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陆研一愣,旋即点头:“我知道你们都算是身份敏感的公众人物,不会……惹麻烦的。”
  “倒不是因为这个。”席琛道,“总之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记住不要太过分。”
  说完,他拎着余下的餐盒转身走了。陆研盯着席琛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声不响地跟出去,上了顾璟霖在的房车。
  第44章 【意外】
  电影的拍摄片场距离剧组下榻的酒店还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因为今年气温回暖相对缓慢,再加上连日雨水丰沛,所以远郊林场里的各种野花还在盛放,从车窗往外看的景色非常漂亮。
  只可惜天色依然是灰蒙蒙,聚集起来的积雨云层沉沉压向远处的山峦,车玻璃外壁已经稀稀疏疏地溅上一层雨珠,看来用不了多久便能下成暴雨。
  陆研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喝牛奶,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着今后的打算。
  他可以理解席琛那种冷淡防备的态度,毕竟两人接触的机会不多,在他看来他确实是个无端闯入顾璟霖生活的外人,而且还明显和陆家此次的遗产分割有关。考虑到顾璟霖和整个陆氏集团的从属关系,他的确不应该跟他这位从一开始就“出局”了的陆三少扯上关系。
  这一点陆研本身也有考虑,他利用了顾璟霖的身份之便不假,但完全没想过要给他惹上什么麻烦,所以以后的每一步具体要怎么走,还是要预先设定好才会比较保险。
  想到这儿,陆研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手里的手机。
  ——眼前的局面显而易见,虽然李淑君尚没意识到他还活着这件事,陆研在暗,但掌握的主动权却也就只有那份被伪造了的亲自证明这一项,他没有选择,只能从这条线下手。
  收回目光,陆研心绪不宁地咬住吸管,眼睫轻轻一颤,继而偷偷瞄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
  吃过早餐以后顾璟霖便拿出剧本复习今天的几场戏,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有交流。陆研见他看得认真,也就不敢冒然出声打扰,只好压下心里的问题,打算等电影杀青之后再说。
  车队有沿着林场开了几分钟,最终驶进影视基地的大门。
  陆研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外面不用时代风格的布景街道感觉挺新奇的,注意力一分散也就暂时不再去考虑那些问题。
  不过多时,房车在一条旧上海民国风格的街道旁停下,已经等候在片场的工作人员见车来了,立马主动撑伞过来打招呼。
  陆研放下牛奶盒,取过事先准备好长柄雨伞,打开房车车门率先下去,然后尽职尽责地撑伞站在车门外等着给顾璟霖打伞。
  “下雨了,”陆研说,“不会影响拍摄进度么?”
  顾璟霖当着外人笑意不多,不过看陆研的眼神却是柔软的:“不会。”他起手一指不远处的街道边的一间房子,示意到那边去,陆研赶紧撑伞带路。
  顾璟霖又道:“导演最近一直在关注天气预报,特意留了几场雨里的戏份放在今天拍摄,等会儿要是下的不够大还得人工洒水——”话说至此他略微顿了顿,垂眸看向陆研,叮嘱道,“你可别着凉了,好不容易变回来,万一再感冒变回言言,我又得等你半个多月。”
  陆研:“????”
  陆研听得莫名其妙,心说您闲得没事等我干嘛?再说最开始发现言言没了的时候,您不是还很不满意地管我要狗来着么?!
  当然这话陆研不敢说出来,顶多在心里默默腹诽一下。
  两人身后,随行的造型师和化妆师也快步跟着过来。陆研进了那间房子才发现这里是临时布置出来的休息室,门脸看着和外面那些布景一致,也是老旧的民国风格,不过里面则要大得多,一条走廊直通深处,沿途的每一扇房门边上都挂了个铭牌,上面写着“xxx专用”的字样。
  陆研第一次来完全不认识路,进去之后就有意放慢步速,跟着顾璟霖进了他专属的休息室。
  随后就是另外几人忙碌开来,协助顾璟霖更换角色服饰,最后化妆。
  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外行,陆研全程乖乖站在一边,偶尔忙不开了会帮忙递个东西,绝大多数时候都尽量稀释存在感,因为大家都很忙,他担心给别人添加不必要的麻烦。
  顾璟霖偶尔从化妆镜里留意他的反应,关心一下有没有遇到麻烦。两人视线对上,那小家伙会特别无辜地朝他眨眨眼睛,看得影帝先生心情特别好,只想把一屋子人都轰出去,留下陆研,压在桌面上……
  咳——赶在思想彻底跑偏前,顾璟霖定了定神,把不能描述的画面赶出大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经事上。
  整个换装的过程特别有效率,一小时不到,顾璟霖就改头换面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民国绅士,最后由化妆师在他脸上化出伤口和血迹,再用假血浆给衣物染色。
  陆研对他这种深色长风衣的造型并不陌生,最早差资料的时候搜到过一组官方微博发出来的写真,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为电影宣传的角色定妆照。陆研没关注过这部电影的内容,只是单纯觉得这类成熟稳重的装扮很适合顾璟霖的气质。
  又过了几分钟,副导亲自过来通知说“如果顾先生准备好了,剧组可以随时开拍”。于是,一群人又簇拥着刚刚定了造型的顾璟霖出了休息室。
  陆研瞬间惊呆了,回想顾璟霖过去几天过的都是这种快节奏、高强度的生活整个人就有点不太好,深感他们这种人也就是在公众面前风光无限,工作起来简直丧心病狂,实在太辛苦了!
