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节
  赵勋摇头。
  这里人太多,他们不好说太多,赵勋只交代道:“再往前走八十里我们就会扎营。”
  顾若离点头应是,又道:“你给我二十个跑的比较快体力比较好的士兵,我有用。”
  赵勋颔首就翻身上马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孙刃,将军帐收了。”顾若离说着,走到闵正兴面前,道:“闵前辈,我想和您聊一聊。”
  闵正兴蹙眉道:“不用聊了,有什么事顾大夫自己做主就好了。”就算她做的不对,反正赵远山最后肯定是无条件护着她的。
  顾若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一路赶着到半夜他们停下来,依旧没有扎营,顾若离歇了许久夜里负责照看几个伤重的,没有发烧,呼吸平稳,若是能够输血他们恢复会更加快。
  事情做完,她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将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交代了一遍,大家讨论了一个应对方案出来。
  闵正兴也睡不着,远远看着她的身影,齐戎翻身起来坐在师父身边,道:“师父,顾大夫是第一次上战场,许多事都不知道,您别生气,我去和她说说。”
  “不必了。”闵正兴摆手道:“她这样自以为是,等吃了亏也就知道了。”
  她做法虽和以前不同,但是效率更高,不会有问题的。齐戎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天一亮他们又接着赶路,而那几个重伤的人也醒了过来,虽虚弱但明显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了,齐戎兴奋的和闵正兴道:“师父,都没事了。”
  “活了?”闵正兴说完,就见齐戎点着头,他蹙眉道:“一个兵断了腿,还不如死了干脆。”
  要是以前齐戎是认同的,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早已经改观了。
  “县主。”孙刃兴奋的走过来,和顾若离道:“找到额森了。”
  顾若离听着一惊,问道:“找到了,离这里远吗,七爷打算怎么做。”
  “颜世子和秦大人要回来了,正面迎战。”孙刃道:“额森近两战折损了有两千多人,现在他手中大约还有七八千左右,和我们旗鼓相当。这两年我们一直小打小闹,若这一次正面对上,将会是一场硬仗,您留在这里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顾若离道:“你去问问,是不是就扎营在这里,如果是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孙刃应是去问赵勋,过了一会儿回来就道:“将军说暂时不要。”
  顾若离点头,可还是和白世英忙了起来。
  将板车拆开下来,让孙刃搭了个一个简易的床,用车拖着走,夜里他们又走了三十里,忽然就听到了马蹄声和嘶鸣声,就连她的马也开始狂躁不安起来。
  “额森来了。”齐戎又紧张又害怕,要知道额森称霸草原十几年,为人凶残还很有将才,他和赵远山对上,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局是输是赢。
  顾若离点着头,喊着孙刃和周修彻,“按我之前说的,将军帐搭起来,还有床板,快!”
  孙刃和周修彻带着两个伤的比较轻的伤兵,飞快的将军帐搭起来,欢颜烧水煮刀具,瑞珠煎药,白世英将床铺好,外面的板车一应都放好,他们离主战场约莫五六丈的距离,来回跑一趟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她是不行,但是士兵可以。
  “娇娇。”赵勋骑马过来,看着她,顾若离迎过去问道:“怎么了,不是遇到额森了吗。”
