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3章 标准
  沈舒云坐在宁晚床边,从袋子里捞出一个苹果,用刀削起皮来。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按着薄薄的刀背,使得锋利的刀片在果肉与果皮间轻松地游走,不过片刻工夫,一卷长长的果皮就掉落在桌上,再看沈舒云的手里,一只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躺在他的手心,一点余皮都没有留下。
  他将苹果放到宁晚手里,然后把桌上的果皮拢起来,丢进垃圾桶。
  宁晚捧着那颗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唇舌间迸开,令他觉得晕乎乎的,只觉得被沈舒云削过的苹果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苹果了。
  其实宁晚不怎么爱吃苹果,但是沈舒云愿意给他削,他就愿意吃,来者不拒,一来二去倒是给沈舒云留下了宁晚很喜欢吃苹果的印象,于是来看宁晚的时候,都会给他削个苹果吃。
  沈舒云不仅脾气极好,手艺也是一流,他做的饭菜都十分可口,色味极佳。因为对宁晚满怀歉意,沈舒云常常会在家里煲点补汤给宁晚送去,宁晚求之不得,无论是乌鸡汤猪肝汤还是老鸭汤,来者不拒,统统下了肚,喝得一干二净。
  宁晚在心里偷着乐,本以为误打误撞找到人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未承想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这真是让宁晚都有些飘然了。
  沈舒云前几天都住在医院里,这是因为宁晚晚间要打消炎点滴,宁晚求着他留下帮忙看换点滴。沈舒云不知道的是,其实缝针后只需要打两天消炎的点滴就可以,但宁晚为了将人留下来过夜,硬是托关系多开了些药,打了整整五天的点滴……
  转眼间,宁晚已经将苹果啃了大半,他边嚼着苹果边问道:“你今天来得这么早,是下午没有课吗?”
  “是呀。”沈舒云探身去查看宁晚额上的伤口,“应该快拆线了吧?”
  “嗯,护士说后天就可以拆线了。”宁晚笑了笑,伸手按着头,眼底的神色却是十分认真,“希望不要留疤,不然要是破相了找不到对象,云哥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沈舒云不清楚宁晚什么背景家世,只当宁晚是真的没人照看,家中父母都抽不开身——于是他的歉意里又多带了三分怜悯。也正是因为这样,沈舒云没课得闲的时候,就会请假来医院陪着他。
  虽然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宁晚总能找到话题和沈舒云聊起来,并且聊得很是起劲,两个人在一处聊来聊去的,几天下来,也就熟了。
  在沈舒云的眼里,宁晚就是个小他五岁的弟弟,好动活泼,又缠人得紧。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令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笑,因此宁晚叫他云哥的时候,沈舒云很自然地就应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舒云轻笑一声,只当他是在说笑:“瞎说什么,这不会留疤的。再说了,你长得这么俊俏,应该有不少beta和omega喜欢你吧,你找个适龄的人才对,还要我负责?少来这套。”
  “怎么了,云哥你不愿意?”宁晚顿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沈舒云的人生里缺席了这么多年,沈舒云说不定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于是带着满嘴酸味问道,“还是说……云哥你已经结婚了?或者有恋人了?”
