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无数的血泪教训都告诉了我们,被眼前一点点蝇头小利哄的没脑子的后果,就是被骗子骗的倾家荡产。
  王国舅以前不知道,不过很快他就会被王济教会做人了。
  王济先射,一箭中靶。退下来之后,不等王国舅有所反应,王济就已经吆喝着下人把那名叫八百里驳的名牛麻溜的斩于了刀下,血液都热气腾腾的。
  最缺德的是,王济只让人考了一串牛心,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副名牛的味道也不过如此的嫌弃模样。王济的内心活动显而易见——让你老小子和我炫耀,呵,最后炫耀到我嘴里了吧?我还不屑吃!
  王国舅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但他却又实在是拿王济没办法。
  告到晋武帝那里的话,晋武帝还指不定帮谁呢。晋武帝虽然很纵容王恺这个舅舅,但他也同样十分纵容常山公主和王济这对妹妹、妹夫。常山公主有眼疾,自幼双目失明,一直让晋武帝倍感怜惜;王济本身的才学又是实打实的,虽然最近在和晋武帝闹矛盾,但晋武帝内心其实还是很想王济能回去帮他的,只不过是王济自己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王国舅和王驸马这种人民内部矛盾,晋武帝一向是不会管的。
  赌已下,牛已死,王国舅只能自认倒霉。但他又不忍心吃自己的爱宠,最后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把牛肉一股脑的送到了王济的北邙别苑,不管王济乐不乐意要。
  王济当然乐意要了。刚刚在外面那是一种表态,如今这是战利品,为什么不收?他不仅和他身为盲人的老婆常山公主一起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还大大方方的分享给了一众在京的亲朋好友,连晋武帝都没落下,并大肆宣扬了此事。
  八卦的传遍速度总是很快的,加持名人效应后,甚至快到了王国舅人还没回京,京中已经又一次充满了他的传说。
  连在师父张华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枣哥都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正好拿到桌子上学话,解决弟弟的小尴尬。
  王氏作为宅斗小能手,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两个儿子玩的小把戏,却没有点破。一个好母亲,总是能明白该在什么时候装傻的。
  故事结束后,繁昌公主第一个不给国舅面子的笑出了声,并直言不讳道:“他活该!”
  卫家其他年纪小的小辈,紧跟着都笑了起来。
  只有卫瓘老爷子眉头紧锁,他的关注焦点不在总是犯蠢的王国舅,而是亲家的嫡子王济,真是越来越……不能描述了。再不管肯定要出大事!
  只是怎么管,如何管,还需要仔细研究。
  他们作为亲家,如果胡乱的指手画脚,那就不是帮忙,而是结仇了。
  最终,卫老爷子把目光锁定在了从始至终都没笑的卫玠身上。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心想着不愧是他看重的孙子,能居安思危,看出浮华表面下的暗潮汹涌,好!
  卫玠其实……
  正在听拓跋六修给他科普王济与王恺打赌这段,历史上确有其事,在《世说新语》和《晋书》中都有记载。事实上,王二舅不管是在《晋书》还是《世说新语》等魏晋读物里,都是个高频词,哪里有奢侈的败家子,哪里就有他奋不顾身的背影,增添了一笔又一笔的传说。
  这么说吧,王济同学成功的做到了在别人平淡无奇的生命里,当了一个闪闪发亮的蛇精病。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出场的相关人物可公开的资料:
  王济:卫玠二舅,王氏亲哥,娶了晋武帝的妹妹常山公主为妻,太原王氏未来的继承人,因为和晋武帝闹矛盾,就一气之下搬去了北邙山。人物特点:心情不好,花钱;心情好,往死里花钱。人生信条:妹妹和外甥赛高~(≧▽≦)/~
  第13章 古代十三点都不友好:
  全家娱乐完,卫玠就早早的回了自己的小院,被王氏命人紧盯着喝了满满一碗苦中带酸、酸中带涩、连黑暗料理之王的大腐国食品都难以企及的……补药。
  “这、这是谋杀。qaq”卫玠一口闷了之后,便倒在屏风塌上装死,手颤颤巍巍指着拓跋六修所在的方向。
  负责膳食的阿钱笑着上前,倾身喂了卫玠一口奶酥,娇笑着配合演出:“郎君,婢子这里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立竿见影,药到病除,一颗就见效。”
  “五颗!”卫郎君分分钟起身,讨价还价道。
  “咳。”王氏带着一应如云的仆妇婢子进了门,眉眼带笑,却暗藏杀气,“小娘,你在说什么?”
