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9526也说过,这段动荡的历史,不会太久。
  人的趋利避害性是本能,姜苓并不奇怪林青青会这样做,那么,她也不会做出不利卫家老小的事。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姜苓也得解决这个隐患才好。
  第二天,姜苓就去了生产大队单独找了肖队长。
  肖队长还意外姜医生难得来找他,虽说县委的江主任常托他照顾姜医生,但姜医生平时还真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姜苓开门见山就说了她给那棚屋的老人看病的事。
  肖队长手一抖,搪瓷杯子里的水都倒出了大半。
  那一老一小可是碰不得啊。是被上头打下来进行劳动改造的坏分子。肖队长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姜医生时,姜苓悠悠道了一句,“可人要是死了,有人问起,肖队长该怎么说?”
  肖队长听这话就愣了,说是劳动改造思想教育,一定要坏分子认识到错误,可才来半年多,人要是真死了,上头问起认错了没,他总不能交个死人上去。
  “那老人也有五六十岁了,肖队长你也知道吃住是什么条件,身边就个孩子,一个头疼脑热说不定一老一小都没了……”
  肖队长那天听了姜苓的话后,又特地跑了县委里一趟,回来后一脸苦色,还真不能看着人死了,一定要督促完成思想上的认错,继续劳动改造。
  那还是得拜托姜医生,保住人别死了。
  肖队长没想到原来棚屋那一老一小也是麻烦,不过好在有人接手,姜医生不嫌麻烦。虽然这事过了明路,但肖队长也拜托姜医生私下去看看就得了,不然让村里人知道了,说不定怎么议论呢。
  肖队长其实也不是没怀疑姜医生和棚屋的那一老一小早就认识,但何必追究那么多呢,尤其是县委的江主任还记着姜医生的恩情,之前他孩子的满月宴,他还随过礼呢。
  知晓没事后,卫老爷子和卫楷也松了口气。
  而她也有怀疑过姜医生是不是和她一样来历的,所以来和卫家老小交好,但也找不到什么事实证明,问了爹娘也只知道姜医生是大城市调过来的,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想想姜医生和卫楷的年龄差距,林青青也就没什么敌意了,还高兴姜医生治好卫老爷子的身体,最好能活到动荡结束。
  姜医生,大概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幸运人吧,没想到一时好心将在未来给她结下什么样的善缘。
  林青青随后就把姜医生的事抛到脑后,然后继续她的女主事业,坚持交好困境中的卫家老小。
  因为是小孩子,也没有怀疑她有什么恶意,但卫老爷子和卫楷还是不希望和别人沾上太多关系。
  林青青一直坚持偷偷来过棚屋送吃的,不过在第三次的时候就被家里人发现了,李素华明显感觉到女儿最近有什么秘密,又发现了她偷藏的食物,晚上跟踪她的路。
  怕事情闹大,被村里的人知道,李素华直接把她给带回来了,半点也没有迟疑的。回来后看女儿还没有意识到错误,不由得怀疑女儿是不是上次掉河里给泡傻了。
  居然和棚屋里被下放来劳动改造的那一老一小沾上关系,虽说她在村里偶尔看见卫楷那孩子的时候,也心生可怜过,但这是明文规定的,现在县里头还积极宣传呢,他们这里算是好的了,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到底对棚屋的人还是避之不及。
  林青青才觉得她爹娘蠢呢,不懂得抓住大好的机会。李素华见女儿如此冥顽不灵,狠狠心第二天就带上女儿去地里了,哪怕女儿晒坏了,也好过她犯傻把一家都带到坑里去。
  才半天的工夫,林青青手上就满是水泡了,这下她是真没心思想卫老爷子和卫楷了。
  ***
  知青点的人却没怎么关注棚屋的人,他们自顾还来不及,哪会去关注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原因下放劳改的。
  知青队长钱重念着姜医生之前教女知青防身术的事,又有意和姜医生交好,所以平时去集市都会让人问姜医生有什么要带的,帮忙顺道一起买了。
  姜苓也送了她特制的薄荷片,无论是女知青还是男知青,在夏日炎炎的时候下地劳作,含一片,脑子都能清醒不少。
  连带着还宣传了卫生站的薄荷片,村里不少人都来买了解暑气。