  “没,我单身,”沈舒云撑着头,神色中流露出几许无奈,“学校里的事情太忙了,学生那边根本抽不开身,哪有时间谈恋爱……再说了,我们高中里的老师,要么都是已经结婚的,要么就是四五十岁的老教师,我想要谈恋爱也得有对象啊。”
  宁晚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底对这个答案是一百个满意。
  他又接着问:“那云哥……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沈舒云被问得一愣。
  这……叫他怎么说……总不能和宁晚坦白,他其实是个单身了二十九年的老omega吧?这岂不是太折面子了……
  “谈,谈过,”沈舒云终归是拉不下面子,在这个小辈面前承认自己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过,“自然是有过的。”
  宁晚顿时觉得刚刚压下去的酸味又从喉咙里泛了上来。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舒云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一直都在被宁晚套着话,于是他不由质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宁晚是个反应极快的人,眨眼之间就想到了一个说辞:“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有个喜欢的omega,我暗恋他很多年了,却一直都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他。他和云哥你一样,都是男性omega,且年岁相仿,性格也很像,我就是想从你这多了解了解他是怎么想的,请教些恋爱的经验。”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舒云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其实每个人的性情喜好终归是不同的……”
  “云哥,你就帮帮我呗,”宁晚笑盈盈地盯着沈舒云,“我都二十四了,到现在还没能将我喜欢的人追回家,实在是太失败了……你教教我怎么追他,若是成功了,我……我请你吃喜糖。”
  宁晚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成功了,你我就是一家了,我天天都给你买糖吃。
  沈舒云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喜糖呢,你这真是把我当孩子哄啊?……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一定奏效啊。”
  “明白,明白,事在人为嘛。”
  宁晚与沈舒云这荒唐的“革命友谊”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拆线那天,沈舒云提着一桶黄豆猪脚汤来了,带给宁晚。陪着宁晚拆完线,他就要赶回学校了,刚想起身,就被宁晚一把拉住:“云哥,我这两天就要出院了,谢谢你这些天来照顾我……我的伤好了,你的责任也尽了,但我们还是朋友,对吗?我还是可以去找你,约你出来,对吗?”
  沈舒云对他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但看着宁晚那副期待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应道:“当然。”
  宁晚笑了,外头一片大好的阳光透进来,将他浅棕色的瞳仁照得通透又明亮,像是茶色晶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沈舒云看得有些出神,被宁晚一声轻笑拽回思绪,不由咳了一声掩饰,但耳根却悄悄红了。
  “对了,云哥,我上次问你,你……你们这样的omega,喜欢什么类型的alpha?”
  沈舒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答道:“最好是年龄稍长、稳重成熟的类型吧,毕竟这种alpha让人觉得挺有安全感的,看上去是可以依靠的。”
  …………
  几天后,罗骁来到w市的宁氏房产分公司,来看望出院的宁晚。
  他同宁晚从小就玩在一起了,要不是两个人都是alpha,还真能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了。罗骁和宁晚向来是随意惯了的,坐电梯上到宁晚的办公室,连敲门都没有,就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嗓门奇高:“宁晚,我说你小子搞什么名堂,啊——之前撞车了,我要来看看你,你成天挡着我不让我来,成,反正我这是热脸贴……?你怎么了???”
  宁晚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将他那一身熨帖整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新西装展示给罗骁看,并满怀期待地问:“罗骁,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成熟、很稳重、很值得依靠?”
  罗骁的视线从他抹了发胶的头发上一直移到他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上,神情别扭得恨不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半天才艰难地凑出几句话来:“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您宁小少爷不是最讨厌穿正装了么?……我记得上次去切丝莉夫人的晚宴,你都敢穿着大衣牛仔裤的便服出现,宁伯父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能记得,真是活像要把你当场抽筋剥皮了!”
  宁晚皱了皱眉,恶声恶气道:“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死了!”
  第4章 收留
  宁晚将这些天的种种都和罗骁讲了,罗骁听后,不由咋舌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找当年救了你的人,但你说谁能想到,一场车祸竟能把人送到你面前来!要不怎么说有缘人必会他日再见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是啊。”宁晚坐回椅子里,满脸愁色,“他说喜欢成熟一点的,年龄我实在是没办法补上,那我就想着先从着装改变自己吧,成熟男人的标配不就是西装三件套吗?”
  “这不对,”不同于宁晚,罗骁可是个花花公子,谈过的小情人加起来,恐怕是宁晚这一辈子都想不到的数字,因此对各类人的心思都琢磨得很是透彻,恋爱经验也远超宁晚,“他要的成熟,并不是穿着打扮的成熟,而是你心理的成熟——关键在于能给他安全感,让他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舒心的,什么都不怕,明白吗?”
