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就见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禁军拎了进来,狠狠掼在地上。
  秦相爷脸色一变,“秦实!”随即怒目瞪向徐佑,“平郡王这是何意?抓个相府的奴才做什么?”
  “哦,原来此人是相府的奴才呀!”徐佑漫不经心地道,“本郡王是在你那京郊的庄子上瞧见他的,当时他行迹鬼祟,本郡王瞧他可疑就把他捉了,随后一搜查,还真在你那庄子的地下室搜到了兵器,三千把长刀,三千张硬弓,还有箭羽无数,这秦相如何解释啊?”
  “什么?”秦相爷还未开口,几位老大人就震惊了,“平郡王所言可属实?”
  徐佑瞟了他们一眼,掷地有声,“千真万确!”
  “不可能,秦相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二皇子反驳,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外祖父那么睿智,是不会自毁长城的。“父皇,这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求您彻查。”他跪在了地上。
  雍宣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一句话。
  “栽赃陷害?五城兵马司一百多双眼睛瞪着呢,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栽赃陷害?哦对了,二皇子殿下说的那个人是本郡王吧?本郡王跟秦相无冤无仇的,吃饱撑的才会栽赃陷害?”徐佑的脸上全是讥诮。
  “平郡王,你,你大胆!”秦淑妃怒不可遏,此时她早忘记了儿子的话,只觉得平郡王处处针对她爹,那就是死对头。
  徐佑冷哼一声,瞧都没瞧她一眼。
  “秦相,你怎么解释?”雍宣帝这才慢慢开口,眸中带着威压。
  就见秦相爷脸色怅然,长叹了一口气,“圣上,您还是猜疑臣啊!圣上,当初您是多么睿智英明,可现在你却被小人蒙蔽猜疑国之重臣,圣上,您老了啊!”他脸上的怅然转为薄怒,那股羞愤几欲喷涌而出。
  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又道:“圣上,虽然您怀疑臣,但臣仍是要尽到臣子的职责,您该立太子了。”
  雍宣帝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立太子?秦相属意的人是谁?二皇子吗?”眼底浮上一抹嘲弄。
  秦相爷从容地对上雍宣帝的目光,“是,臣觉得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太子的人选当属二皇子无异,几位大人觉得呢?”
  内阁的几位大人以目相视,虽觉得秦相所言是事实,但未免有咄咄逼人之意,次辅姚大人站出来和稀泥,“秦相莫要心急,一切听圣上圣裁。”
  雍宣帝却把目光转向二皇子,“皇儿呢?秦相说太子之位非你莫属,你也这样觉得吗?”
  二皇子顿时起了几分为难,这样他怎么应答呢?他能说他早把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吗?可若说不是,又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毕竟外祖父也都是为了他呀!
  “父皇,儿臣,儿臣绝无此念!”一咬牙,二皇子这般说道,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丝遗憾。
  这抹遗憾落在雍宣帝眼中特别刺眼,他道:“你心里恐怕不是这样想的吧?”猛地提高声音,“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朕还没死呢,拿下!”
  满殿的人,包括二皇子自己都大惊失色。
  “圣上,不可!”这是内阁大臣们的惊呼。
  “圣上不要啊!那是您的亲子啊!”这是秦淑妃的哀求,“平郡王,你以下犯上,是要谋反吗?”
  唯有两人不动声色,一个是把长剑架在二皇子脖子上的徐佑,另一个便是秦相爷。
  “圣上,您真的老了,昏聩了,您居然做出诛杀忠臣和亲子的决定!”秦相爷痛心疾首,“匡扶正道乃臣等义不容辞的责任,圣上,您还是下旨册立太子吧。”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
  二皇子也在一旁委屈地问:“父皇,儿臣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雍宣帝盯着二皇子的脸,面色十分复杂,“带过来吧!”
  有太监领着个年轻后生从偏殿走了出来,他约莫十**岁,衣着朴素,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可殿内的人瞧着他那张脸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像,太像了,太像圣上了,莫不是这也是圣上的龙子?
  “秦相,你还有何话可说?”雍宣帝冷冷地看向秦相,身侧的手青筋暴突,秦家好大的本事,好一招偷龙转凤,若不是被阿佑无意中发现了,老徐家的江山岂不是要拱手送人,他有何颜面下去面对父皇?