  姜苓也就教过四个女知青,后来就让她们教给别人,这几招防身术也不难学,她们学的又认真。沈英是一开始不怎么低的下头去卫生站跟姜医生学防身术的。
  她自觉得怎么能向一个很可能犯了严重错误或背景有问题而被调到这里的人学习,这是在侮辱她对祖国的爱,奉献的热情。
  但时间长了,看其他女知青都敢一个人外出,无论是劳作还是做别的,也不用担心安全,沈英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孟晓月又劝了她好几句,才低下自己的高傲学了几招。
  某次去集市坐驴车过山路时,碰到邻村两个二赖子,嬉皮赖脸伸手摸过来时,沈英下意识一个腿蹬过去,虽然她力气不大,但正中脆弱的地方。
  之后沈英也没再说过姜医生一句不好的话。
  第50章 错爱的时代
  在柳树村过了年,虽然这年头物质条件不高, 但年味还是很足的。
  姜苓也到县上邮局寄了几封信, 给过去一些认识的人, 有的还在首都, 有些人却已经天南地北了,信里也说不了什么,只能问声家里还好么。
  至于王教授夫妇,她就是想寄, 王教授也收不到, 不过在首都的朋友也能帮忙打听一下, 其实也不止她关注王教授的处境, 王教授的很多学生也少有忘恩负义的,更多的是受牵连,无法帮上忙的。
  棚屋那边,天气开始冷了之后,卫楷就动手自己重新搭了个篷盖,又修补了墙壁上的破洞, 甚至都没向姜苓求助过, 姜苓再过去的时候, 棚屋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外面依旧简陋破旧, 但里面足够过冬,不会让风雪进来的。
  也正因为这样,村里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也没搞什么检举□□的,难不成欺负一个孩子。
  唯有入冬后,卫楷向姜苓借了些棉布票,这东西他实在很难弄来,他自己年轻健康没什么事,但他爷爷卫老爷子上了年纪,而且卫老爷子过去打战的时候就有不少旧伤,天寒地冻的天气容易犯。
  姜苓没有收他的钱,而是让他帮忙在山上采一些她平时需要的药,虽然乡下的人很少有什么大病,但姜苓也发现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比如劳动过度的浮肿,还有食盐量不足的大脖子病,处理伤口的消炎消毒药。
  冬天卫生站就常备冻伤药,姜苓还让卫楷拿了一些回去。
  柳树村的人渐渐习惯卫生站的新大夫姜苓的存在。
  卫生站里,生着炭火倒也暖和,姜苓给村里两个新孕妇看诊,结合西医中医给出诊断,嘱咐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忽然外头传来吵闹声,消息也借着外面的人的口传进来了,“山上有野猪跑下来了。”
  屋里两个孕妇下意识抱住了肚子,虽说野猪不大可能闯进村子来,但光是听着也害怕啊。
  姜苓出去看了看,听见有人说打电话给县里,也有人组织拿镰刀去抓野猪,虽然后者直接被他爹刘木匠给拍了脑袋,真当野猪是家猪,傻的任由人抓住宰杀,它就是想跑,那身肥肉也跑不快。
  而野猪不一样,那身在山林里磨出的皮,寻常刀刃根本就破不了它的皮。
  有人疑惑着,这平时都没见野猪,都说在深山老林里躲着,怎么突然就下来,有经验的老人当场就摇了摇头,说这是野猪冬天也饿了,想下来糟蹋粮食了。
  正人心惶惶时,有人从山那边跑过了喘着粗气道,“还有群孩子在山里呢。”
  几个没见自家的孩子的妇人立刻开始找了起来,生怕就在山那边。
  县委那边的人没赶到,但邻村的人迅速来了,是附近槐树村的小年青,手上拿着一把斑驳的老式枪,脸上带着炫耀说,“这是我爹的枪,我爹当年还上过战场呢。”
  只可惜被敌人打中一条腿,所以扛枪来的人不是他爹,是他。
  随即就有人来气了,“还多说什么啊,再晚,那些孩子就出事了。”
  那小年青也急了,他拿枪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孩子在那边呢,也不敢耽搁,因为有枪在,许多人也都过去了。
  姜苓也跟了过去。
  远远就看见了那只野猪,体积大的不像话,应该是正值壮年的野猪,虽然沾了不少雪和枯叶,但浑身黑漆漆,看起来那层皮就硬的宛如岩石般,大喘着粗气,到处乱撞着,因饿慌了而赤红的眼,还有那显得凶悍无比的獠牙。
  姜苓敏锐地注意到,一些孩子机灵爬到了树上,死死地抱着树干不撒手,任野猪在下面怎么撞,虽然也哭爹喊娘。
  还有几个孩子躲在了灌木丛里,是林青青和卫楷。
