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陆明珠啧啧嘴:“知道这瘪犊子爱装模作样,没想到她竟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这手段比窑姐儿也差不了多少。”
  她从小在民风彪悍的辽东长大,说话一向没顾忌,程静昕则含蓄多了:“宛姐儿,你是怎么知道,她会做这种事的?”
  她真的很好奇。
  到了此时,江令宛也不再卖关子了,将原因娓娓道来。
  “上次她晕倒,我看见她怀中掉落一枚玉佩,那玉佩是玲珑玉坊最新的花样,价格虽然不是特别昂贵,但也不便宜。凌夫子在女学教书束脩有限,维持她与辛楚楚的生活开支没问题,但绝没有钱给辛楚楚买这样的玉佩,这一点从辛楚楚与凌夫子的穿着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我当时就留了一个心眼,让柳絮盯着辛楚楚。”
  “昨天,辛楚楚给其他人送帖子,许以珍贵的漆烟墨,出手阔绰令人侧目。”
  “在她给同窗们送帖子之前,先让贴身丫鬟小翠去见了徽州荣宝斋的二姑爷易鸣,我猜测他们之间有关联,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程静昕就笑,什么没想到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不过是谦虚的话而已,她分明早就猜到了。
  陆明珠却毫不怀疑江令宛的话:“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江令宛呵地一声笑:“明日她不是要过生辰吗?我们身为同窗,自然要送她一个大礼。”
  第72章
  夜幕降临,辛楚楚亲自到厨房清点食材,为明日的席面做准备。又吩咐小翠明日早起,将装扮好的屋舍检查一遍,客人来了,要笑脸相印,彬彬有礼,务必要让大家吃的痛快,玩的开心。
  凌夫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数次欲言又止。
  她怕明天没有人来,到时候辛楚楚失望伤心,受不住打击。
  辛楚楚信心十足,反过来安慰她:“昨天小翠送请帖的时候,大家答应明天一定出席,姨母,您放心吧,大家会来的。”
  “但愿吧。”凌夫子一声长叹,声音显得很疲惫,久久不能入眠。
  而柳絮则踏着月色回到江家向江令宛复命:“小姐,两封信都送出去了。”
  江令宛点头:“万事俱备,只等明天了。”
  ……
  次日上午,凌夫子还在担心不会有人来时,宋罗绮第一个登门,送上生日礼物:“辛楚楚,今天是你的生辰,希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多谢,多谢。”辛楚楚面带喜色,神采飞扬:“快请进。”
  紧跟着陆康康与其他同窗也陆续抵达,凌夫子一看,除了被开除的乔燕儿、在家反省的江令媛,该来的竟然都来了。
  至于不该来的,当然就是江令宛、陆明珠、程静昕三人了。
  本来凌夫子并不讨厌程静昕,可自打上次程静昕帮着江令宛说话,凌夫子便将她也到“害群之马”这个行列里去了。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凌夫子比辛楚楚还要高兴,平素严厉的脸孔也因为喜悦柔和了几分:“今日楚楚生辰,大家能来,我们非常高兴,我替楚楚谢谢大家。今天都不要客气,吃好喝好玩好,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她面带笑容,声音和蔼:“这些生辰礼物,太过贵重了,大家走的时候,都带回去吧,实在不用如此破费。”
  女学生们都笑了,宋罗绮最先开口:“夫子说哪里话,来给人庆生,哪有空着手的。辛楚楚许诺要送我们每人一锭徽州漆烟墨,我们也不好白白拿她的东西。您放心吧,跟徽州漆烟墨比起来,我们的礼物实在算不上破费。”
  “是吗?”
  凌夫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她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让大家玩,不要拘束。
  “楚楚,你跟我去看看席面准备得怎么样了。”
  出了房间,凌夫子立刻问:“宋罗绮说的是真的吗?你从哪里弄来的徽州漆烟墨?”
  “是我攒的,攒了将近两年了。”
  辛楚楚不敢直视凌夫子的眼睛,呐呐道:“明年是我爹本命年三十六岁生辰,按照习俗他一定会大办的。从去年开始,我便每个月收集一块漆烟墨,到如今已经集了十五锭。”
  “本打算凑足了二十锭明年送给我爹做寿礼,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了让大家重新接纳我,我就把漆烟墨拿出来送给大家了……”
  “你竟然瞒着我给你爹准备这么贵重的寿礼?”凌夫子既震惊又愠怒,“你难道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吗?他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你都忘了吗?”
  辛楚楚白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凌夫子气结:“好,先不说你爹,我且问你,买漆烟墨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辛楚楚赶紧解释:“有一部分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大部分是跟媛姐儿借的。姨母,您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
  “这是最后一次!”凌夫子正色警告她,“以后有事不许再瞒着我了,若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你爹来往,那你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姨母了。”
  辛楚楚慌忙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嗯。”凌夫子这才满意了,“去陪大家玩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辛楚楚松了一口气,刚刚回到房间,小翠就焦急地冲她使眼色,辛楚楚示意小翠到外面来。
  “小姐。”小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易公子来了,还带了许多礼物,说要给你庆贺生辰,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要闯进来了。”
  辛楚楚大吃一惊:“他人呢?”
