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来之后往孩子颈上一挂,放下豪言:“先带着,等大点儿了,舅爷爷再给你换大的。”
  现如今梅庄毅做了生意,家里人都知道他赚钱了,往日私下的矛盾也没了,梅家大房的两个儿媳妇见着他就小叔叔长小叔叔短的。
  就如同梅庄毅以前跟周进说的话,银子是好物,因为它能解决很多问题。这话虽放在家人之间未免显得很庸俗,但人不是神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少不了要花银子,所以有时候它就是这么庸俗。
  至少矛盾没了,家里人个个都笑呵呵的,柳氏眉宇间不再见忧愁,梅老汉也不再见皱眉,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和乐美满。虽私下里少不了会有些小机锋,例如大房两个儿媳妇争相巴结梅庄毅,还例如她们见柳氏想给梅庄毅说亲,就把自己亲戚家的女儿往家里引,但至少大面上一切都还过得去。
  不光梅家人来了,三房两口子并卢大伯和卢三叔家的人,今日也都来了。
  添盆的时候,接生婆笑得两眼眯缝,做这趟生意顶的上她过去几年赚下的了。临走的时候还连连道,说让卢娇月下次生产的时候还叫她,她指定随叫随来。
  周进特意在镇上叫了三桌席面,招呼大家吃了一顿。
  吃罢席,大家都各自家去。
  周进在外头和留下来的梅庄毅说生意上的事,里头卢娇月和梅氏说话。
  “娘,三婶咋了,我咋看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梅氏正在给小点点整理襁褓,听到这话,手里顿了一下。
  “发生啥事了?对了,杜家那边卢娇杏应该早生了吧,咋没见三婶来说,那猎户还等着呢。”见她娘神情有些不对,卢娇月问道。
  梅氏将小点点放到卢娇月身边来,才在炕沿上坐下,叹了一口气:“你三婶就是因为这事不高兴,杏儿那丫头还没生。”
  “还没生?”卢娇月瞠大双目,“她在我前头怀上的,怎么可能还没生?!”
  “这事娘本不想和你说的,既然你问起了……”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乔氏一直惦记着杜家那边的事,估摸着临近卢娇杏快生产的时候,便去了杜家一趟。
  哪知看见的却是正挺着不大点儿肚子的卢娇杏。
  都是生了几个孩子的妇人了,乔氏自然看得出端倪,这才怀了五个月不到的肚子,那不用说当初就是骗了他们两口子。
  乔氏当场就炸了。
  经过卢娇杏的一番解释,乔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卢娇杏就是诈和,她不想嫁给那山民,在胡氏的怂恿之下,对乔氏谎称自己月事两个月没来了。之后卢桂丽主动找上门,听完小姑子的话,乔氏早就是六神无主,又哪能想到女儿是骗自己的。
  最后自然遂了这些人的心愿,让卢桂丽把卢娇杏接走。
  卢桂丽也不知道卢娇杏是诈和,正确的应该是杜家人都不知道。不过卢娇杏是个有心计的,她既然想把这事办成板上钉钉,自然没少作妖。在杜家呆下来之后,她就借着肚子还没显出来,天天在家里撩拨杜廉。
  杜廉是个成年男子,自然有他应有的需要,卢桂丽不想碰,他心里也厌恶卢娇杏。可再怎么厌恶都架不住对方主动撩拨,两人便私下里背着杜寡妇成了好几次事。
  而杜寡妇眼见卢娇杏该出怀的时候还没出怀,心里就疑惑上了,暗中观察了几日,在确定卢娇杏没怀上后,当即就炸开了要把她撵走。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卢娇杏有杜廉护着,肚子里还有个也许可能有的孩子,杜寡妇又怎么撵得走她,只能默认她继续呆在家里。
  不过卢娇杏也是个争气的,没两月就有了反应,这下杜寡妇更不可能撵她走了。
  这就是为何卢娇杏明明在卢娇月前头怀上,却一直还没生产的原因所在。只是卢娇杏肯定不能这么跟乔氏说了,只哭着说不想嫁给那山民,才想出这种法子。可乔氏也不是傻子,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事实证明真相与乔氏的猜测,几乎是差不离。
  “那小姑姑就任她在杜家杵下去?”卢娇月提出疑问。
  “不认又怎么办?你小姑姑天生就是软绵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杜寡妇和杏儿那丫头。”
  “那……”
  好吧,卢娇月真想象不出来卢桂丽是怎么忍下这对奸夫淫妇的。
  可不是奸夫淫妇?一个未婚淫奔,一个有妇之夫还勾搭自己的侄女,若说那次之后没有再犯,还可以理解为杜廉一时昏了头,卢娇杏年幼不懂事犯了错,可这明知故犯,除了奸夫淫妇还真没其他能解释的。
  卢娇月换念想,若是换做自己是忍不了这些的,恐怕早就一把火把杜家给烧了,烧死这两个狗男女才好。即使以她上辈子那么软弱的性格,恐怕也忍不下。别看她上辈子身死之前,为了不让自己被休提过可以容纳杜廉纳妾之事,可一来杜廉发达了,纳妾只是早晚,二来那人可不是自己的侄女。