  宁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听罗骁说道:“你现在和他完全是两个圈子的人,生活没有交集,怎么可能擦得出火花啊!你现在要做的,是该想想办法融入他的生活,最好是能和他住在一块,找个理由住进他家。你得主动点,他现在正好单身,是情感的空窗期,等他有了喜欢的人,把你拒于千里之外的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哭啊。”
  “你正经点,”宁晚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得找个法子和他多多接触……让我想想……”
  “他还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吧?”
  宁晚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他。”
  罗骁哼笑一声:“那正好,我教你,你就卖卖惨装装可怜,毕竟你中意的那位听起来像是个心软的人,我估摸着他肯定会收留你的。机会都已经送到你面前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别再傻等那么多年了。”
  于是,在宁晚出院的第三天,沈舒云接到了一个电话。
  “云哥?”
  沈舒云已经准备下班了,他听出是宁晚的声音,便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里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宁晚?怎么了?”
  “云哥,你现在有事要忙吗?”
  “没有,我准备下班回家了。”沈舒云听着电话那头呼啸不断的风声,心里起了疑,“到底怎么了,这么拐弯抹角的?”
  宁晚只穿着一件薄外套,被三月初料峭的春风吹得瑟瑟发抖,连牙齿都在打战:“云哥,我在三中校门口,你出来见见我,我有事想要你帮忙。”
  “好吧,那我现在出去找你,你稍等一下。”
  沈舒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校门口走。此时离学生放学还有半个小时,而高中生又不像小学初中有那么多的父母接送,所以校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宁晚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校门口,看起来十分孤单。他匆匆走出校门,走到宁晚面前,视线落到宁晚身后的大行李箱上,皱眉迟疑着问道:“你这是……”
  宁晚见了沈舒云,眼睛倏忽就亮了起来,可面上还是一副凄凄惨惨、可怜至极的神情:“云哥,我没有地方住了。”
  沈舒云看着宁晚冻得惨白的唇瓣,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在兜里摸寻车钥匙,却突然想起来他那辆奥迪被送去修了,到现在还没修完,于是在路边伸手拦了辆计程车,拉着宁晚上车:“先上车吧,别站在这说了。还有,春捂秋冻听没听过?三月初还冷着呢,你就穿这么点,这不是找罪受吗?”
  宁晚现在是怎么看沈舒云怎么喜欢,这一通数落竟也能听出甜蜜来,只当是沈舒云关心他在意他,恨不得从沈舒云的每个字眼里都抠出点对他的喜欢来。他将行李箱放到计程车的后备厢里,进车里的时候正好听见沈舒云在报地址:“师傅,去东和路的颐林雅苑。”
  “云哥,你住在颐林雅苑?”
  “是啊,去年刚交了首付。主要是离学校挺近的,户型也还行……”
  颐林雅苑正是宁氏旗下的一个房地产品牌,而宁晚大学毕业后,就回国来到w市,专门负责这里的房产公司。宁晚心底更是美滋滋的,他想,果然他还是和沈舒云有缘,沈舒云连挑房子都挑的他家的。
  这时候,沈舒云还不知道,以后整个颐林雅苑都会是他的。
  颐林雅苑离学校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沈舒云看着宁晚一副大狗似的可怜模样,心底软了又软,便主动提议道:“上我家去坐坐?”
  他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宁晚假模假样地客气了起来:“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
  “不会的。”沈舒云刷了门卡,带宁晚上楼,“再说,你不是自己说没处可去了吗?有什么事,上去说,我帮你想想办法。”
  宁晚就等这句话,拉起箱子巴巴地就跟了上去,就这样名正言顺地进了沈舒云的家。沈舒云的家并不算大,大概九十来平,但装扮得很是温馨,处处都能看到房主花的心思。宁晚还在走神的时候,沈舒云已经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很狼狈。”
  宁晚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十分窘迫:“云哥,我之前出了车祸,在医院住了几天,没想到回去就被炒鱿鱼了,连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有给我,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存款啊……我租的那套房子地界好,不愁租,房东看我付不起这个月的房费,就把押金退给我,叫我赶紧走了……”
  “这房东怎么这样!”