  其实自卫玠学会表达对“小娘”这个小名的不喜之后,王氏就很少会这么叫他了。只有个别情况例外,好比当王氏觉得该治治卫玠的时候——大晚上吃太多影响消化的奶制品,就在这个范畴。
  对于卫玠来说,叫小名比连名带姓的叫大名,更具杀伤力。
  卫玠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重新调整好姿势,正襟危坐,努力摆出了一副世家公子该有的大气风度,美容止,好神情。将“我什么都没干,全家我最乖”的深刻含义,悄然诠释在了一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里,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已经说了很多,让人不忍再苛求半分。
  王氏……哪怕卫玠这招用了无数次,她也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咬钩,无奈长叹,素手一点,就算善了。
  当疾医再三确认了卫玠没事后,王氏就彻底变回了那个举止温婉的阿娘。带着淡淡环绕的果香,将卫玠轻轻搂在怀里,唇角起菱,百般鼓励:“我儿喝药总是这么厉害,一点都不怕苦,阿娘真高兴。”
  王氏在严防死守,生怕儿子只是出了一趟门,就要回家躺个十天半个月。
  卫玠也乐于配合,一是能安王氏的心,二是等王氏走后,他就可以借由吃不到太多甜食,而理所当然的“闹脾气”,把所有人都推出去清场,留给他和六修同学足够的空间进行沟通。
  本来拓跋六修是守在房门口的,等婢子小僮鱼贯退出后,卫玠就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百福锦被,用一双略带婴儿肥的手,拍了拍自己身边宽敞的位置,招呼拓跋六修也躺上来:“快来,咱们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拓跋六修半透明的珠白色耳垂,在灯火的招摇下,变得好像有些发红,声音干涩又拘谨:【我坐在这里即可。】卫玠一脸“你怎么不懂我一番苦心”的无奈:“你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我说话声音一大,就容易被发现,懂?在现代我这样的自言自语都容易被当初神经病,更何况是古代。”
  拓跋六修这才“走”上前来,但也只是稍稍挨着床边坐了一条缝,然后就怎么也不肯再上前了。
  “……”卫玠。
  【我们要讨论什么?】拓跋六修对付卫玠也算小有心得。
  “显而易见的啊。首先,咱们要搞明白的课题就是,你是怎么跟我离开齐云塔的,你还会不会被迫再回去。别哪天突然蹦出个法海,对我说什么我印堂发黑,恐鬼魂缠身,他要做法镇你于雷锋塔下。那我就打死都进不去了。”
  拓跋六修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很明显——想太多。
  【佛珠。】拓跋六修笃定道。
  卫玠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通天眼,点了点头,他其实猜的也是这个。因为很多小说里都有类似的桥段嘛,什么千年的灵魂寄宿在一颗看似普通的珠子里,就等着给主角当白胡子老爷爷/师父/指路明灯/金手指/老婆(?)。
  至于如何证实这个猜测,也十分简单,因为……拓跋六修能直接进入主珠。是的,他真的一个魂都进去了,比拍东方玄幻还玄幻。
  =口=卫玠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上辈子我怎么不记得你需要什么通天眼的佛珠?”
  【佛珠里有一串解释的字。】拓跋六修从佛珠里出来后,面不改色的对卫玠道。他仿佛天生一副波澜不惊脸,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惊讶。
  “佛珠里有字?怎么有法儿?哪个里?”卫玠睁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相对拓跋六修来说,卫玠就比较注重颜艺了。在他看重的人面前,他一向喜欢把自己的情绪直接写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他实在是玩不来“我的心事你来猜”,太累。
  卫玠拿着珠子看了半天,也还是没能看出个子丑寅卯。
  【只有我能看到,我给你念:
  【亲,最近在西晋的生活还好吗?还记得我吗?就是穿越局的那个小谁啊。
  真的很抱歉[双手合十.jpg],因为我们这里临时工的一些操作失误,导致本应该在你一出生时就投递给你的金手指投错了;第二次投递的时候,又因为另外一个临时工的小失误,错把原版《晋书》当翻译版传给了你。
  so……
  我们只能打个小小的补丁,双倍赔偿了。买金手指,送好基友,是不是很划算呢~
  所谓‘这个世界没有废柴的金手指,只有还没找到另一半的金手指’,大抵如此。我相信你的好基友就是你的另一半,肯定能给你翻译好《晋书》的,不要太感动于这份贴心哟。
  别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你能看到鬼,我们是专业搞封建迷信的!
  希望你能满意,比个哈特(心),爱你哟亲,好评哟亲~】“……”卫玠对此唯一的感想就是,拓跋六修竟然在连念“亲”和“哟”的时候,语气都能一沉不变。
  至于“两次快递错金手指”这事,卫玠看开的很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没有穿越局那个傻x,他也见不到拓跋六修。卫玠大开眼界的惊叹:“他们竟然已经黑科技到能让活人穿越了。”
  【只是能传递能量体,也就是灵魂,还需要一个载体。本身时间坐标很稳定的人,是没有办法穿越的。】卫玠眯眼,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手虚空搭在拓跋六修健硕的肩膀上:“少年,你知道的好像很多的样子。”
  拓跋六修分分钟切换了屏蔽模式。
  跟拓跋六修这种死闷骚说话,真的是会急死个人。幸好卫玠有多年对“敌”经验,哪怕拓跋六修不开口,他也能连蒙带猜的摸到边缘:“你之前不会以为运送你的载体是齐云塔吧?我没办法把齐云塔整个带走,所以你就没告诉我这件事。结果没想到载体其实只是齐云塔里的佛珠……哈哈哈哈哈,这个够我笑一年的了!”