  林青青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女主光环,就先碰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二十一世纪的人谁还亲眼见过野猪啊,提起来都是说怎么弄好吃,而一旦贴上了可吃的标签,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怕了。
  林青青觉得自己要是能穿回去,一定要发帖说明野猪有多恐怖,不过此时她都吓傻了,要不是卫楷及时拉了她一把,躲到半个成人高的灌木丛里,又迅速把泥往身上抹,野猪早就发现他们了。
  当然最好还是会爬树的那些孩子。
  隔着老远,就有心疼孩子的人拍了那槐树村小年青的肩膀,“快开枪啊。”
  “太、太远了。”那小年青光是看到那野猪就已经吓得浑身腿软。
  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看见野猪呢,看起来好凶悍啊。
  可野猪开始集中撞一颗比较细的树,上面挂着的小孩都快吓坏了。
  村里人又担心,却也不敢太靠近。忙催促着小年青开枪,就是打伤野猪也好,深山里头的野猪聪明,受了不会再继续攻击,而是会跑回窝里去。
  小年青握着枪的手都直犯哆嗦。看的让人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开了,但自己又没学过枪,连拉栓都不知道。
  “给我。”
  忽然一只手直接抢走了小年青手里的老式枪,
  迅速拉栓,上瞠,瞄准,扣板机,所有动作几乎就在两秒内。
  ‘砰’的一声,惊起山林的飞鸟,而姜苓那一枪也贯穿了野猪脑袋。
  虽然很久没动过枪了,但基本技能还在,加上精神力高度集中,射中野猪的要害不难。
  野猪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没有动静了。
  周围人都惊呆了,但听到孩子们的哭声,立马反应过来去接孩子了。
  姜苓把枪还给那个槐树村的小年青,“这枪不错,好好保养,还能用四五次,之后就别用了,容易炸膛。”
  小年青:“……”
  林青青也被她爹抱在怀里,她完全是傻了眼,无论是看到野猪,还是听到开枪声。
  姜苓走到卫楷面前,问道“没事吧。”
  卫楷摇了摇头,这个意外他也没想到,原想着在山里多采些草药。
  姜苓也猜到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山上,但也没多说,只道,“回去吧,别让你爷爷担心。”
  至于是否受到惊吓,卫老爷子想必会教育好的。
  除了孩子们各回各家,还有人组织把那头作祸的野猪拉回去,给过年添份菜。很快,肖队长也来了,他是真的吓了一跳,才去去县里报告今年预计收成一趟,结果回来就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
  好在没有出人命,肖队长抹了抹汗水。
  不过看到要四个人一起拉才能拖走的野猪尸体,肖队长看向姜苓的目光更复杂了。
  “姜医生,那枪真是你开的啊?”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多余,肖队长又问道,“姜医生,原来你会开枪啊?”
  姜苓回答简洁道,“以前学过。”
  肖队长都忍不住想姜医生过去是什么身份了,江主任不是说是首都医院的医生吗?这年头连医生都会开枪了。
  受惊吓的岂止是肖队长,当时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野猪倒下了,这枪法不是一般的准啊。
  而随着他们将死野猪拖回去,关于姜大夫的传言也越来越广了,和之前能卸人全身骨头,相比,一枪打死野猪显然更惊人。
  但感激姜大夫的人更多,尤其是那些当时生命受到野猪威胁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爷爷奶奶,当即送了不少自家做的熏肉,炸糕,酸菜,鸡蛋送到卫生站来,感谢救命之恩。
  之后就是热火朝天的分猪肉了,肖队长先分了一半送到公社上交,剩下一半几乎每家每户都能分点,那个槐树村的小年青,没好意思拿猪肉,但肖队长坚持给,虽然开枪的人不是他,但枪是他拿过来的啊。
  开枪这事,肖队长也跟县里的人打了报告,他们也知道是为了救人打野猪,毕竟这一半野猪肉公社那摆着呢。
  没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