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靳如疑惑,她不知道?不就是王夙夜对她做的那些嘛,然后不会有自己的宝宝,但她没问出来,只说:“我不会后悔的。”
  陆湘愣住,看着她认真坚定的脸只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在那澄澈的眼神中升起一丝羞愧,再也无法直视,扭头叫了师傅,牵着马走远。
  景月过来牵住马,对她和陆湘谈的话很好奇,却又不能问,心里憋得痒痒的。
  靳如却想了许多,从她开始听到要嫁给王夙夜时,就是抗拒反感,还夹带着一丝厌恶,与所有人都一样的对宦官的那种厌弃,再后来听到王夙夜的所作所为只剩惧怕,然后想着讨好他让自己好过一些,那些日子,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从小的未婚夫来看待,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未婚夫突遭横变的心情与境遇。
  后来她才有想,若是王家没有巨变,依旧是那个秦州刺史府,而自己家道中落,还毁了容貌,那么王夙夜会如约娶她吗?她不确定,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大抵是希望他来娶她,但又不想让他娶,怕他会厌恶嫌弃自己。
  王夙夜的心情应该也是这样的吧?矛盾纠结。
  王夙夜此刻正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凝视着她,见到她和陆湘单独说话时微皱了眉。
  站在他身边的周础看到他皱眉,心里有点小紧张,生怕他质问,但王夙夜什么也没有说。
  “将军,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绝对不会再让她接近夫人!”周础信誓旦旦的保证。
  闻言,王夙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他的保证并不放在心上,这个人会教训女人的话,又何至于被坑成这种烂名声?
  “你让她不要再做什么蠢事,连累到你齐国公府就行了。”王夙夜说。
  周础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难,他得想想法子。
  王夙夜看着马场上的身影,原本只是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过了一会儿她就开始驱着马小跑起来,这让王夙夜又皱了眉,还没学会骑呢!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如果不是不方便,他就亲自教她骑马了,免得她大意马虎。
  靳如出了一身的汗,跟司徒夫人道了别后,回到房间里就去后面的房间里泡温泉,浑身懒散的靠在石壁上,忽然间又想到昨天王夙夜也在这里泡澡,顿时身体燥热起来,比和他同床共枕时更让她心生暧昧,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她的脸不知是被热气蒸的红了,还是因为自己胡思乱想羞红了,连澡都泡不下去了,匆匆的起了身,出去后却看到王夙夜正坐在榻上看书,心里就更慌了,好似做了什么坏事却被抓个正着一样。
  “将、将军。”她唤道。
  王夙夜抬起头,看到她的头发还滴着水便放下了书,走过去拉着她坐在妆台前,拿了干巾就要为她绞发:“虽然是夏天,但你这样也会着凉的。”
  靳如默默的点头,任他给自己拧干头发,然后拿了熏笼给她熏头发,手指插在她的发间,有规律的按着,手法相当熟捻。
  她感到讶异,想到刚来山庄时,看到那些宦官们干的活,王夙夜当初也是这样的吧!
  “将军之前是怎么过来的?”她问的模糊,因为担心他难过。
  王夙夜在她发间的手指顿了一下,才平淡的说:“放心,我没那么辛苦。”
  靳如不信,没那么辛苦的话,怎么会案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想到他曾经这么卑躬屈膝的活着,她心里就不好受。
  等熏干了,王夙夜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这般悉心的对待,她都还没对他做过呢!身为妻子应该照料自己夫君的起居,可她唯一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年给他披上披风,还没有给系带子,便暗暗的想着,要不要明天给他更衣呢?
  晚饭的荤菜都是野味,靳如看到王夙夜没有吃一口鹿肉,便问:“将军不喜欢吃鹿肉?”那去年她让小眉每天都去送,他也没拒绝啊!