  她已经听到两边对仗的鼓声了。
  “你小心。”他深看她一眼,一夹马腹飞快的走了,顾若离看着他的背影担心不已,额森那么厉害,这一仗怕是伤亡要很重了。
  她没有时间儿女情长,洗手静坐在医帐里,静静等着。
  齐戎提着药箱进来,道:“顾大夫,今天我帮您。”
  “闵前辈呢。”顾若离看着他,齐戎尴尬的道:“师父自己去前面了,不让我去。”
  顾若离蹙眉,和他道:“你将闵大夫请来吧,一会儿我们会有人去前面抬伤员,让他来这里帮我们,多一个人我们也能忙的过来。”
  齐戎点着头,翻过来药箱跑了出去。
  鼓点越来越紧,她听到了有人在阵前喊话,马声嘶鸣着,鼓声骤然停了下来,忽然更加的急骤起来,咚咚咚的敲在耳边,白徵道:“打起来了。”
  顾若离点头,掀了帐子对外面二十个士兵道:“你们负责将受伤的人抬回来,不管伤情多重,一律带回来。”
  “是!”那人应是,顾若离又道:“记住我昨晚和你们说的话,伤了骨头或者被马踩踏过的,搬运时一定要小心,手脚要轻还要快。”
  他们点头应是,二十人分成十队,分散着冲了出去。
  战事起了,第一队人抬了伤兵回来,欢颜分辨了伤势,指着左边一间,道:“轻伤,送去左边。”
  孙刃和周修彻立刻将人带去左边。
  远远的,就看到儿时副担架不断穿梭在战场中,分辨伤情,抬上来奔跑,将伤者待会医帐放下再跑回去。
  十个小队,不断跑着,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按照顾若离事先教过的,各司其职,绝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气氛在燥乱中沉默而兴奋着,顾若离不知道前面的战事如何,因为她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通过鼓声来分辨激烈的程度。
  齐戎拉着闵正兴回来,就看到两顶帐子外已经有许多伤员,可本来应该哀嚎不断,杂乱不堪的情况没有,受伤初步止了血,就安静的等在一边,不哭不闹,完全没有以前他所经历过无数战争时的场景。
  闵正兴惊愕不已,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让一让。”说着话,后面有人嗯抬着担架过来,上面躺着的人血肉模糊,齐戎看着着急,“师父,我们快去,顾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
  闵正兴不再多想,跟着齐戎跑了过去。
  “顾大夫,这人是胸口被马蹄踩踏了,一直吐血,是不是内脏破裂了。”孙刃喊着顾若离,顾若离手一抖停了下来,看着躺在门口一直吐着血沫的人,脸色一瞬间白了一下。
  她走过来号脉,检查了肋骨的情况,蹙眉点头道:“肋骨断了两根。”
  “这……”孙刃忽然想到,这人的伤和先帝死时差不多,他忧郁的道:“我抬他去一边等一等吧。”
  就算要治,也不能现在,耽误了别人的伤情。
  “好。”顾若离没有犹豫,点头又重回到病床前,扶下上面的伤兵,对外头道:“抬进来。”
  她不能害怕,不能犹豫,更不能什么人都要救,手术时间太长,她会因为一个人而耽误更多的人……她不再看那个人。
  她要忍住。
  ☆、236 伤亡
  闵正兴在后面看着,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来,齐戎扶着他道:“师父,我去问问顾大夫,我们两个要在哪个军帐。”
  原本这里还有两个军医,加上他们以及毛顺义是六个人,赵将军兵分两路所以他们六个人也分成了两路。
  现在颜世子没有回来,军医则也没有到,顾若离一个人在一个军帐,另外一边就只是白小姐和白先生顶着,他们二人制药没的话说,可做大夫显然还是手生的。
  闵正兴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个被孙刃带走的伤兵身上,他快走了几步喊道:“等一等。”
  “闵大夫,怎么了。”孙刃听了停下来,闵正兴立刻上去扶脉,又小心检查了伤口看着孙刃问道:“顾大夫让留着的?”
