接得住余兄弟?
  余浪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歉意道:“是我失礼了。”
  沈明堂忙道:“余兄弟快别这么说,是我们打扰你了。”
  沈国公也道:“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多来我家,我们好好聊聊。”
  余浪虚弱地点点头:“多谢沈国公抬爱……”
  余浪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了,沈明哲正好带着太医进来,见此情行,忙让父亲和弟妹出去,免得耗费余浪心神,不利于养伤。
  沈国公深以为然,便向余浪告辞,带着儿女去了外间。
  元安回头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余浪,只见余浪也在看着她,看见她回头便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
  元安神情恍惚地跟着父兄坐在外间等待太医诊脉,脑子里一直都是临出门前余浪的那个笑容。
  果然美人不分性别,好看的男子笑起来也能倾国倾城,今日才知什么是君子世无双。
  元安脑海中又闪现出昨日余浪马上射箭的风姿,活蹦乱跳的美人还是比病美人好看些。
  太医还在里面诊脉,清远候急急忙忙赶到。
  清远候对沈国公拱拱手:“沈兄怎么来了?”
  沈国公笑道:“你的侄子救了我女儿,我当然要来好好谢谢他。”说着拍了拍清远候的肩膀道:“成兄有个好侄子啊!”
  清远候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一样苦,这哪是什么好侄子?这分明就是灾星!要不是身家性命握在他手上,清远候巴不得赶紧送他走。
  沈国公还在夸赞余浪:“你侄子是个好男儿,不知有没有兴趣投军挣个功名?”
  清远候身上冷汗直冒,国公爷哎!你要是知道他的身份,别说投军了,只怕直接就把他捆起来压到前线去祭军了!
  脸上却笑着和沈国公打着哈哈:“这都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一远房表叔怎好替他做主?”
  沈国公觉得清远候说的很对,便不再提投军的事,回头等这个孩子伤好了再说投军的事也不迟。
  太医很快出来了,说余浪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现在元气大伤,要好好休养,最好不要打扰病患。
  沈国公便没有再去内室看他,对清远候拱拱手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余公子了,成兄替我好好照料他,等他伤势好转了,我们在登门拜谢。”
  清远候忙道不敢,恭恭敬敬地送沈家出了院子。
  清远候一脸担忧地回了内室,清远候见内室只有余浪一人,立马变了脸色,疾言厉色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沈国公你也敢招惹?若是你的身份泄露出去,我们都得玩完!”
  余浪面不改色,微笑着看着清远候:“表叔这么激动做什么?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四个字是余浪说的极其小声,几乎就是对了个口型。
  清远候立马反应过来,这里是外宫御园,不是自己的侯府,忙闭上嘴,用十分关爱的语气对余浪道:“好侄子,你现在有伤在身,要好好休养。”
  说着上前掖了掖余浪的被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莫要在招惹沈国公一家,他家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余浪也同样小声道:“成候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就行,我的事不用你多嘴,只要你老实本分,我保证大尧的皇帝一辈子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舜国左军先锋,葛成,”
  余浪笑得温文尔雅:“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是尧国的清远候成毅。”
  清远候脸色煞白:“我早与舜国没有干系!”
  “那就要看看尧皇信不信你了。”
  清远候挣扎片刻,终于垂下脑袋:“随你……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清远候出去后,余浪艰难地把右手举到眼前,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刚才接茶盏时碰到了元安的指尖。
  元安的手指白白嫩嫩,肌理细腻,骨肉均匀,指甲粉嫩圆润,像是干干净净水灵灵的葱根,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没有受过苦。
  余浪笑了笑,她就应该这样金尊玉贵养着才对。
  泰康宫里,当今和长公主坐在太后下首,长公主始终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