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嘿!他娶我难道就是叫我替他看账本的?!”雷寅双答得更理直气壮了。顿了顿,她又将脑袋凑到三姐耳朵旁,小声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呢,若不是花姨和我爹希望他娶我,你说他是会娶我,还是会娶你?”
  三姐脸色一变,啪地将那才拉过来的算盘往柜台上一磕,唬得雷寅双一眨眼,立时咬住唇不吱声儿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小就订了亲的。”三姐冷冷道。
  雷寅双想说,那个短命鬼有什么好,可看看三姐不豫的神色,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这话以后再不许说了。”三姐一边对着账册打着算盘一边道:“你是说着无心,旁人听者有意,还当我跟健哥之间真有什么呢。一传二二传三,三人成虎就是这么来的。”她停住手,横了雷寅双一眼,道:“以后改一改你那说话不经脑子的毛病吧。”
  “哦……”雷寅双乖乖应了一声儿,便支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三姐打算盘。
  她正看着,忽然有人敲了敲柜台。雷寅双抬头一看,却原来是板牙,便笑着翻起柜台上的盖板钻出去,道:“你这是才上差呢,还是下了差?”
  板牙道:“哪有那好命,这时辰就下差了。正巡街呢。”又道,“还有豆浆没?早起时奶奶说想喝豆浆来着。”
  “有有有,”雷寅双应着,“你去巡你的街吧,回头我给板牙奶奶送去。”
  “不用,反正我也要回家一趟的。”板牙道,“我自个儿去后厨拿吧。正好,我听说你收留了个小乞丐,我看看。”说着,便熟不拘礼地掀着帘子进了后厨。
  雷寅双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回头对三姐道:“我做人有那么不靠谱吗?连他都管着我!”
  “有。”三姐头也不抬地应着。
  雷寅双一撇嘴,便掀着帘子跟在板牙后面进了后厨。
  这会儿胖叔已经去集市上买菜了,后厨里只有小兔在擦洗着灶台。这是她收留小兔后的第三天。要说小兔似乎确实不怎么会做事,一开始时,不是磕了碗就是打了盆,叫胖叔时不时就要冲他嚷上一嗓子。可到了第二天,胖叔就不怎么冲他嚷嚷了,因为他似乎模仿能力特别强,不过一天而已,做起事来,至少那模样已经像那么回事了。今儿是第三天,早饭后,胖叔居然肯放心留小兔一人守着厨房,自个儿去了集市上买菜。
  雷寅双进来时,小兔正跟板牙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她自然知道,板牙是故意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威吓小兔的。而小兔显然是被板牙那身衙役的黑皮给震慑住了,这会儿正带着兔子般的小心翼翼,谨慎地观察着板牙的一举一动。
  “就是他?”板牙回头问着雷寅双。
  “啊,是。”雷寅双道。她知道,怕衙役的不仅只有小偷地痞逃犯,还有他们这些曾在街头讨生活的乞丐们。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兔的肩,安抚着他道:“你别怕,这是板牙……你得叫他一声哥。不过他没我大。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凑到小兔耳旁小声道:“你放心,他打不过我。”
  她这番话,把板牙想要震慑小兔的企图破坏了个一干二净。板牙无奈看她一眼,不死心地又威吓着小兔道:“对,只要你不犯事,你就不用怕我。”
  而事实上,一个黑衣衙役忽然闯进厨房来,也真把江苇青给吓得不轻,只当他的身份暴露了。直到这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一直捏着抹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虎爷雷寅双只是看起来大咧咧的,她想细心时,还是挺能细心的,因此她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轻微动作,便笑着推了推江苇青,道:“他是来打豆浆的,还不快去!”又嘱咐了一句,“拿柜子里那个白色的陶罐装。”然后横身堵在板牙和小兔中间,对板牙笑道:“罐子先放在你家里,不用特意送回来,等我有空了再去取,顺便也看看板牙奶奶。”
  板牙应了一声,便被雷寅双半强势地推出了厨房。他不满地看着她道:“我是为你好。不明不白收留一个人,总得有人震慑一下他,不然万一他起了坏心怎么办?”
  “知道知道,”雷寅双敷衍笑道,“你们都是好心。不过我信我看人的眼光,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坏人。”
  板牙没吱声儿,只斜眼看看雷寅双。雷寅双默了默,道:“就只那一回没看准。”
  板牙也默了默,看着柜台后面打着算盘的三姐小声道:“那时候你还闹着要留下他做你的弟弟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小兔隔着帘子递出个白色罐子,板牙才从沉默中回神,对雷寅双道:“都忘告诉你了,京城那边有消息说,在荒山上发现了那个世子的尸体,已经被狼啃得面目全非了。”又叹了口气,道:“这案子总算结了。”
  雷寅双则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活该!”