  “圣上说什么?臣听不懂。”秦相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好奇地瞧着这个局促的年轻后生,“圣上,这位是?”
  ☆、第282章 逼宫
  雍宣帝笑了,“秦相问朕这是谁?你不是心里明白着吗?他是朕的皇子,可惜却被你秦家偷了出去,这便是你的不臣之心。”
  秦相爷脸色都没变一下,“欲加之罪,圣上,臣瞧着这位公子也眼生的很呢,这是哪位娘娘的皇子呀?”
  “秦相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你不明白那本郡王就给你说明白。”徐佑斜睨着秦相爷道,“此人名叫平安,本郡王发现他是在城外东郊一座山里的村子,哦,他身边跟着一个叫苍伯的老奴,还有,相府的一个叫秦川的管事每隔两个月便进山送一回米粮,更巧的是他的生辰居然跟二皇子的一模一样,淑妃娘娘,您说这巧不巧?你瞧着他是不是很面善?”
  秦淑妃打这个年轻后生进来眼睛就盯在他身上,不,确切地说是盯在他耳垂那个黄豆粒般的红痣上,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不用平郡王说,她也知道这才是她的亲子,这个手脚局促,长得像圣上又像她的年轻后生才是她的亲子啊!
  当初她生产时累得脱力,迷糊中似乎听身边的嬷嬷提了一句,“小殿下耳垂生红痣,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哦。”
  可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并没有看到儿子耳垂上有什么红痣,她问起时,嬷嬷说她听差了,她根本就没说过什么红痣,丫鬟也说没看到有红痣。她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不是她听错了,而是嬷嬷欺瞒了她。
  那个陪着她嫁到王府的嬷嬷呢?她记得没过多久她便得了急症去了,当时她还伤心了一场呢。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天大的阴谋。
  “母妃!”二皇子瞧见淑妃的神情顿时慌了,心中不安起来,好似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了。
  秦淑妃扭头看向一脸委屈的二皇子,脸上的表情可复杂了,若那一个才是她的亲子,那这个她一手养大疼着护着的孩子又是谁?她不由把目光转向秦相爷,“父亲,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是谁?”最后两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二皇子自然是娘娘的皇子,娘娘可不要听信小人的胡言乱语,这不过是平郡王的诡计罢了,娘娘切勿上当。”秦相爷道。
  秦淑妃不敢置信地瞧着她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骗她?她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换走她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为什么?
  “秦相才是胡言乱语吧?二皇子真的是皇嗣吗?他应该是秦相你的亲子才对吧!那个叫洪翩的女子替你生的儿子吧?”徐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些日子他一会都没闲着,把秦相爷祖宗八代几乎都查了个遍。
  “父亲,为什么?”秦淑妃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这个叫洪翩的女子她也是有印象的,那时她还待字闺中,洪翩是来府上投奔的远亲,性子特别柔顺,跟谁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她记得她只在府上住了几个月就走了,说是出府嫁人了。后来她就进了秦王府,再没见过洪翩,没想到她居然替父亲生了个儿子,而且这个孩子还被换到了自己身边,所以说她捧在手心上的儿子只是她的,弟弟!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秦淑妃整个人都要癫狂了,她哭着,笑着,一个劲儿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可惜没有人来回答她。
  二皇子也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父皇,母妃,这不是真的,儿臣怎么不是您的儿子呢?这绝对不是真的。”他是二皇子,是大雍朝的二皇子,是风光无比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他怎么会是臣下的儿子呢?尤其那个人还是他的外祖父!这肯定是弄错了。
  可惜雍宣帝和秦淑妃都没有看他一眼。几位内阁大臣也被这反转的剧情吓蒙了,天啊!二皇子居然不是皇嗣,居然是秦相爷的儿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相爷依旧岿然不动,声音特别沉稳,“圣上,这都是污蔑,您为了诛杀臣下居然连亲子都不认了,二皇子何其无辜,是臣连累了他呀!圣上您说二皇子是臣的儿子,证据呢?证人呢?臣不服啊!”
