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云深,她若有好歹,你万莫想有好结果!”木容恨恨咬牙。
  “呵,怎么从前没有一个家人的云夫人,如今倒有了这样一个亲厚的妹妹?”
  云深仿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冷嗤了一声,只拿眼一瞧那家丁,家丁登时如提鹌鹑一般将木宛拖拽而起,一路跌跌撞撞往后而去。
  “阿宛!”
  木容想要阻拦,云深却忽然站起伸手便往她身上抓来,木容堪堪一避,人便已被逼去角落。
  “你是蠢钝没猜出是我?还是真就这样大胆?”
  云深啧啧出声,极为享受她落于劣势,甚至低下头来将她挤在身前,木容只觉着云深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面上,叫她厌恶而发慌。
  “倒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心性的人,你比木三,可实在强太多了,倘若前世你我能恩爱白首,是不是所有一切也都会改变?”
  他的头沉的越来越低,身子也靠的越来越近,木容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却一把攥住了木容手拼命按进怀里:
  “阿容,再给我一回机会,我不计较你现下做过多少算计我的事,没有木三,没有陈青竹,没有通房侍妾,我为你肃清后宅,只有你和我,我们好好的过这一辈子可好?你从前,是喜欢过我的……”
  他竟有些意乱情迷之态,低头往她脸上吻来,木容拼命推拒却丝毫撼动不得他,眼看着便要轻薄了她,她忽然回头便在他手上死命咬了下去。
  云深触痛抽身,就见虎口处一片出血的齿印,眼瞳之中一瞬闪过杀意,他看向气喘吁吁满面生怒的木容,却忽而一笑。
  “一辈子夫妻,却没碰过你,总是我不对,上回想要补偿你,却叫那逆贼余孽给扰了,这一回,你总能一尝当年心愿,同我做实实在在的夫妻,为我生儿育女……”
  ☆、第一一零章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即刻死在你面前!”
  云深正欲再度上前,却见木容一把抽出发间银簪逼在她自己颈间,他实在觉着好笑至极。
  “你拿你的命逼我?”
  “我的命自然逼不了你,可我若死在这里,你总该知道,你口中的逆贼余孽饶不了你!”
  云深笑意未减,脚步却停了下来,他盯着木容眼中的厉色,忽然万般玩味:
  “你恨木三,也恨我,却还偏不叫我休了她,这又是为什么?如今连简箬笙和褚靖贞竟也肯任你驱使,你到底有怎样的能耐?我倒真是后悔了。”
  不论他说什么,木容哪怕惊慌无措也未敢松懈,攥着银簪用力的指尖发麻。
  “石隐总会死,我如今已查清他身份,你好好的跟我,他死之后,我休了木三娶你入门,我总有前世对你的愧疚,定会好好待你,决不食言。”
  云深此时倒真带出了几分真挚诚意。
  “我要见阿宛!”
  她截断他话,他顿住,却也算遂了她心愿。
  “来不及了,你妹妹,我叫人带走了,否则这地方,石隐和赵出要真来了,我不留些后路还怎样脱身?”
  他的狡诈她一贯清楚。
  “你放了阿宛,我留在这里,有我就以足够牵制他们了!”
  云深眼神下移,看着她脖颈已然叫银簪戳破一处流出血来,他一笑:
  “你如今的狠心绝情,你妹妹不在我手中,恐怕我也难掌控得了你。未免正式交锋前先惹怒他,你妹妹还是在我手中为好。”
  他笑,心底却猜透了木容的心思。没有阿宛牵制,木容若无法脱身想必为不挟制石隐她不惜自尽,到时惹怒石隐万一来一出玉石俱焚,他可不想把命搭进去。他满意的看到木容面上一瞬被抽离了血色,扬声大笑。
  木容心不住下沉,可今日之事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法后悔。她舍不下石隐也舍不下木宛,她能舍下的唯有自己,偏偏云深狐狸一般不肯放了木宛。她想过追随石隐生死,却从未想过石隐有朝一日会因她而被拽下深渊。可木宛若因此而丧生,她也会永生不安。
  云深又坐回桌旁,好整以暇自斟自饮,眼神却没从她身上放开一分一毫,却是这时忽然见芭蕉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主子!静!静安侯来了!”
  云深眼神倏的一沉,外间便传来一阵骚乱。
  “静安侯!您不能擅闯私宅……哎呦!”
  几个小厮乱作一团吵嚷哀嚎,木容心头一喜扬声大喊:
  “赵出!”
  她只喊了这一声,云深便一把将她箍住,另一手紧紧捂住她嘴。
  只是这一声也已足够,房门一声巨响,就见赵出杀气腾腾踹开了门,一眼看见被云深箍住且捂着嘴的木容,颈间斑斑血迹。他意外而大惊,也因此顿住脚步。
  “云大人这是何意?掳掠良家女子?”
  赵出冷笑,几个小厮从外连滚带爬进来,被云深冷冷一眼扫过又都退了出去,他才又笑着回过去:
  “云某同木四姑娘是旧识,倒是静安侯私闯民宅,仿佛说不过去吧?”
  他话音刚落却忽然扬手甩开,原来木容大急之下用簪子扎进他手中,趁他松手空档她挣扎大喊:
  “救阿宛!她被一个家丁带走还没多久,必还在宅子里!”
  一行喊着终是挣脱开来朝着赵出跑去,云深伸手去捉,赵出迈步上前将木容一把拽过。
  “这便是云大人待客之道?”