  二人各自走开后,厨房那垂着的半截门帘后,小兔江苇青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抹布。因为他知道,一旦官府认定了他的死亡,那离他真的死去也就不远了。
  这会儿,客栈店堂里坐着的几个客人,正高声谈论着五月里皇帝要下旧都南巡的事。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往旧都方向逃,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舅舅每隔三五年便要回旧都一趟的。在京城,如今已经升任为御前禁军统领的江承平是再不可能叫他有机会接近皇上的,所以他才想着来旧都寻找机会。可以如今这情况来看,只怕他机会渺茫。
  且,他有种感觉,怕是那些杀手已经找到了他的踪迹。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把利刃在暗处等着他了。而他,却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在感觉到危机时,竟一点儿也升不起逃跑的念头……
  他挑起门帘,看着柜台后面头凑头站在一处的那两个年轻妇人,心里不禁一阵羡慕。逃亡前,他可以说是锦衣玉食长到十九岁,几乎人人对他都是谦恭有礼,再没人敢反驳他一个“不”字,可他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也从来没有人像对虎爷那样,便是嘻笑怒骂,骨子里则是掩饰不住的关怀……
  忽然,虎爷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江苇青手一抖,立时放下帘子,回身过去继续擦着那已经被他擦得纤尘不染的灶台。
  不一会儿,虎爷雷寅双便探头进来了,对他笑道:“看来我给你起名儿起错了,倒叫你看上去真跟只兔子似的,老是那么战战兢兢的。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干活,我不会把你扔出去的。而且,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把龙川客栈当你的家,把我当你姐。等时间处长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胖叔也好,板牙也好,哪怕是防卫心最重的三姐,也都会把你当成是自家人的。”
  “喂!”三姐立时在她脑勺后面叫道,“我怎么防卫心重了?!”
  虎爷冲江苇青吐舌做了个鬼脸,便把脑袋缩了回去。
  雷寅双正要过去安抚炸了毛的三姐时,一个客人忽然拦住她,对她笑道:“你家那口子今年也去京城赶考了?”
  “是啊。”
  “啧啧啧,”那人咂着嘴一阵摇头,道:“听说今年赶考的学子特别多,老先生们都预测说,咱们府衙送去京城赶考的学子里,百个里头能中一个就算是得中率高的了,这真可谓是‘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呢。”
  另一个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健哥儿是什么人?从小就有才子之名的。要我说,健哥必定能够高中!”说着,冲虎爷一抱拳,笑道:“我在这里先预贺虎爷了。”
  “多谢多谢。”雷寅双冲着那人也是笑嘻嘻地一抱拳。
  于是又有一人感慨道:“要叫我说,也是我们这些人没赶上个好时候。咱大兴刚建国那会儿,那百里外的旧都还是京城时,咱这江河镇怎么着也算得是京郊畿县。自来京畿学子高中的机率就要远比其他地方的学子多上几成,若我们生在那个时候,我怕也要鼓起勇气下场一试运气的!”
  “得了吧,”虎爷雷寅双兜手就给了那小青年一个脑崩,笑道:“你忘了?那时候天下正乱着呢,除了咱大兴国,东边还有个什么应天国,中原还有个大龙国。那会儿连鞑子的狄国都还没有完全灭国呢!那么乱,天天都在打仗,哪有什么科举给你参加。便是鞑子的科举,会许你个汉人去考?你若真生在那个时候,我看这会儿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逃难躲鞑子呢!”
  她提到那几个国号时,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珠的三姐那手忽地一停,抬眸飞快看了雷寅双一眼,冲她喝道:“看来你闲着呢!有那功夫跟人磨牙,不如过来学着怎么算清你这糊涂账!”
  雷寅双一窒,立时摆出一张讨好的笑脸,冲三姐迎了过去,扒着那柜台道:“就是这账记得糊涂,我才算不过来的。”
  “那你不会记得清楚明白些?”三姐又白她一眼。
  雷寅双立时喊冤道:“哪里是我记得不清楚,不清楚的都是胖叔记的……哎呦!”
  她话音未落,就叫正好买菜回来的胖叔在她脑勺后面敲了一记,怒道:“明明记账是你的事儿,你求我帮你,我才免为其难帮你记上两笔的,这会儿你倒嫌我记得不好了?!赶明儿你还是自个儿记吧!”