  “你要证据,那本王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一道洪亮的声音自殿门口响了起来。
  众人望去,就见嘉慧郡主推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进了大殿,那老者面容苍老,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恨毒地盯着秦相爷。
  “臣,并肩王程义见过圣上。”老者坐在龙椅上对着雍宣帝拜道。
  雍宣帝心中虽然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叔快快免礼。”
  其他人却没有雍宣帝这份养气功夫,跟见了鬼似的,“什么?你是并肩王?”二十年前跟先帝闹翻带兵出走的并肩王程义?这怎么可能?上前仔细辨认,没错的,就是那位以俊逸著称的并肩王,可谁能把眼前这个糟老头子跟以前神武英俊的并肩王联系在一起?
  “不错,就是本王。”程义目光冷凝,“圣上,您可知臣这些年都在哪吗?臣根本就没有出了京城,臣这十多年一直被囚禁在秦相府的密室里。臣与那秦鹤本是好友,压根就没想着防备他们,可秦鹤和秦苍这对奸邪小人,居然在臣的酒中下毒,杀了臣的护卫,夺了臣的印章,把臣囚禁了起来。”程义怒目圆睁,恨不得能撕了这个让他受尽折磨和屈辱的秦苍。
  “王叔此言可真?”雍宣帝目光一凛,若并肩王所言属实,那这一切的事情就有了解释,沈平渊归京途中的遇袭,珈蓝寺后山上的藏兵,还有流民攻入京城,这些应该都是秦苍的手笔。
  “千真万确。”程义咬牙切齿道。
  沈薇也点头,“圣上,嘉慧就是从相府书房密室里把并肩王救出来的。”为了救出并肩王,暗卫、影卫、少年兵,还有杀手楼的杀手全都出动了,她还把精通机关的安家和也请了过去,这才找到了人。
  “圣上,相府的机关密室大小共有七个,相府里除了奴才和侍卫,主子们全都不见了。哦对了,相府地下还有一条暗道,相府家眷估摸着就是从这条暗道逃走的,已经派人去追了。”沈薇向雍宣帝禀报着情况。
  打沈薇进来,秦相爷的目光就盯在她的身上,至于并肩王他倒是没看一眼,那十万精兵早已落入他手,并肩王已经没有了价值,他是死是活,或是暴露,都无关紧要了。
  而这个嘉慧郡主屡屡坏他好事,尤其是她不仅救出了程义,这么短的时间内还弄清了相府的暗道密室,怎能不让他忌惮生恨?
  “嘉慧郡主好本事,本相只恨那次没要了你的命。”秦相爷阴仄仄地说。
  沈薇眉心一跳,顿时想起了庄子上的那次刺杀,“原来是你呀!”她不是没怀疑过秦相爷的,却又觉得她不过是就婚嫁问题跟他沟通了一下,堂堂一朝宰相应该不会跟她个小女子计较的。没想到秦相爷还真是阴毒睚眦必报的主儿,就小小地得罪了他一下,他就能下那么大的本钱要她的命。
  “既然是你,那咱们今天就一起算算总账吧。”沈薇也回了他一个阴仄仄的冷笑,她还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呢,今儿若是不找回场子,那她就不是沈薇了。
  雍宣帝冷冷地望着秦相爷,“秦苍,你图谋不轨,混淆皇家血脉,其罪当诛,来人,把秦苍给朕拿下。”
  四个侍卫冲进大殿,却没有如雍宣帝所愿拿下秦相爷,而是站立在秦相爷身侧,呈护卫之势,“相爷,外头已经清理干净。”
  雍宣帝脸色顿时一变,“秦苍你!朕没想到朕的禁卫副统领居然是你的人。”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怎么那么巧徐威的父亲就摔断了腿?原来是为了把他支出去呀!