  姑侄共侍一夫,想想就恶心。
  “我估摸着你小姑姑是想忍着让卢娇杏生下孩子,然后再撵她走,毕竟以你小姑姑的身子,以后恐怕也是不能生孩子的。”梅氏猜测道。
  “都这种情况了,她怎么还觉得能把人撵走?她哪来的自信?”
  梅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谁知道呢,人和人的想法大概是不同的。你三婶之所以气成这样,一来是杏丫头死不悔改,二来也是她撞破后硬要把杏儿那丫头带走,谁知道你小姑姑还在前头拦着她。”
  好吧,卢娇月这下真是没话可说了。
  “那三婶打算咋办?”
  梅氏摇了摇头,脸上戚戚然,“你三婶这阵子上门少,我也没问她到底想咋办。我估计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你三婶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卢娇月叹了一口气,可真为难她三婶了。这不是生了个女儿,是生了个冤孽。
  她正欲和梅氏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周进诧异的声音。
  “你咋来了?”
  庄氏敲门后,就被程婆子领了进来。
  程婆子虽没见过庄氏,但听说过周进有个娘,只是不在这边住。问清楚庄氏的身份,就把她领了进来。
  庄氏满脸局促:“我听说你媳妇生了,想着今天是洗三,就专门过来了。”顿了下,她解释道:“本想上午就来的,被耽误了会儿,估计是赶不上孩子洗三了,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梅庄毅见庄氏来了,人就避去了西屋。
  周进听完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孩子在里头,我领你去看看。”
  见到梅氏后,庄氏更是无颜以对,她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羞愧,对梅氏道:“亲家,谢谢你照顾进子,还照顾月儿,我、哎,我这个做娘的真是……”
  “没啥,真没啥,多大点儿事,月儿是我闺女,我把进子当自己亲儿子疼。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和庄氏唠了两句,梅氏就借故躲出去了,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卢娇月也不擅长,可她这会儿在坐月子,不能下床,只能撑着笑坐在炕上听庄氏苍白而无力的解释。
  其实她都能明白,也许只是管中窥豹,但从那日韩老栓上门的样子,就能知道这近一年的时间,婆婆为啥没上门。甚至她怀着身子的时候,也没见她出现过。
  卢娇月是个善良的姑娘,也许天性使然,也许是活了两辈子的原因。她逢上什么事,总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而不是自私自利地只想着自己。
  人活在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为难,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不会对不起人?只要心是好的就行。她看的出庄氏的为难与难以启齿,甚至看的出来她的愧疚,想着对方的处境,所以她真不好谴责什么。
  尤其她还是进哥的亲娘。
  可她也并不是一个太会说话的人,只能对庄氏道:“娘,真没啥,进哥虽然出门了一段日子,但家里买了人侍候,还有我娘家就在隔壁。生点点的时候,我也没遭什么罪,家里人都守着呢,进哥也赶了回来,你看我现在挺好的。”
  庄氏连连抹着眼泪,语不成调。
  “好孩子,娘亏心,对你亏心得慌。你娘照顾了你这么久,你生孩子还忙里忙外,你坐月子可万万不能再劳烦她,我来侍候你坐月子吧……”
  听到这话,卢娇月有些吃惊地望了周进一眼,不过两人也来不及交流,只能她自己应付道:“真不用的娘,我娘反正也没啥事,家里还有程大娘帮着照顾……”
  周进也出声道:“你家那边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你来添什么乱!”其实周进也没想这么说,可不知怎么话出口就成这样了。
  庄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卢娇月嗔了他一眼,赶忙拉着她手解释道:“娘,你可别误会,进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懂,我都懂。”庄氏抹了抹眼泪,打岔道:“孩子呢,我能看看吗?”