  临出门前,陆研又被一名场务小哥拦下,在询问确定他是顾先生的助理之后,场务小哥拿了一大包没拆封的浴巾塞到他手里,然后留下一句“不够再要”,便匆匆去忙别的了。
  陆研感觉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像陀螺,忙得一刻也停不下来,只有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只能在不碍事的前提下跟在别人后面跑来跑去。
  毕竟,离开酒店的时候,顾璟霖只说了让他记得在拍摄空当给他倒杯水就行。
  这算什么事?陆研现在想起来觉得好坑啊!
  他左手抱着浴巾,右手提着雨伞,准备离开休息室所在的建筑,结果撑伞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就被人拽着手臂拉进另一把伞下。
  陆研被房檐滴下来的水溅到了手臂,整个人敏感地缩了缩,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张面巾纸从旁边递过来。与此同时,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对方说:“刚来片场有很多事需要安排,暂时没顾上你,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陆研一怔,转身看见席琛撑伞站在他身后。他摇摇头示意没出什么事,接过纸巾擦掉手臂上的水,十分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席琛看了眼表,又朝远处看了看,然后对陆研说,“马上就要开拍了,你是助理,不能进拍摄区域,在休息区那边等他就行,跟我来。”
  陆研松了口气,抱着浴巾们跟席琛合撑一把伞,两人并肩来到剧组布置好的休息区。
  其实说是休息区,不过就是在演员或是剧组配备的房车前面撑了几把大号遮阳伞,下面摆放了供人休息的躺椅和矮桌。又因为雨季阴冷,所以让剧务预先准备了驱寒的姜汤,用保温桶装着,方便拍摄雨戏的演员在空档期饮用。
  等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几位主演带来的助理,不过由于房车之间停的距离远,所以不刻意走动便不会产生什么交集。
  陆研把浴巾放在其中一把躺椅上,打开包装拿了一条抱在怀里,然后乖乖站在了靠后不碍事的地方…
  雨下到现在其实已经挺大的了,但还不能达到影片环境需求的那种倾盆之势,所以导演调了辆水车过来,直接人为加大“降雨量”。从刚才顾璟霖的妆就能大概猜出今天的戏份,民国背景的电影无外乎是家国动荡,再加上有伤,那多半就是雨中的打戏或是枪战。
  陆研从小接受的文化中基本不会涉及这方面的内容,此时第一次看见难免好奇心大胜,他弱弱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遮挡相对少的角度,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片场。
  席琛肯定是站在最外面抽烟,注意到有人靠近便下意识扫了一眼,见是陆研也没说什么,只默默权衡了一番对方有洁癖之后便把手上的烟掐了,随后继续安静旁观。
  第一场戏的大概内容是由顾璟霖饰演的男主角特工身份被揭露,双方在酒楼发生冲突,紧接着地点转移至暴雨中的旧上海商业街,沿街展开枪战。这种戏现场环境复杂,还要求演员在暴雨中做出符合角色性格和剧情情节的相应反应,所以很考验演员的综合能力。
  索性这次影片参演的几位主演咖位都比较高,酒楼里的打戏陆研他们看不见,但是通过导演ng的次数也能判断出进行得还算顺利。然后切换室外机,所有负责拍摄、现场特效的工作人员转移到户外。
  雨声太大了,现场一片嘈杂。
  导演拿着卷成纸筒的剧本“啪啪”拍响手掌,拖长声音大喊:“各部门就位——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枪声四起,酒楼二层的护栏轰然断裂,两个炮灰群演直接飞出窗口,狠狠砸进吸饱雨水的缓冲垫上,喷血,“死”了。
  陆研:“……”
  真敬业……陆研被那实打实的肉体撞击声吓了一跳,心脏直接提起来。
  与此同时,拍摄继续。
  扮演食客的群演们冲出酒楼四下逃命,下一刻,顾璟霖护着穿旗袍高跟鞋的女主角跑出大门,回手“砰砰”就是两枪,然后把女主往紧随其后的男配怀里一推,沉声道:“你们先走。”
  男配尽职尽责拖住女主,一直将她拖出门廊,两人瞬间被暴雨浇透。
  “不行!”女主惨烈尖叫,“您的身份比我们重要!”说罢,奋力挣脱当即就打算冲回去。
  在水流激烈的冲刷下,布景建筑边缘的瓦片松动,顾璟霖若有所感地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提醒道:“小心!”
