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长宁侯在马上飞驰,甚至无暇顾及朝侯府所在地方向看上一眼,他相信他留下的人手足够多,儿子绝对能应付,哪怕过程艰难些也当无恙!
  一时的折损破坏算不了什么,等到将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剿灭,今晚过后,长宁侯府会增添比往昔更盛的荣耀,而侯府的荣光会一直流传下去!
  近了,离皇宫越来越近,近得甚至可以看到它巍峨的宫墙,和宫墙内露出的华丽殿阁的一角。
  宫门禁闭着,但是没有关系,有长子李翃在里面接应着,可以轻而易举的率兵攻入。今晚,他们是勤王救驾为解皇城困局而来,诛杀乱臣贼子而来,是正义之师!
  长宁侯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可是瞬然他的瞳孔紧缩,拉紧了缰绳,座下的马受惊顿时人立而起,发出嘶哑的悲鸣。紧随其后的骑兵猝不及防下惊慌地撞成一团!
  长宁侯好不容易安抚住坐骑,抬手止住后面前行的队伍,咬紧了牙双目凝重地看向前方。
  “怎么会?”耿耀惊呼出声,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死寂在沉默中蔓延,在他们的前方是一排排肃整严密的军队,犹如出鞘的利剑亟待见血,无声地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40章
  夜风渐起,卷起枯黄的残枝败叶, 任凭风吹着四处飘零, 带向不知名的远方!这岂不是就像人生的命运无常善变, 随波, 无力掌控!
  在高高耸立的宫墙下,相距百米的两支军队各据一方,谁也不知道今晚的结局会走向何方?
  ‘踏踏’的马蹄声响起,长宁侯分开卫兵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人独骑在前方站定。
  沮丧, 懊恼, 愤怒,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令长宁侯闭着唇绷紧了表情,视线扫向对面阵营!
  遍穿黑甲的战士沉默不动如山,带着凛冽如霜的杀气,似乎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化为凶猛的杀器扑上来绞杀,那是一只何等令人见之心颤的军队!他的眼里闪过遗憾, 惜乎如此军队, 却不在他的手上!
  长宁侯的目光轻轻滑过队形, 然后落在了最前面的男人身上, ‘黑旗军’大将军——永宁侯韩重!
  神情阴郁眉目清淡的男人, 面容因在夜风中长久的等待而显出几分惫懒,仿佛察觉到长宁侯看过来的目光,他在马上微微一欠身, 微微扯出一抹虚伪应付的笑容!
  长宁侯眸光一敛,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无需多说,永宁侯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先前传来的消息都是假的,对方不仅没有呆在军营驻地,反而先前一步领着大军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皇宫前。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一切,却故意作局迷惑自己以为将他瞒在鼓里?长宁侯心中一沉,他还是太低估了韩重,那么对方到底了解多少,接下来又意欲何为?
  宫墙里的喧哗声隐隐绰绰地顺着风声传出来,长宁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沉声开口道:“将军为何在此?”眼里怀着警惕。
  永宁侯一挑眉:“我以为侯爷该知道才是?”他意有所指地道。
  长宁侯顿住,半晌试探地道:“本侯是接到齐王欲图逼宫造反的消息,前来勤王救驾的!”
  永宁侯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好巧,我也是!”
  长宁侯眉头一拧,强自忍耐地道:“那么将军比我来得早,可知宫里如今情况如何,陛下可是安然无恙否?”
  永宁侯淡淡道:“不知,但想来终归是不太好吧!”想也知道,自诩一世英明的帝皇,在临老时却被儿子起兵逼宫叛乱,哪怕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他的话语里没有对永平帝的敬畏,面上是漠不关心的平淡!
  长宁侯沉住气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还不进宫,却在此停留?”
  一边和永宁侯周旋着,长宁侯同时在心里不停地转着念头,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确定韩重站着是哪一头?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韩重对皇帝并没有那么忠心。
  当初永平帝特意将韩维指给齐王府公子为伴读,就是为了在两府之间埋下一根刺。皇帝想用永宁侯又心怀忌惮,就想他们彼此对立消耗,互相压制谁也不能成势便于他控制!
