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他原本想一次性冰敷完,但看陈息青忍得那么辛苦,还是放缓了步骤,敷一会儿,缓一会儿,让陈息青歇一会儿。
  如果,今天自己不来,这样的淤青大概就这么放任下去吧,明天不知道得有多严重,不知道陈息青以这种状态要怎样才能把爷爷带到a市。
  陈辄文知道陈息青,只要是这个人,就什么都会做到的——陈息青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这个人什么都可以。
  但是有时候,要做到这些“可以”,所遭的罪也越是多。
  看眼前趴着的人,肩上、背上、肩胛骨处、甚至腰上,再甚至是内裤的边缘,爬满的印子,分明是乱棍,陈辄文的动作放到了最轻,心里狠狠地给陈爸记了无数笔。
  他现在已经觉得陈颐之的做法对的不能再对,为什么不去查呢?不去查、就不会来看,不来看,怎么会知道另一半的水深火热?
  “好冷啊……”一块布敷到了腰上,陈息青小声说。
  陈辄文用被子把他除腰部以外的地方都裹好:“我知道,再忍忍。”
  陈息青只是说了一下自己冷的感觉,没想到陈辄文不仅帮他把被子裹好,更是……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认真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这种带着哄小孩子意味的亲吻,说不上来,像是在他喝完中药后,忽然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亲完陈息青,陈辄文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再拧了一把冰毛巾,要去敷腰部以下,无意间,手扫到了陈息青的腰窝。
  他有点移不开手指,到刚才为止,他的重点都在陈息青的伤上,并没有分太多的精力去关注陈息青半裸的身体。
  现在触碰到腰窝,再往下,有青紫一直延伸到内裤里——那里,也有伤吧。
  他的手指已经探到了内裤的边缘,陈息青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这种僵硬可能是紧张,也有可能是猝不及防,一瞬间紧绷的肌肉,陈辄文一清二楚。
  梦中,他已经看了陈息青的臀部很多次,但他没有想到,这即将到来的现实中第一次看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陈辄文耳朵发红,他对陈息青说:“我……我要脱你的裤子了……”
  说完,好像感觉说得有点不对劲,他又说:“因为这边也有伤,要……”咽了口口水,“要冰敷。”
  陈息青的脸埋得更深,他的手指捏着床单,微微收紧。他很冷很疼,也很紧张:“……好。”
  修长的手拉住了内裤边缘,将内裤后半部分往下拉,陈辄文心砰砰砰地跳得要命。
  就要……看到了啊……
  继续下拉,心里慢慢又变得更加心疼——臀部只有一道,但是跟背部的比起来,丝毫没有一点轻的意思。仅仅是拉下一半,根本不够。
  “我……你,稍微抬起点……”陈辄文小声说。
  陈息青费力地将臀部那边稍微抬起来一点,陈辄文配合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把他内裤褪到了大腿根部。
  毛巾覆盖上了臀部,陈辄文大气不敢出,此时此刻,任何动作他都不敢对陈息青做,尽管他又开始起了男人最原始的反应。
  起反应,这很正常,没有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没有反应的,陈辄文低着头,将两块毛巾一起敷了上去。
  敷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
  将陈息青臀部的毛巾撤走,又拿了干毛巾帮他把多余的潮湿感擦去。
  不知道是什么蛊惑了他,大概是陈息青的裸背,又大概是觉得想要圈地盘抱在怀里的人,竟然在一不小心之间变成了这样,陈辄文整个人从他背后抱住了他——他控制着力道,不会压到陈息青,但是又保持着身体和他相贴。
  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好过点。
  从背后传来的触感是如此清晰又强势,一瞬间,陈息青头顶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陈辄文说:“以后,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了,再遇到这种情况,让我去处理。”
  陈息青没有说话。
  怎么处理呢?陈爸根本就是那种拒绝交流无法讲通的人,他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陈息青谈人的一生到底应该找什么样的人携手才会幸福。在陈息青性向这件事上,陈爸的态度一向很坚决,能动手绝对不动嘴。
  以至于只要陈息青一踏进家门,只要他不是因为知错登门的,那么,绝对就是暴力镇压。
  陈息青已经没有办法和他再进行任何交流。
  陈辄文又说:“我有点难过。”
  语调闷闷的,陈息青真的从中听出了难过。
  说完,陈辄文吻住了陈息青的背,细细密密,轻轻柔柔地吻了一路,身下的人有伤,他很克制了,否则,就以他现在的心情,他不仅想亲陈息青,还想把人立即办了,然后这个人以后就都是他的,就不会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了吧。
  背部,是陈息青的敏感带,被陈辄文这么一亲,一时没有把控好,一声轻哼控制不住地哼出口。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
  心跳声。
  呼吸声。
  暧暧昧昧地充满了整个空间。
  “陈辄文……不要……”陈息青是有点怕的,毕竟两个男人这样亲亲抱抱,很容易擦枪走火,如果真的动了真格,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是很糟糕。
  比如现在,他内裤没穿,能感觉到陈辄文贴着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就不紧不松地贴在他的臀部。
  这是种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陈辄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时间、地点、以及陈息青的状态都不对,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动陈息青。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在陈息青的耳边说:“你受伤,你不告诉我你的事情,我都会觉得难过。
  “……”
  想想也对,如果陈辄文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但他选择全部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跟自己说,大概自己也会难过的吧。换位思考了一下,陈息青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于是他道歉:“对不起,我是还没有习惯……”
  “养成习惯吧。”陈辄文今天说的话,都超过了陈息青对他的认知,他一改平时的样子,“我比你小不了多少,一岁算不了什么……不要把我当小孩。”
  其实,他们是恋人,这样搂搂抱抱很正常了,就是因为陈辄文自己一见陈息青就紧张,碰到感情的事就脸红,所以两个近30的男人才把一场恋爱谈成了类似校园恋情的那种,抱一下都激动得要死。
  这种相处方式好吗?也没有不好,两个人相处着舒服就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和不同的人相处,都有不同的方式。
  但如果方式不对,或者说明明是对的,但是换个方式可能会更好,那还是可以尝试换一下的。
  到今天为止,陈辄文和陈息青都很合拍,这不能说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好,但是就是在这种模式下,因为陈息青比陈辄文大,他总会把陈辄文当成需要被自己稍微照顾点的那一方。
  就比如哥哥和弟弟。
  作为哥哥,怎么会向弟弟寻求帮助呢?