  孙刃颔首,闵正兴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摆手道:“没事,放一边去吧。”
  “您忙着。”孙刃让人将伤兵带走。
  闵正兴则进了军帐,就看到顾若离站在搭着的简易的床边,因为床脚很矮她不得不弯着腰,飞针走线一边喊着,“线不够,再穿针。”
  “是!”欢颜在一边应着,手脚麻利的穿针递过去,顾若离又道:“消炎药给我。”
  欢颜递过去。
  军帐里只有她和欢颜还有一个同安堂的女药童蹲在一边倒着药,气氛紧张的让站在一边的齐戎说话都有点结巴,“顾……顾大夫,我们去隔壁还是在这里。”
  “去隔壁。”顾若离头也不抬的道:“重伤送我这里来,轻伤在隔壁,你们快去。”
  她说着话,已经将手里的事情做完,喊着门外候着的士兵,“换下一个。”
  立刻就有人进来绕过闵正兴,拿着担架将人抬出去,随即又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顾若离在装药的盆子里洗手,飞快的拿着剪刀剪开那人的衣服,就看到剖开的肚皮上,鲜血淋淋,闵正兴看着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连这样的伤都抬回来了,这是他做军医以来没有过的。
  “师父。”齐戎过来拉了拉闵正兴,“我们去隔壁吧。”
  闵正兴不再看,跟着齐戎去了隔壁,白世英见着他们师徒来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喊道:“闵前辈,齐大夫,你们快来,这个外伤我有些没注意。”
  让她一个药师做大夫,可真是为难了。
  也不知道毛顺义和另外两个大夫回来了没有,人多了也能更加快点。
  “我来,我来。”齐戎说着上前去,闵正兴也放了手中的药箱,一边的崔树就喊道:“闵大夫,这里洗手。”
  他一愣,就看到边角放了药盆,和刚才顾若离洗手的药是一样的,齐戎已经洗过去做事,他愣了愣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消毒啊。”崔树道:“顾大夫说无论大小的伤口,一定要消毒。还有大夫要保护好自己的双手,若是有外伤就绝对不能再碰病人。”
  闵正兴又是一愣,问道:“为何?”
  他像一个刚入门的小徒弟。
  “消毒很重要啊,顾大夫说你挠一下头发,碰个茶盅都是有病菌的,寻常是没事,可是这些细菌就尽量不要碰到伤口上,因为会让伤口发炎的几率变高,病者的死亡风险也提高。所以,消毒是至关重要的。”
  崔树又道:“还有,您的手要是受伤了,也可能被感染啊。就算不会被感染,您和病者的血液伤口碰到,也会互相传染疾病,对大夫和病者都有风险。”
  居然是这样的,闵正兴哦了一声,木然的在盆里洗手,崔树道:“这里有凳子,闵大夫,我传伤兵进来,您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闵正兴非常不适应,崔树已经出去扶人,闵正兴抬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爱徒正站在高床前,给一个趴在床上后背受伤的人消毒,还和顾若离一样拿着持针器,慢慢的走线缝合。
  他才学的,这是第一次上手,很不熟练。
  “齐戎!”闵正兴喊道:“你在做什么。”
  齐戎没有心思回头,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的活,白世英就替他答道:“齐大夫第一次做缝合手术,有些紧张。”
  没有想到,他的徒弟居然也学了缝合。
  这里不等他多想,崔树已经扶着人进来,闵正兴看过伤口,一个人身上四五处伤,胸口伤的比较深,其他的都不致命,他直接倒了止血和消炎的外伤药,拿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崔树在一边欲言又止,前面那个伤兵就道:“还是闵大夫的手快。”
  闵正兴笑笑,看向齐戎,他一个病人还没有治好,他已经收第二个了。
  军帐之外就是战场,白徵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血肉飞溅的场景,神色淡淡的,白世英掀开帘子对外面喊道:“下一个!”
  立刻有人进来抬人,又换了一个人进去。
  白世英目光一转落在白徵面上,问道:“你有事?”
  “没事。”白徵柔声道:“只是感叹生命无常罢了,这一仗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这里丢了性命,又有多少个家庭破碎哀嚎。”
  白世英一怔,视线落在前面的战场上,又看看白徵,挑眉道:“你何时也会伤春悲秋了,要是闲着就去帮着煎药去。”
  “好!”白徵颔首回头看着她,忽然又拿了帕子出来要给她擦脸,白世英看着让开,他已经按住她的头强势的给她擦着。
  白世英愣住,两人离的很近,连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心头漏跳了两下,顿时蹙眉推开白徵,道:“做事!”
  话落,头也不回的进了军帐。
  白徵笑着摇了摇头,在一边取了配好浸泡着的药放在炉子里,白衣飘飘的席地而坐,煎起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