  宁晚苦笑一声:“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短期内也不知道该去哪租房子,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迫不得已才来打扰你……云哥,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暂时住在你家里?就当是收留收留我这个无业游民……我也不会白住的!我知道这一带的房租价格大概是每月四千左右,我会付你租金,只求云哥你能同意,等我找到工作和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舒云自然是不能再拒绝,又一想宁晚也算是因为他才出了车祸,继而导致丢了工作,沈舒云就更没法袖手旁观了:“好吧,你住在我这没问题,但是有一点——我不收你房租,你要是再谈钱,你就别在我这住了。”
  沈舒云家里没什么背景,他也是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一点一点到如今在城市里站稳脚跟的,深知对于年轻人来说,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孤立无援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再加上宁晚现在工作丢了,他也不想要什么租金,让宁晚拮据度日。
  “云哥,谢谢你,”宁晚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沈舒云,“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沈舒云笑了笑,挑眉道:“不过你也确实不能白住,以后我做饭,你要刷碗!”
  “好,没问题,”宁晚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微烫的温度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将他身上的寒气尽数驱散,“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债主了。”
  我还你一辈子。
  第5章 打劫
  晚上的时候,沈舒云将书房收拾出来给宁晚住——他家是两室一厅的,一间装成了主卧,另一间则被装成了很大的书房。书房里头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折叠床,沈舒云将这张床打开来,抱来被子和枕头,又打扫了下书房,而宁晚则蹲在地上收拾他带来的衣服。
  沈舒云看到宁晚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衣服,突然想起来撞车时宁晚开着的是一辆保时捷,心下顿时起了疑,不由问道:“宁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记得,你上次开着保时捷……”
  宁晚被噎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接口道:“我是给老板开车的,那天老板正好要我开着车去接他,结果在路上就被你撞了,没接成老板。老板急着用车,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人,一生气就把我开了。”
  沈舒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顺势为宁晚解释道:“那你一个月工资应该也不太低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买衣服追潮流,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月光族,你应该就是吧,每个月都攒不下来钱。但你也不能总是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还是要把工资每个月都存起来一部分,以后有什么急事才不至于太难堪。”
  宁晚心底松了一口气,忙笑弯一双眼睛,应他:“云哥,我会的。”
  隔天早上,宁晚是被一阵煎蛋的香气叫醒的。
  其实宁晚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天会亲自叫他起床,偶尔还会亲手为他做点简单的早餐。后来,宁晚搬出宁家主宅,自己到公寓去住,七八点钟就要出门上学,请的阿姨都是早上九点来收拾屋子,没有人为他弄早餐,他索性也就不吃了,渐渐他的早餐就变成了一杯咖啡。
  宁晚翻身起床,踩着拖鞋从那间对他来说有些狭小的房间出来,正赶上沈舒云将煎蛋铲出锅。煎好的蛋被夹进面包片里,沈舒云又放了火腿片和西红柿片,一刀下去,将面包对角斜切成三角形,就做成了一顿最简单的早餐。
  沈舒云把三明治端出来放到宁晚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随便做了点,你将就一下。”
  “你呢,云哥?”宁晚看沈舒云没有要坐下来和他一起用早餐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你不吃早饭吗?”
  “我带在包里了,路上吃。”沈舒云将手背到后面去解围裙,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我快晚了,现在要出门了。”
  宁晚也看了一眼时钟,见时针刚刚走过了数字六,不由惊道:“七点都不到,你怎么就要去上班了?”
  “没办法,今天正好轮到我去看学生早读,”几句话之间,沈舒云已将围裙脱下,将挂在一旁的毛呢外套穿在身上,走到门口去换鞋了,“也就需要看早读的时候才去这么早,平时七点半去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