  拓跋六修一脸“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什么都听不懂”的坚定表情。
  “对别人的好是要说出来的,懂?要不别人怎么知道?”卫玠颇为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哪里都圆圆的他,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也是个被动萌。
  卫玠总觉得要是没有他看着,以拓跋六修这种沉闷又心软(?)的性格,肯定会被人欺负死。
  拓跋六修还是不说话。
  “明白吗?”卫玠再次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但是你知道。】拓跋六修还是那么一本正经,【我只对你好,不用说,你也能知道。】“……”fuck!【死面瘫】到底是怎么和【撩汉技能满点】组合在一起的?!卫玠抓了抓长发,挡住了自己如火烧云的脸颊,刻意转移话题道,“咳,总之呢,来解开下个谜题吧!”
  【好。】拓跋六修从来都是卫玠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
  “我是谁!”这是一直困扰卫玠的问题,“我总觉得卫玠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度娘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过于依赖度娘和高科技的结果就是,卫玠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三精英生,变成了只会对着屏幕嘿嘿嘿的废柴大学生,这种转变他只经历了一个暑假。
  拓跋六修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妙:【看杀卫玠,你听过吗?看杀,卫玠。】“听过啊,和掷果盈车一个意思吧?就是夸人好看什么的。”卫玠说着说着就愣住了,他终于开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了呢。
  wei jie?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的熟悉……那双仿佛能装下星辰大海的黑眸缓缓睁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他艰难找到了自己的嘴:“卫、卫玠?我的名字?看杀了我?我就是那个wei jie的卫玠?”
  卫玠用肉乎乎的手,指向自己时,甚至是有些颤抖的,仿佛某件最不可能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拓跋六修淡定的点了点头。
  窒息的三秒之后,卫玠捂着嘴尖叫了一声。虽然这个动作有点娘,但至少能把声音隔绝,不让外面的婢子发现不妥。
  【卫玠历史上的去世原因有很多,不仅仅是被看了这一点,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拓跋六修以为卫玠很在意那个囧囧的死法,安慰道,【我会提醒你注意各方面的原因,不让你被看死的。】但卫玠真正激动的其实是……
  “镜子!镜子!镜子!”每天都被自己帅醒什么的,这个设定必须可以有!颜控是世界通用的属性,不在意外表是不可能的。没看这二年连男频文的男主,都开始往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上靠了吗?
  【= =你高兴就好。】
  等卫玠找来方铭镜(纹饰有神兽的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后……
  ……他也只剩下淡然一笑了。
  因为铜镜还是那个模糊的铜镜,并不会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古代四大美男之一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只能形容说镜子里就是个男童女童傻傻分不清的小孩子。
  【其实汉唐也有很清晰的铜镜,但是只有王公能用,十分贵重,一般不会摆在孩子的房间里。】这个道理很简单,搁现代也通用,再有钱的富豪,也不会抽风给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辆兰博坚尼。
  【长大后你就能看到清晰的自己了。如果你只是对四大美男好奇,潘安还活着。】“!!!”卫玠的眼睛再一次璀璨异常。
  【不过他和你二舅有仇。】
  “……”王二舅自带嘲讽属性吗?他怎么感觉满朝文武都和二舅有仇!晋武帝、王国舅、太原王氏里的其他叔伯兄弟,如今连潘安都不肯放过吗?!大龄中二病真的很要命啊。
  【是潘安不肯放过他。】拓跋六修稍微提了一下,就转回了他觉得重要的事情上,【不要担心,你的脸真的很好看。】“你还说我上辈子很帅呢。”卫玠一脸嫌弃,他不要和审美异常的人讨论外貌。
  【是很好看。】拓跋六修专注看着卫玠的黑眸里,总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认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觉得你好看。】没等卫玠有所反应,拓跋六修反倒是先红了脸,闷骚到不可思议。
  第14章 古代十四点都不友好:
  卫家的下仆发现,自白马寺一行之后,自家三郎就变得更喜欢独处了。
  而卫家的大人们好像也有意的纵容了这份孤僻,以卫玠患有心疾、需要平心静气为由,不许任何人无故上前打扰。连贾府的郡公爷贾谧三番四次的邀约,也都被卫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贾家小郎上门拜访,仅止步于前厅,连卫玠的面都没见上,只得到了与贾谧同龄的二郎卫璪的全程“热情”接待。
  “这是何故?”婢子们凑在一起时,难免不八卦,即便卫家管的再严,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大概是不想居心叵测的人靠近三郎君。”有人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