  那时长宁侯认为新建的‘黑旗军’作为军中新生势力,会削弱长宁侯府在军中的影响力,迟早会造成威胁,心下起过打压的念头!
  可是永宁侯却送来一份密信,指出了永平帝的心思,还保证会将韩维立为世子,永宁侯府会交由韩维继承!让他以为永宁侯在一定程度上是倾向于瑞王的,所以不由得迟疑了,除了表面上两府的冷淡,会偶尔做戏给永平帝看,私底下没有采取行动。才在一定程度上放任了永宁侯的壮大,任‘黑旗军’在初期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扰,顺利地发展起来。
  不过后来他就知道那都是永宁侯给他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自己,不想在建军初期给他造成阻挠。可是那时已经为时已晚,永宁侯羽翼已成,再也不需顾忌他了!
  所以永宁侯另有心思他不奇怪,令他却步的是韩重明明对一切了如指掌,却让事态发展若此,一时狐疑顿生!
  要知道他和李翃商议好的是拿齐王借刀杀人除掉其他皇子的同时,也给齐王戴上罪无可赦的污名,再由他领兵进宫剿灭叛军,而瑞王到时就可顺理成章地上位!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就是说在信鸽送达之前,计划照着他们预想的走,不管永宁侯现在想做什么都太迟了,他想扶持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世间了,他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想不明白永宁侯到底想干什么?
  永宁侯侧头看了宫墙一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淡声道:“我为何要进宫?”
  长宁侯面色一顿,抱拳面向皇宫,正色道:“自然是为了襄助陛下整治叛乱。将军如果不想进宫的话,那就让开道让我们进去!”
  永宁侯淡淡一嗤道:“我可没有打算放侯爷进去!”
  长宁侯冷下眼神,道:“将军这是何意?”
  “皇子争储各凭手段,至于鹿死谁手,就看哪个‘剩’者为王。宫中是他们的战场,而不是侯爷的!”他抿嘴一笑,眼眸微眯道,“侯爷何必横插一手,就在外面等着不好吗?”
  长宁侯简直要被气笑了,忍不住怒道:“照你说,要是齐王赢了,你是不是要认他做皇帝?”
  “有何不可?我可是个忠臣!”永宁侯似真似假的道。
  “放屁!”长宁侯冷笑,“你这是一定要阻止我进宫?”
  心下却是急躁,宫中禁军永平帝看着甚严,李翃能指挥动的只有他麾下名下的几百人马,多数还是听从禁军统领的命令。如今被齐王的兵力牵扯住了,才能在其中浑水摸鱼,但是在兵力人数上是不占优势的。
  等所有叛军集聚起来,指望的就是长宁侯的五千人马发挥战力,如果他不能即使赶到,说不定会让齐王反扑从而功亏一篑!走到了这一步,长宁侯绝不能容忍功败垂成!
  “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永宁侯垂眸,毫不讳言地承认了,“想进皇宫就先要过我这一关,那么侯爷准备好了吗?”
  长宁侯瞳孔紧缩,看着随着韩重的话音落下,‘黑旗军’列阵横枪,肃杀的气氛如无形的网罩住了这场的每一个人。
  ‘黑旗军’的战力在京城三大营之上不是假的,即使他手下的人已经是佼佼者了,但是对上历练过的‘黑旗军’将士,仍然面上涌上了不安,连带着□□的马都紧张地躁动着。
  耿耀忙带着人上前护着长宁侯回到队伍中,急急问道:“元帅怎么办,永宁侯这是疯了吗?”难道真的要跟‘黑旗军’战一场,才能进宫吗?可是他们未必能打得过啊,即使赢了能剩多少人马,能帮得上什么忙?