  “我将他支到后门去了,您快去看看,要是被人看到了,可不得了。”
  “你稳住夫人,别让她到后门来。”
  辛楚楚丢下这句话,就慌里慌张地去了后门。
  “楚楚!”易鸣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见辛楚楚就快步迎上前来,“我就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我就知道你会愿意的。”
  “你让我带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我的真心打动凌夫子,直到她同意把你嫁给我……”
  “你胡说什么!”辛楚楚顾不得维持娇弱的模样,语气急切,“我何时说过让你来提亲了?”
  这下换易鸣愣住了:“不是你昨天在信里说,让我带着我们之前的书信,到凌夫子面前剖明心迹,让她知道我们情投意合、矢志不渝,非彼此不可吗?”
  “我昨天没给你写信,我们之间的事,我还没有跟我姨母说呢。”
  辛楚楚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但是她现在脑中乱糟糟的,只想快点把易鸣弄走,根本没时间去想来龙去脉。
  “你快走,千万不能让我姨母看见你,否则我们的事,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红着脸说:“你别急,先回去等我,我……我们会在一起的。”
  易鸣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一时情动,抓住了她的手:“楚楚,你……”
  “你这个畜生!”
  易鸣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被一个男子的怒喝声打断:“你竟然真的背着我妹妹在外面搞女人,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易鸣大惊失色,双腿就软,当场就要给来人跪下:“大舅兄!你听我说,是误会,都是误会……”
  砰!
  来人挥起拳头,狠狠将易鸣打倒在地。
  辛楚楚心中大骇,觉得事情不妙,正想偷偷退回家,巷子里突然冲出许多人婆子大娘,一个个发出杀猪的嚎叫:“不好啦,打架啦,打杀人了!”
  这嚎叫好似号令,不仅左邻右舍倾巢而出,就连凌夫子与女学生们都惊动了。
  完了!
  辛楚楚身子晃了晃,要不是凌夫子冲出来扶住她,她几乎就要晕过去。
  此时,易鸣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鲜血直流,而骑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尤不解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不把他打死都难出心头之恨。
  “住手!”凌夫子惊怒,对打人的男子厉声呵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许你在此寻衅斗殴!”
  今天是楚楚生辰,家门口竟然见了血光,实在是不祥之兆。
  凌夫子声音越发冷峻凛然:“若要打架,到别处打去,休要玷污了我家地方!”
  听了这话,一直对易鸣挥拳相向的男子终于停了下来,一脸冷笑地望着凌夫子:“玷污了你家地方?你问问你的好外甥女,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玷污门楣的事!”
  凌夫子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男子脸黑的像锅底,冷笑着从易鸣怀中抢过木匣子,抓过几封信劈手甩在凌夫子身上,“看看这些情书,都是你的好外甥女给我妹夫写的,这里头的内容可真是……啧啧,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不愧是为人师表教出来的好女孩儿,连勾引男人的手段都比旁人更高明!”
  他说着将木匣子狠狠掼在地上,里面的信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女学生也好,围观的人也罢,都纷纷捡了信去看。
  哗!
  大家没想到,一向胆小怯懦的辛楚楚竟然真的与有妇之夫来往,写的书信还如此的露骨。
  众人的反应让凌夫子震惊,她神色复杂,不敢置信地打开信看,待看清了内容,只觉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夫子!”
  女学生们尖叫着扶住了凌夫子。
  凌夫子晕厥过去,半晌才清醒过来:“没事,我撑得住。”
  “没死就好!”那男子满面厌憎,轻鄙,甩出一张清单给凌夫子,“限你一炷香的时间,让那小贱人把这上头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一件都不许少。尤其是那十五锭徽州漆烟墨,少一锭我们就衙门见!”
  凌夫子脸黄如纸,摇摇欲坠,却紧咬牙关强撑着:“小翠,去把东西都取来。”
  小翠已经吓傻了,闻言立刻慌里慌张跑回家去,不一会抱了一个大匣子回来。
  凌夫子面皮紧绷,声音比寒冰还要冷:“东西都找齐了吗?”
  小翠身子一抖,小声嗫喏:“有一百两银子已经花了,还有一块玉佩,在小姐身上。”
  “银子花了就算了,你们家姑娘陪了我妹夫一场,也不能白嫖了她。这一百两,就当嫖资了,我们荣家付的起。”
  男子一声嗤笑,嘲讽的话语如尖刀刺进凌夫子心头:“玉佩我们也不要了,免得弄脏了我的手。”
  他一脚踹在易鸣身上:“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的东西,出去嫖都不知道找个模样俊俏的!”
  男子扬长而去,易鸣跟在他后面,鼻青脸肿,唯唯诺诺,如丧家之犬般卑躬屈膝。
  凌夫子簌簌发抖,额上青筋乱跳,不顾众人在场,扬手给了辛楚楚一个耳光。
  第73章
  一场闹剧落幕,围观的左邻右舍看足了热闹,心满意足而去。
  女学生们也纷纷提出告辞,送了昂贵的礼品,不仅漆烟墨没得到,甚至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身为女学同窗,说不定还要被辛楚楚连累,这次来庆生,真是亏大发了。
  女学生们的脸色俱十分不好看,有几个在心里懊悔责怪辛楚楚,早知道就应该跟江令宛学,与辛楚楚泾渭分明,划清界限,这样就算辛楚楚名声不好,也跟她们没关系。
  可是她们今天登门给辛楚楚庆贺生辰,还送了丰厚的礼物,现在就是想撇清关系,说自己跟辛楚楚不熟,恐怕旁人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