  周进这才从炕梢把点点抱了过来。
  炕这东西热得不均衡,一般都是炕头热,炕梢的温度稍微低一些,小奶娃经不得热,所以平时孩子都是放在炕梢的,让她可以感觉到暖,但不会暖得太厉害。这是梅氏叮嘱的,两个新上任的爹娘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听娘的。
  庄氏抱着襁褓,激动地手直打哆嗦。想去碰碰孩子的小脸蛋,却又踌躇不决。就在这时,熟睡中小点点睁开了眼睛,对她咧了咧嘴,这个时候的孩子其实是不知道笑的,但让庄氏来看就是小孙女对她笑了。
  “她对我笑呢。”庄氏刚止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卢娇月凑趣道:“点点这是喜欢奶奶呢。”
  庄氏当然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宽慰她,她虽没和卢娇月处过,但看也知道这姑娘是个好的。她曾无数次感激老天,给他儿子这么好的媳妇。
  庄氏整整在周家呆了半个下午才走,临走时还念念不舍的,卢娇月对她说,让她有空了就来,她连连点头。
  庄氏走后,周进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揽住抱着女儿的妻子,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周进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之前说得那些话,谢谢你没有对我娘心生埋怨,谢谢你帮我宽慰她。其实我并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明明有时候不想对她那么说,也不想伤她的心,但每次话说出口,总是会让她伤心。养儿方知父母恩,生了点点以后,我才觉得我以前待我娘有些苛责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为了我和我姐好……”
  卢娇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周进,遂打岔道:“行了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既然明白这些,以后咱们好好孝敬她就好。虽有些不方便,但总是有机会的。”
  周进点点头,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庄氏直到天擦黑才回到韩家庄,踏进家门,就见家里静悄悄的。
  东西厢都点着灯,屋门紧闭着,倒是正房那边黑灯瞎火的。
  她踌躇了一下,就往正房那边走去。掀开门帘子走进去,抬头就对上正坐在炕上韩老栓的大黑脸。
  “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韩老栓有些阴阳怪气道。
  庄氏没有理他,去了一旁凳子上坐下。
  韩老栓继续道:“小海到处找你,哭得不得了,我对他说你去找你亲儿子去了。”
  庄氏唰的一下自凳子上站起来,往西屋跑去,“你丧心病狂!”
  西屋里黑漆漆的,庄氏抖着手去把灯点燃,就看见小儿子歪在炕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自打那次后,韩老栓便在韩小海耳边有意无意说周进的事,说他搬到附近的一个村子落户,说他娶了媳妇,媳妇怀了孩子,还说周进提了几次让庄氏跟他过去住。等庄氏发觉已经晚了,小儿子总怕她会扔下他跟大儿子走了,连私塾都不去了,还是她百般安抚再三保证,才又去私塾。即是如此,每日下了学,韩小海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找娘。
  庄氏恨韩老栓,更恨他掐准自己的命脉,也因此她明明知道儿媳妇大着肚子,儿子又出远门了,却是没办法上门。这次还是终于忍不住了,才趁韩小海去私塾上学之际,偷偷跑去大溪村。
  庄氏摸着小儿子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着。
  韩老栓像鬼一样的走到她身后来,“心疼什么,我以为你不心疼他的。”
  庄氏当即就想站起来和他厮打,她此时心里藏着恶鬼,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人才好,可当眼神触及到熟睡中的小儿子,她僵硬而紧绷的身子却又顿住了。
  一个声音从她牙齿缝里挤了出来,“你给我滚!”
  韩老栓嗤笑一声,扭头而去。
  庄氏明白那嗤笑是什么意思,在韩老栓走后,双肩一下子塌垮下来。
  老天为什么不让她死,为什么不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