  王夙夜的筷子顿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不想回答,斜扫了她一眼道:“夏天,不宜吃性热的食物。”
  靳如“哦”了一声,便也没吃一口。
  ☆、第四十七章
  因为惦记着昨天想的事情,靳如晚上睡得不实,早上王夙夜一动她就也跟着醒了,然后掀开薄被就要从床尾出去。
  王夙夜微愣,拉住了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靳如不好意思说是想给他更衣,便道:“我没事,就是……想早点起。”
  “为什么?”王夙夜看着她虚浮不定的眼神,不肯松手。
  “山里空气好,我想早点出去。”靳如继续撒谎。
  王夙夜看了她一会儿松开了手,待她要从床尾出去时,忽然起身把她按进怀里压向墙壁,如山岳一般的身躯笼罩着她,居高临下的睨视着她,问:“到底怎么了?”
  一大清早就撒谎?
  靳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退去,脊背却直接贴上了墙壁,眼睛对上他暗沉的眼神,乍然有种逃无可逃的感觉。
  “我、我、”她一时结巴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姿势,看不得他的眼睛,便闭上自己眼睛的说,“我想给你更衣!”
  为了这个?王夙夜微愕,他看着紧闭着眼睛的靳如,微微往后退去:“那为何要撒谎?”
  说出来多难为情啊!靳如暗瞪了他一眼,双手推着他的胸膛,让他放开自己。
  王夙夜没再用力被她推开了,索性坐在一旁,看她下了床穿好衣服,然后拿起他的衣服回过身看到他还在床上没动,便闷闷的说:“你还不起来吗?”
  王夙夜却笑了一下,下了床走到她身边,伸开双臂让她给他穿衣。
  靳如第一给男人穿衣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尤其是给他系腰带的时候,更是打了好几次结才系好,舒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他的眼睛紧盯着她,幽深的眼睛藏着暗涌,不禁一怔:“怎么了?我做的不好?”
  王夙夜没有说话,而是拉起她白皙的手放在唇边,狠而温柔的咬了一口。
  靳如愣了,呆立半响,听到他叫景月进来才回了神,脸唰的就红了,居然咬她!她看着自己的手背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做!
  “今天我要陪陛下进山狩猎,你骑马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像昨天那样鲁莽,让景月放开缰绳。”他剥着莲子说。
  哪有鲁莽了?不过就是慢跑着,也没跑多快啊!但她面上不敢反驳,只是点点头。
  王夙夜看了她一眼,对景月说:“知道了吗?”
  景月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道:“属下遵命!”
  靳如知道自己今天想让马术再进一步的可能性没了,连他出门时也没起来送他,怄了一会儿气,看到桌上剥好的新鲜莲子又忍不住笑了,一颗颗的仔细品尝着,清甜微涩,却是她唯一爱好的吃食。
  山里,王夙夜和萧剑泽分别骑着马在熙和帝的两侧,熙和笑道:“去年秋猎时,王将军打到了不少猎物,只比唐国公少两只猎物,今年不知能不能超过唐国公呢?”
  王夙夜道:“唐国公精于骑射,去年也是不想臣输的难看,所以保留了实力,臣自认比不过唐国公的。”
  后面的唐国公不好意思了:“将军哪里的话,依我看,若认真比试的话,将军必能胜过我。”
  萧剑泽也笑道:“王将军与唐国公都是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哪像萧某这般,骑一会儿马就受不住了。”
  “国丈不要妄自菲薄,”熙和帝看了他一眼,道,“姜还是老的辣,说不定今次国丈就让人大开眼界了。”
  萧剑泽哈哈一笑:“陛下寄予臣以厚望,老臣惭愧啊!”
  王夙夜平静的听着,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唐国公暗皱了眉,这次来避暑的时间不对,按道理六月出就该来了,现在都七月中旬了才来避暑,谁不会觉得是有猫腻呢?
  “好了,大家都散开吧!”熙和帝说,“寅时在此集合,诸位都要玩的尽兴啊!”