  所以,还是得改一下的。
  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陈辄文只是想尝试着改变自己——否则,猴年马月才有实质进展?他可以等,他不是等不及,他只是觉得,遇到喜欢的人后的每一刻,都不该被浪费。
  松开陈息青,怕宾馆的床单不是那么太过干净,陈息青身上又带了伤,不可能就这么裸着睡觉,陈辄文说:“把衣服穿起来吧。”
  “嗯。”陈息青先是把内裤穿好,然后吃力地爬起来,动了一下手,发现……穿衣服竟然有些困难——他手臂也受伤了,穿袖子之类,肌肉痛得厉害,有点举不起来。
  “我来。”陈辄文帮他穿好衣服,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脱得只剩贴身衣物,熄了灯,又钻进被窝,把人轻轻揽在怀里:“先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晚安。”
  “晚安,我会一直在的。”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都清醒的情况下睡一个被窝,这样相拥而眠,睡前说句晚安,是陈辄文向往得不能再向往的场景。
  陈息青很快就进入梦乡,眉头舒展,呼吸均匀。
  窗帘遮光效果不是很好,适应了微暗的光线后,陈辄文睁着眼睛看陈息青——不知道得累成什么样子,才能头沾枕头立即入睡。
  陈辄文这样想着,但他不知道,他抱着的这个熟睡的人,一个多小时前就是因为失眠站在窗前无意中看到了他一眼,才不打自招的。
  这一晚,陈息青一直枕着他的手臂,他一动也没动,怕把陈息青吵醒,就这样过了一夜。
  很难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在陈息青熟睡的时候心猿意马。
  一晃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50章 50
  陈息青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灯是关着的,床边透过来微微的光,他躺在床上,盖着暖暖的被子,耳边能听到浴室里微微的水声。
  他知道,陈辄文在洗澡。
  摸过手机一看,还不到五点半。
  睡着的时候还好,一旦醒过来了,所有的事又都被想了起来,将手机放回去,陈息青一动不动地躺着,脑子里满满都是爷爷,以及今后的安排。
  爷爷病了。
  要带爷爷去医院。
  最近新开发的客户,还是让同事去负责吧,他没有时间加班或者出差,他要照顾爷爷。尽管工作上的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三年,尽管这个机会几乎要让他在事业上产生质的飞跃。
  但是,爷爷时间不多了。
  可是,带走爷爷,是不是就减少了爷爷和爸妈以及妹妹见面的机会了,妹妹呢,也会想见爷爷的吧?爷爷呢?会不会舍不得家里其他人?
  如果自己带走了爷爷,工作日时必须要工作,请护工的话,不是亲人的亲自照顾,爷爷会不会感觉很寂寞;如果不是请护工,家里又确实没有人可以来照顾爷爷。
  陈爸绝对不可能,陈息青也不想和他多碰面,陈妈自己腿不方便,顾沁更不要谈,目前高三,正是关键时刻。
  怎么想,带爷爷走,去接受更好的治疗都是对的。
  但是,对于以后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在爷爷身边,顶多工作以外全部用来给爷爷,陈息青还是很难过的。
  明明知道生老病死都是常态,最后所剩不多的时光里,都是这样,但是陈息青还是难过得要命。
  在昏暗的环境中,脑子里想了太多的东西,陈息青一颗心慢慢地被捏紧的感觉,满心都是那种就要失去的无助。
  他盘算着,一天工作八小时,他可以每天请假两个小时,上午工作三小时,中午回去照顾爷爷,下午工作三小时,早点回去。
  虽然会很累,但是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了。
  顾沁本身高三,平时也不住家,都是住校,这个决定对她和爷爷的见面时间没有太多的影响,她不上学的时候,可以过来a市,也不是太远。
  至于陈爸陈妈,陈息青不想去多考虑了。
  不管了,就这样定了吧。
  陈息青想事情的这段时间,浴室里,陈辄文刮完胡子,洗完澡,以为陈息青还是睡觉,所以只是把头发擦干,并没有用吹风机。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就发现床上的人醒了,并且,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陈辄文擦头发的手一顿——他能看到,陈息青的眼神充满了疲惫,似乎魂都不在身上。
  在这一刻,陈辄文发现,有某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迅速而强势地充满了胸膛,再想想,那是种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的强烈的保护欲。
  看着陈息青,陈辄文就想什么都给他,什么都为他做,只求他不皱眉不辛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