  长宁侯盯着对面,心里闪过各种思量,一种本能的威险涌了上来。他一直以为永宁侯背后另有扶持的人,所做的是为了将来的主子。可假如对方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剪除他呢?就如他自己曾经想过谋取对方的兵权,永宁侯有着一样的心思,只是永宁侯比他更果决大胆。
  他想的是扶持瑞王上位,然后慢慢筹谋,对方却是直接兵戎相见。有什么比彻底的消灭对方来得更痛快,永宁侯果然够狠够毒,想不到今晚真正的危局竟然是在宫外?难怪他不关心皇宫内的局势,到时大权独握的话,任谁当皇帝都噤若寒蝉!
  长宁侯反应过来,不会以为自己不动对方就会真的放过自己,他一连串地下着命令:“列阵对敌,派斥候哨探四周是否有埋伏,弓箭手准备,听我命令!”
  他绝不会小看永宁侯的谋算,对方不在一开始就动手而是拖到了现在,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双方僵持着,战斗一触即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二十几人的队伍直奔永宁侯的阵营而去,‘黑旗军’立即警惕地将一排弓箭对准了他们。
  队伍中的一人做了个熟悉的手势,表明他们是自己人,被放进了‘黑旗军’的范围。
  来的正是韩缜,他紧赶慢赶才在双方开战之前赶到,心下庆幸不已!
  他一下马就被人引到了永宁侯面前,至于甲三则是悄悄躲了,擅自将少爷带到了皇宫前,他怕被将军打一顿丢出去!
  韩缜喘着粗气,即使是在寒夜里也出了一阵热汗,混着他在府里沾染上的烟火灰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眸子却亮得惊人,为自己赶上了而庆幸!
  永宁侯迅速地扫过他全身,微皱了下眉,随即又放松下来,只是淡淡叱责道:“胡闹,来这里干什么?”
  他使了个眼神,身边人立刻贴心地给韩缜送上一个水壶,四周的护卫也有意识地将韩缜团团护在后面。
  韩缜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壶,昂头先喝了一口。擦了擦嘴道:“爹你别急着骂人,这不是有急事吗?”
  永宁侯不以为然,眯了下眼道:“急事,难不成是府里有人出事了?”除了永宁侯府重要的几个主子出事,他不认为有什么值得韩缜出外冒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这里去年少雨以致供水限制,每隔一天停水。今年一直在下雨,下得我心情暴躁,好想见阳光!这是我十几年来见过最糟糕的天气了,真的很奇怪!大家晚安!
  第141章
  韩缜无语地道:“爹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府里安好!有事的是爹你啊!”
  永宁侯一挑眉, 有趣地道:“我有何事?”
  “爹可还记得先前追查李蔚在‘文华楼’密见何人, 可是却没有结果。我这不是终于知道他见得是谁, 所以赶来提醒一声!”韩缜迫不及待地开口, “爹你知道吗?原来,……”
  永宁侯却抬手打断他,淡定道:“我知道,是‘神机营’的军需官, 手上掌管一应火器等物。长宁侯府收买他, 就是想从他手上得到‘神机营’的火器!”
  韩缜惊讶地睁大了眼, 诧然道:“原来爹你已经知道了, 还这么清楚。可是先前不是说没有查到消息吗?”害他这么担心!
  永宁侯扯唇道:“不用在意,我也不过提早一天得到的消息!”遥望着对面,他漫不经心地道:“教你一个乖,打仗要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要贸然打没有把握的仗!而且火器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长宁侯从‘神机营’得到的火器还是旧有的,在技术上面并没有得到改进, 射击度和精确度很难控制不说, 往往是指这打那让人啼笑皆非。而且枪管沿用的还是天然的竹管, 在几次发射之后就受不了火药的燃烧变得脆弱, 最后引起炸膛。拿这种火器去杀人, 对方没有防备也许会起到效果,但是真要依仗火器打仗,简直跟自杀无异!
  作为将军必有自己的军事眼光, 从长远来看,永宁侯认同未来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但是绝不是如今。只要管状火器没有解决实用性的问题,至多是吓唬一下人马,就威力来说还不如弓弩,在瞄准和射程上更佳!