  雷寅双再没想到叫胖叔抓了个现行,便回头冲胖叔皱着鼻子又是一阵讨好的笑。她正想着要怎么忽悠胖叔,忽然看到板牙奶奶提着那个白色陶罐,拄着根拐杖艰难地迈过客栈那高高的门槛,便忙丢开胖叔迎了过去,一边叫道:“奶奶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也该叫我过去才是。”
  板牙奶奶将那罐子递给她,摇头道:“整天坐在家里也无聊,趁着把罐子还你的当儿,我也上街来逛逛。”说着,抬头看看站在柜台边的胖叔和三姐,道:“都在呢。”又一拉雷寅双的胳膊,“我有话问你。”
  “哎。”雷寅双应着,搀扶着已年过七旬的板牙奶奶穿过柜台,来到后面的账房,一边回头招呼了一声:“大牛,倒杯茶来。”一边问着板牙奶奶,“奶奶可是找我有事?”
  “正是要问你呢。”板牙奶奶拉着雷寅双在桌边坐了,问着她道:“健哥儿走了多久了?”
  “得一个月了吧。”雷寅双道。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板牙奶奶问。
  雷寅双笑道:“科举过后还要等放榜,若中了还有殿试,我算着,不到四月底怕是回不来呢。”
  板牙奶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拍着雷寅双的膝盖道:“也就你爹和你花姨心大,健哥儿赶考,他俩不说留下来照应你,倒带着小石头送你娘回乡了。”
  雷寅双笑道:“这原是我娘的遗愿。这都十来年了,总因路远没能叫我娘落叶归根。如今正好赶上有顺路的船,多难得的事儿。不然那么远,又只有我爹和花姨两个,加上小石头,我还不放心他们呢。再说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镇上又有你们大家伙儿照应着我,他们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板牙奶奶又拍了拍她的膝盖。
  雷寅双便问道:“奶奶找我什么事儿?”
  “对了,”板牙奶奶道,“这一打岔,险些忘了。这人一老吧,就老爱琢磨一些有的没的。我想着健哥儿这一去赶考,不会不回来了吧?那戏文里的蔡伯喈、陈世美,可都是高中之后变心的。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从小就大咧咧的,这事儿你自个儿可得上着点心。等到四月底若是看不到他回来,你可千万记得上京城去找他,可别像戏文里的赵五娘和秦香莲那样,傻傻地在家等了那么多年才想起来上京城去找人。等到那时候,什么生米都做成熟饭了!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如从前了,因今儿突然想到,怕到时候忘了,所以才来跟你说一声儿的。你可千万自个儿记在心里,到时候就依着奶奶的主意去做,知道吗?”又道,“那小兔崽子要真敢变心,看咱鸭脚巷的老少爷们哪个肯饶他!”
  “奶奶……”
  雷寅双看着板牙奶奶一阵哭笑不得。当年她之所以会跑到河边去捡回来一个什么捞什子世子,就是因为板牙奶奶听说她爹和花姨的事后,跟她说什么“小白菜”的故事,才叫她异想天开地想要给她爹捡一个现成儿子回来。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板牙奶奶这听风就是雨的禀性竟一点都没变。
  “奶奶,放心吧,健哥不是那样的人。”她安慰着老人家道,“他要是真变心了,那我就依着奶奶的主意,打上京城去。先把他打个半死,然后再休了他,踹了他,回头我就重新招个小女婿,照样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奶奶放心吧,我再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的胡说八道,逗得板牙奶奶也是一阵哭笑不得,捶着她的膝盖笑骂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二人正笑着,账房门口垂着的门帘一动,一个身影托着个茶盘,一瘸一拐地进了账房里。
  雷寅双赶紧站起来,伸手接过小兔手里的茶盘,问着他:“怎么是你?大牛呢?”
  小兔道:“楼上客人叫茶水。”
  那低沉的声线,震得雷寅双到底没忍住,伸手搔了搔耳垂。
  板牙奶奶则眯着个眼,把小兔一阵上下打量,回头问着雷寅双,:“双双啊,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雷寅双赶紧笑道:“这是新来的,奶奶不认得。奶奶叫他小兔就好。”
  板牙奶奶眯着眼把江苇青又仔细看了一眼,道:“新来的?我怎么觉得好像见过他?”
  江苇青默默眨了一下眼。
  雷寅双笑道:“奶奶肯定是记差了。”又从椅子上扶起板牙奶奶,道:“奶奶,要是没什么事,我送您回去吧,您一定又是瞒着小静姐姐一个人跑到街上来的。小静姐姐要是找不着您,该着急了。”
  老太太一边任由雷寅双将她扶起来,一边喃喃抱怨道:“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个都没大没小的,尽爱管着我……”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到底跟着雷寅双从账房里出来了。
  雷寅双才从账房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三姐冲她挑了一下眉梢。于是她便知道,三姐应该也听到了板牙奶奶的那番“告诫”,便冲着三姐咧嘴呲牙地做了个怪模样。
  二人正互打着眼色,忽然,客栈外面响起一个妇人尖利的声音:“三娘,三娘!死哪去啦?!店里生意也不做,整天就只知道四处招摇,想给家里招个野汉子咋的?!你老娘我还没死呢!”