  秦相爷徐徐一笑,面上不无得意,“圣上没想到的事多着呢,臣的十万精兵此刻已经进城了吧,瞧在咱们君臣几十年的份上,圣上您还是拟旨吧。只要你写下退位诏书,臣不会为难您的。”
  雍宣帝却面露讥诮,“恐怕你拿到退位诏书之时就是朕丧命之时吧!秦苍,朕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这个乱臣贼子得逞的。”
  几位老大人也纷纷挡在雍宣帝身前,怒斥,“秦苍你这个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秦相爷眉梢一挑,“几位大人还是劝劝圣上写下诏书吧,本相保证,待二皇子登基,少不了几位的荣华富贵。”
  “你,你这个乱臣贼子,当人人诛之,本大人是不屑与你为伍的。”内阁中最为正值的李大人痛斥道。
  “既然你们不识时务,那就别管本相没给你们机会了。”秦相爷说着,拍了三下掌,“都进来吧。”
  从外面又呼啦啦冲进一队拿着兵器的禁军,闪着寒光的刀剑直指着雍宣帝等人。
  徐佑把二皇子往前一推,“秦苍,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二皇子殿下还在本郡王手里呢?”手中的长剑用力一压,鲜血就顺着二皇子的脖子流了下来,“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本郡王的手一个不稳,二皇子可就没命了。”
  秦相爷脸色一变,立刻抬手止住了向前冲的禁军,“放了二皇子,本相留你全尸。”二皇子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决不能有失。
  沈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话音落,人已动。等那队禁军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薇已经杀了四个人拎着滴血的软剑站回了原地。“谁敢上前?这就是他的下场。”沈薇一指地上的尸体森然威胁道。
  “好,嘉慧郡主真乃巾帼英雄。”雍宣帝大声赞了一句,低迷的气势立刻扭转,雍宣帝对着禁军侍卫道:“你们真的要助纣为虐吗?只要尔等放下武器迷途知返,朕既往不咎。”
  可这些禁军侍卫却一动也不动,秦相爷得意一笑,“圣上就别白费功夫了,他们都乃本相的亲信。”
  说话间就听到兵器破空的声音,三道箭矢飞速袭来,一道对着雍宣帝,一道对着并肩王程义,还有一道居然奔着平安而去。
  三道箭矢来势汹汹,瞬间就到眼前,雍宣帝骇然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银亮箭头,心道吾命休矣。就在这电闪雷石之间,沈薇和徐佑齐齐扑了过去,推了雍宣帝一把,这才堪堪避过了这一箭。
  并肩王程义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虽曾经勇武,但十多年的囚禁他的身体早就衰败,自然躲不过这一箭,被射了个对穿。
  “王叔。”雍宣帝不忍地喊。
  程义却朗声大笑,“秦苍小儿,本王在地下等着你。”
  “母妃!”又是一声凄厉地大喊,来自得了自由的二皇子口中,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再也抬不起脚步。
  那是他的母妃,可她为何那么温柔慈爱地看着另外一个人?母妃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她为什么要为那个人挡箭?
  “你,你!”平安无措地望着这个扑到他身前替他挡箭的女人,她漂亮,雍容华贵,却又满脸泪水。
  “你,你叫平安,是吗?”秦淑妃费力扬起唇角,脸上绽开一个柔和的笑容,她颤微微地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你,你叫我一声,母妃,好吗?”疼,可真疼啊!可她一点都不后悔。箭矢射向平安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扑到了他的身前,这是她的儿子,她生下来一天都没有养的儿子呀!
  平安更加无措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他的亲娘吗?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别哭,平安,你叫我呀!”秦淑妃终于摸到了平安的脸,“好孩子,不哭。”她贪婪地看着平安的脸,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平安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了眼泪,他伸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净,“母,母妃!你别死啊,求你别死啊!”他才刚找到娘就失去了娘,他不要这样。平安抱着秦淑妃,失声痛哭。
  秦淑妃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平安,平安,我的儿呀!”她的声音急促,戛然而止,摸着平安脸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母妃,母妃,娘啊!”平安悲恸地大喊,可他怀里的秦淑妃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面容却那么安详。
  “是你,是你杀了我娘!”平安猛地抬头,仇恨的目光射向秦相爷。
  “母妃,母妃。”二皇子失魂落魄着朝这边爬,秦相爷一示意,便有人把他拦住了。
  “放开,你放开我,我要母妃。”二皇子拼命挣扎着,他的母妃死了,死了。不,那也许不是他的母妃,只是他的,姐姐!
  那个三箭齐发凭空出现的黑衣人见状,眉头一皱,上前一个手刀就把二皇子给打晕了。“主子,属下来迟了。”
  秦相爷道:“不晚,刚刚好。”死了个女儿,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悲色,沈薇都替秦淑妃不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