  他的眼里闪过柔和,“所以你这么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不错,没白养还算有孝心!”语气里有着淡淡地戏谑。
  自己好像是白担心了,韩缜翻了个白眼,直接道:“那是当然。爹以为我是你啊?什么事都瞒着不说,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我们府里早就被人一锅端了,你就这么放得下心?”
  虽然永宁侯留下了二十名甲士,可是万一呢?他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能应付得了,侯府一定会安然无恙吗?
  永宁侯道:“你以为呢?”
  韩缜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道:“我以为爹你心大的很,还是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他好奇地问。
  “信你?那还真不是。”永宁侯隐现一丝笑意,无情地打破韩缜的自得,“其实在府外还隐藏着几百士兵,如果你抵挡不住了,他们自然会出来帮忙收拾。傻瓜,我怎么真的可能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呢?”他嘲笑。
  韩缜咬牙:“这样好玩吗,啊?”一定要看人拼得筋疲力尽,就不能一起出来帮忙,让府里少些损伤吗?
  似乎察觉到了韩缜的不痛快,他淡定道:“看来今晚你过得很精彩,见着死人还吐吗?”他很真诚地问。
  韩缜不语,他觉得自己绝佳的涵养在经受考验,好半晌才道:“如果你不是我爹的话?”真的很想揍上去。
  永宁侯了然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可是他挑了挑眉,假惺惺地道:“可是你确定是我的对手?”他挑剔地扫了韩缜的小身板一眼。
  韩缜哑了,貌似他还真挨不着对方的边,反过来被揍一顿还更可能。
  他马上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伸长脖子看着两军对峙的局面,皱眉道:“爹你还真的和长宁侯府干上了,一定要这样吗?”现在看来貌似齐王和瑞王都在皇宫里,而他爹是指定拦着不想长宁侯入宫襄助瑞王了!
  他认真的问道:“宫里现在到底如何了?让瑞王继承大统不行吗?说起来他是正经的嫡子正统,大义名分都有了!”他知道永宁侯不待见其他皇子,可是非大皇子不可吗?
  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还会收割掉多少鲜活的生命呢?也许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根植着一份柔软,虽然他常常自嘲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一切以保全自己安危为第一前提!可是正因为懂得生的美好,所以才长怀敬畏之心,尽可能的尊重世间的每一份生命!
  永宁侯轻哼一声,冷然道:“你还是不明白,我在意的不是哪个皇子上位,而是谁才会给永宁侯府真正带来威胁?”他垂下眼眸,“你以为等瑞王上位,长宁侯府会放过我们侯府吗,会眼看我手握‘黑旗军’而无动于衷吗?他们迟早会对侯府出手的。”
  他眼里闪过冷厉:“前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不用我说给你听吧?让瑞王登基也可以,但是长宁侯府不可不除!”
  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双方在军中赤裸裸的权势之争,赢了的独霸军权尽可以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输了的人将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没有!说得再冠名堂皇,都是利益之争,只不过赌注太大付出的太多!
  这一切还真是让人不舒服!深吸了口气韩缜抛开心头的杂念,如今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改变不了事态的发展。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如何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永宁侯这一边不希望他出事。
  他自嘲的想他终究是自私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双方一定要决一死战的话,他宁愿失败的是长宁侯府!
  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对面长宁侯的阵营有了变化,一排排士兵下马冲向前面列阵,而原先的弓箭手则向两边让出位置掠阵。仔细看的话就发现他们手里拿着管状物,每一个拿着火器的士兵旁边都有一人,因为这种火枪使用时需要两人共同协作,一人持枪,另一人则负责点火。
  而后方长宁侯脸色铁青,因为刚接到哨探来报,他们前来的后方已经被大军堵住了。永宁侯这是打算瓮中捉鳖不想给他留活路。
  既然如此,他决意一力向前冲击突破前方的障碍然后直入皇宫,他没有忘记瑞王还等着他的援兵。
  “元帅,一切已经就位,就等你下令!”耿耀上前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