  雷寅双一听这声气,那眉毛就竖了起来。板牙奶奶也生气地板了脸,冲雷寅双喝道:“叫那个老虔婆给我闭嘴!”
  “哎!”雷寅双应了一声,撸着衣袖便要冲出客栈,却被三姐一把拉住了。
  三姐冲她摇摇头,道:“不用你。”说着,便从柜台后绕了出去。
  客栈大堂里,几个住店的客人不知究竟,不由好奇地往店外探着头。
  只见街上站着个精瘦的老太太,正叉着腰,远远冲着客栈里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见三姐出来,那婆子立时凶悍地扑上来,伸手要去拧三姐的耳朵。三姐才刚一躲开,她便尖声叫了起来:“反了你了!我是你婆婆,还教训不得你了?!”说着,伸手便在三姐身上一阵乱拧。
  三姐一边躲着她的手,一边冷声道:“这个月的家用你不想要了?!”
  婆子一愣,立时缩了手。她的手虽然不再往三姐身上招呼了,嘴里却仍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勾野汉子”之类不堪入耳的话。三姐只当没听到的,一转身,进了客栈旁边的那座小药铺。婆子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跟在她的身后谩骂着,直听得客栈里的那些男客们都难为情地避开了眼。
  婆子见三姐只当她不存在一般,不禁愈发地恼火,亦步亦趋地跟在三姐身后,那骂的词儿也愈发地不堪入耳了,“你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不说,还想活活饿死我和你小叔子不成!谁不知道你那死鬼爷爷把家当全都留给了你,偏你天天倒会跟我哭穷!自个儿穿金戴银勾三搭四,倒叫老娘我穿成这副破落模样!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着哪天我死了,你好改嫁。告诉你,老娘我活成千年王八也不会放你改嫁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天天往隔壁客栈里钻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看上了人家的富贵,想要过去做个小。可惜你天天巴结着人家,人家可不稀罕看你一眼!你个骚蹄子……”
  她正骂得兴起,忽然有人一把搭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扯得转了个圈。
  老太太一个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她抬头正待要骂人,却对上一双圆瞪的虎目。
  “你再骂一句试试!”雷寅双冲她伸了伸她那白生生的拳头。
  那拳头虽然看上去白生生的没什么威力的模样,蔡婆子却是领教过其中厉害的,立时闭了嘴。噎了噎,她忽地往地上一坐,竟撒起泼来,拍着地面哭嚎道:“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寡妇人家,你看中了我家三娘,想收她做小,我不放,你们就这么欺负我,可没天理了……”
  也亏得这时候她们已经进到了药铺里面,没有在大街上叫人看了笑话。
  她这般一哭闹,不由叫雷寅双拧了眉,抬脚才刚要去揣那婆子,却叫三姐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拦了下来。
  “双双!”三姐冲她喝了一声。
  雷寅双指着那婆子对三姐怒道:“吃你的喝你的,还败坏你的名声,不如让我一脚踹死她得了!也叫这世间清净一些!”
  三姐生怕她真一脚踹出去,忙抱住她的胳膊摇头道:“为了这种人担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那婆子先还有些畏惧,听三姐这么一说,立时又嚣张了起来,竟主动往雷寅双的脚下扑着,一边嚷道:“你踹啊,你踹啊,你踹死我得了!”
  她这么一嚷嚷,雷寅双倒收回了脚,推开抱着她胳膊的三姐,弯腰过去,跟拎小鸡似地一把从地上把那个婆子拎了起来,然后回头对挤在药铺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笑道:“瞧她说的,我不过跟她开个玩笑而已,竟当真了。蔡婆婆 ,你也太不识逗了。”
  说着,还亲切地给蔡婆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却又借着给她拍灰的机会,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冷声道:“你当我傻啊,当着大家的面杀人。”
  她退后一步,笑眯眯地又道:“不过,劝婆婆一句话,晚上千万别一个人呆着。咱镇子旁边那条津河可没上盖子,当心哪天你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去,泡肿了你的王八壳子。”她很是西洋化地冲脸色发白的蔡婆子耸了耸肩,又一摊手,笑道:“那可就跟我无关了。”
  蔡婆子愣了愣才明白她话音里的威胁,顿时扭头冲围观的人群尖叫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她威胁要杀死我!”
  跟过来的胖叔抬手搔搔脑门,道:“我咋没听到?我就听到我们老板娘好心提醒你,别走夜路,小心跟你儿子一样掉进津河里淹死。对吧?”他回头冲一同围观的众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