  赵出正欲上前,房梁上却忽然跃下几人横在云深前护住,然而赵出一听阿宛果然被劫至此便已怒火上头,二话不说动起手来,木容虽在他身后,可她的背后却是大门。
  木容小心防备,却仍旧叫从院中窜出的几个家丁一把攥住拖出了屋。
  “赵出!救阿宛!”
  她只呼喊这一声就被人再度捂住口鼻,她最后一眼所见,便是赵出为一群人围攻在里。
  木容叫两个家丁钳住一路拖拽出了宅子,钗环散乱发髻蓬松更是狼狈。前院喧嚣打斗声已渐渐远去,鞋已不知何时掉了,她被拖的袜子磨破整个足后带着小腿一片火烫的生疼。
  然而赵出已然来了,至少阿宛已有大半可能平安,没了胁迫,即便她不能脱身,也总不会连累石隐了。
  木容忽然心底发酸,她没想到那一夜或许会是她和石隐的最后一面,她若早知,必要多看他一眼,仔仔细细的多看她一眼。然而身下一颗石头磨过她身子,她疼的闷哼一声,继而钳制他的人竟忽然松了手,她身子尚未跌下却被人拦腰抱住。
  “我若不来,你预备怎样……”
  仿若从牙缝中挤出的,生生忍耐的声音。
  木容尚未睁眼,泪水先已流出。她却一把去推他:
  “你疯了!你怎么能来!”
  她嘶喊,他却只是紧紧抱住她,眼角眉梢的戾色带着杀气。
  “阿宛!阿宛和赵出还在里面!”
  她紧紧揪着他衣裳叫了一声,她如今神思混乱语无伦次,石隐只一眼扫过她颈间血迹,再抬眼将她抱起,却是转身慎而重之的交在另一人手中。
  原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周景炎。
  周景炎面色铁青而凝重,相较于木容,她是苍白而仓皇。
  石隐转身向着宅子而去,木容从周景炎臂间透着泪光看他背影,再回头,只见脚下倒着方才那两个家丁,不远处停着一架马车,车旁尚有两匹马。
  石隐和周景炎是快马赶在城门落锁前出了城。木容忽然觉着万般绝望而悲凉,她抱住周景炎手臂,就这样在黄昏的旷野中放声大悲。
  他怎么能来?他和赵出若一同出现,为她姐妹并肩二战,他这些日子布好的局一切都被破坏。连赵出也保不住了。
  “表哥,带我进去!”
  她咬紧牙关,眼底泪水也遮不住的猩红血色。
  再度入府,木容在周景炎扶持下堪堪走进正院就听赵出沉入地府一般都声音:
  “阿宛在哪?”
  木容闻声而住,就见赵出身上斑斑血渍,一手揪着云深衣领将他提的脚不沾地,云深却只笑笑,颇有些无赖之气。石隐站在一旁,手中剑上向下滴血,而院子里倒着几人,有的还见胸前轻微起伏,有的已然化作残尸,一地鲜血透着腥气,零落着几件残肢。
  木容忽然觉着胃里翻腾,一手捂在嘴上,石隐便几步上前,将她头脸按进怀里。
  云深也别了头来看,见此却忽然笑道:
  “她就在庄子后面。”
  赵出眼神一黯,拽着他便往庄子后面走去,木容自是不安心,挣扎也要前往,石隐将她揽住,叫她一半的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几人去到后面,却见一片荒地上,那个壮汉手中一柄刀横在木宛颈间,而木宛却已昏聩没了知觉。
  赵出一见此景头顶突突直跳,心中一刹闪过捏碎云深顶梁骨的心思,死死压住。
  “静安侯,你不妨比比,是你快,还是刀快。你也大可耗下去,我能等,就看那人能不能等。”
  云深一笑,目光紧紧盯住木宛胸前那片血湿:
  “放我走,她就能活。”
  赵出忽然回头来看石隐,木容也心猛地一沉。放他走,今日之事他势必告知三皇子和圣上。这场交易分明是以命换命,拿石隐,换木宛。木容指尖嵌进肉里的用力,可这一场选择,却是怎样选都将留下遗憾,甚至后悔。
  “放了他。”
  一片静默里,只闻石隐淡漠三字。赵出却是忽而拧眉,手却将云深捏的更紧。
  “你倒是个有胆识的。”
  这种时候,云深竟闲凉嘲讽。只是自始至终,石隐总为露出过半分惊慌,他甚至回过头去对周景炎道:
  “烦劳周兄,将两匹马牵过此处。”
  他竟还要送马,显然是要叫云深安心的走,也能尽快放下木宛。木容心底一团糟乱,她忽然攥住石隐的手,狠狠用力,石隐却是回头对她一笑,万般轻柔。
  周景炎不明就里,却知道对面那木五姑娘等不得,匆匆而去,那以刀抵着木宛的壮汉眉头倏然一蹙,有些疑惑的看了云深一眼。
  “石隐,这一场,你输定了。”
  云深却似乎并不领情,有种被轻视的怒气,他铁青着脸。石隐却笑:
  “鹿死谁手,尚未分明。”
  “你本已落入颓势,你心中清楚的很,你今日不敢杀我,无非也是因为我早已将你身份查的清楚,我若出了意外,那些证明你身份的人和物,都将送到圣上面前。你以为,区区一个女人真就能做我的筹码?”
  他说着忽然横眼去看赵出和周景炎,勾唇冷笑:
  “只是叫我意外,今日将静安侯和周皇商也一并牵扯进来,倒省了我许多事。”
  石隐垂头:
  “是,这一回,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可见云大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尽管行事并不高明。”
  “成王败寇,谁会在乎用什么法子?”
  说话间周景炎已然骑马转回,翻身下马,将手中牵着的那一匹一并送到云深跟前,赵出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