  那一刹那,最外沿的一排瓦片滑落而下。
  女主以为是台词,根本没注意头顶上有东西,按照剧情狂奔过来。他身后的男配反应更快,一边朝导演打手势,一边飞身过去护住搭档。
  顷刻间瓦片炸裂声爆开,整个剧组震惊,导演急忙叫停,招呼场务上前检查两人情况。顾璟霖收了道具快步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雨声中蓦地响起尤为清晰的“咔擦”一声。
  门廊下的三人同时一愣,下一秒,横在头顶的房梁断裂,电光石火间,顾璟霖猛地一把将站在外围的女主男配推出塌陷范围,自己却迟了两秒,被倾泻而下的瓦片和断木劈头掩埋在里面。
  一时间,剧组短暂静了。
  陆研感觉心脏骤停,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样。直到身边的席琛冲进雨里,他才紧跟着回过神,跟着狂奔过去,推开人群,踩着一地碎瓦片,停在了近前,眼看着席琛把顾璟霖扶起来。
  布景的坍塌并不算严重,再加上使用的都是轻型材料,顾璟霖身上的情况不清楚,额头被瓦片打出了一道擦伤,被雨水一淋,真假血浆同时化开,看上出颇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陆研被那种颜色刺得冷静下来,深吸口气,上前把浴巾披在顾璟霖身上,顾璟霖有私心,见陆研过来就顺势搭上他的肩膀,把大部分重量施加上去。
  陆研也没察觉,对席琛道:“有急救箱么?”
  “车上有。”席琛说。
  陆研道:“那先简单包扎,等下再去附近的医院做个系统检查。”
  席琛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在注意到顾璟霖眼神的瞬间静音了。顾璟霖一扬下巴示意照陆研说的做,然后吩咐道:“去联系医院。”
  席琛没办反驳,于是道:“那我先送你们回车上。”
  三位主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拍摄只好暂停。
  陆研按照顾璟霖的吩咐暂时谢绝了导演和几名工作人员的探望请求,听完安排便关上车门,然后从储物格里找出急救箱,又拿了几条干净浴巾,这才走到车厢最后。
  顾璟霖已经换下了被淋湿的衣物,临时披了件外套,下面盖着毛毯,正靠在座位上闭目休息。他的脸色有些白,脸侧挂着血迹,听见动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陆研看,脑子里想的全是这小家伙冒雨过来一脸心疼看着自己的模样。
  陆研被看窘了,有意移开些目光,单膝跪在他身边的空位上,避开伤口,用浴巾稍微擦了擦发梢的水,小声询问道:“头晕么?”
  “没砸到头,放心吧。”顾璟霖说。
  陆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刚才那场面看着吓人,但只要没有直接击中头部,不引起脑震荡,剩下的地方顶多是软组织挫伤,不会有太大影响。
  陆研从急救箱里拿了块纱布,一点一点吸去渗出的血液,又拨开额发检查过伤口的情况,说:“那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顾璟霖没说话,伸手搂住陆研的腰,分开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陆研吓了一跳,本来想挣开,但又担心顾璟霖身上有伤,他不小心碰到了会疼,稍微挣扎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勉强忍了。
  影帝先生料准了这小家伙心软,怕二次伤了自己肯定不会乱动,于是原本按在陆研脊背的手掌顺势下滑,落在臀瓣上,肆无忌惮地捏了捏。
  陆研没想到这人伤了还能做这事,脸颊一红,下意识要推,结果却听见对方嗓音低哑着说了声:“有。”
  一听这话陆研登时又不敢动了,红着眼眶,弱弱地问:“哪里不舒服?你先告诉我,一会儿好跟医生说。”
  顾璟霖觉得着小家伙又委屈,又害羞,还不忘关心自己的纠结模样特别好看,忍不住又把人搂紧一些,埋首在陆研颈间,语气狎昵而又暧昧——
  他说:“我那里不舒服,陆医生,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第45章 【是哪种担心?】
  待他说完,陆研微微一怔,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那句话里更内涵的一层意思撩拨得尴尬万分,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他这辈子头一次遇见这么外表衣冠楚楚,本质却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就算有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可对方总是时不时就来个言语行为上的挑逗,而且完全不分时间地点。陆研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这混蛋有没有受伤上面,正着急等下文,结果他竟然说的是……!
  陆研被气得哭笑不得,又不能动手把人暴打一顿,情绪一激动,眼眶又变得水汪汪的。
  影帝先生特别喜欢这小家伙红着眼圈,盯着他又气又委屈的可怜模样,但眼看着人要被逗哭了,心里再喜欢也得象征性地哄哄,要不家里这位洁癖症患者一哭就停不下来,非得把眼泪流干了才算完,看了实在心疼。
  “行了行了,不看就不看,怎么还哭了?”顾璟霖边说边拿了条浴巾蒙在陆研脑袋上,像对待宠物犬那样胡乱擦一擦,末了再把浴巾掀开去看那张脸,笑道,“临下车还叮嘱过你别着凉,你过来怎么也不打把伞?”
  陆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直接被揉懵了,睁着眼睛愣了好长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混蛋是在关心他,终于忍不住被气笑了,怒道:“别开玩笑了,跟您说正经的呢!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顾璟霖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顺着这话往下说:“没开玩笑,你再不安慰它,它就真要不正经了。”
  陆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