  “是,陛下。”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开,萧剑泽和熙和帝不经意的对视一眼,才骑马走开。
  王夙夜并没有去狩猎,只是骑着马悠悠的走着,似乎在等什么。大约半个时辰后,景阳从前方骑马过来,对他说:“将军,已经收拾好了。”
  王夙夜点点头,仍是慢悠悠的骑着马,没多久就碰见了萧剑泽,后者见到他眼中一惊,忍不住往四周扫了一圈。
  “国丈不必看了,”王夙夜淡淡道,“你的手下失败了。”
  萧剑泽愣住,收敛了神色:“王将军说什么呢?萧某可不明白。”
  王夙夜道:“国丈的精心部署之于王某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这般自大的话,让萧剑泽沉了脸,他不相信自己的人居然伤不了王夙夜,更相信自己的人还没有找到机会动手:“你我都为朝臣,现在韩尉找到了二皇子,咱们此时应该联手,我又怎能与将军不合?平白让韩尉捡了便宜。”
  王夙夜微扯嘴角,笑了一下:“我以为比起韩尉,国丈更想对付我,若是有了我手中的兵权,又有高添在身后,韩尉就不在话下了,不是吗?”
  心思被人揭露,萧剑泽依旧面色不变,笑道:“若是韩尉没有找到二皇子,我确实想这么做,但现在更应该对付韩尉,避免再生战事、天下大乱才是要事。”
  毕竟在高位多年,纵然萧剑泽没有多大本事,但做到面不改色的扯谎也极为容易。
  王夙夜却不与他扯那些,提起了当年的事:“国丈可知当年,你和徐正夫同为吏部侍郎,为何邓海岩只单单对付徐正夫,却对你置之不理呢?”
  萧剑泽一愣,对于当年的宿敌,他是恨的牙痒痒的,邓海岩对付徐正夫时,他没少落井下石,此刻也是不屑道:“当年他风头太旺,无怪乎被邓海岩忌恨。”
  王夙夜点头,眼中一抹淡淡的嘲讽:“这是他对付徐正夫的原因,但你,却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过,一个庸碌之人坐上高位,要比一个精明正派之人坐上高位,要好的多;当初我虽杀了邓海岩手握皇城重兵,但是根基不稳,就这样,你也不敢对付我,不是吗?”
  所以,这次的伏杀不费吹灰之力的被他解决掉,想他经历过多少刺杀,萧剑泽的手段远比不上邓海岩的旧党,更比不过韩尉。
  萧剑泽的脸色难看起来,怒视着他:“王夙夜,你不要欺人太甚!即便你手握重权又怎样?可你永远都不能上朝,光明正大的议论朝政!”
  王夙夜却笑,只接着自己的话说:“你与高添一体,看似高添依靠于你,实则是你依赖着高添,倘若高添不再听你的话,国丈要如何自处呢?”
  岭南屯卫军并不直接听命于萧剑泽,他们是高添的手下。
  萧剑泽面色变了,难道高添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看他心疑了,王夙夜也不再多说,驱着马走了,接下来就是打点猎物,带给他的夫人。
  靳如上午骑了会儿马,因着王夙夜的交代,景月无论怎样都不肯松开缰绳让她自己骑,便兴致缺缺的回了屋,用了午饭后,又被司徒夫人邀去刺梅阁画画。
  她哪会儿画画?琴棋书画,她也就字写的不错,还是小时候项氏让她亲自给王夙夜回信,逼着她勤学苦练所成。
  近来有关小时候的事,她回想起来的越来越多了,就是不记得当年王夙夜给她写信的内容了。也许母亲还替她保存着信吧!
  以前项氏总是担心靳如长大后会对婚事心生不满,或者不开心,所以私心里希望她能通过和王夙夜的接触,将来成亲后能够称心如意,便在王夙夜每次随着王忠过来做客时,都有意让两人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
  等靳如到了刺梅阁,她们已经在画画了,不是个人作画,而是置了长桌,铺上半丈长的宣纸,大家一起完成一幅画作,有说有笑的。
  司徒夫人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夫人正在画梅花,不时与旁边的人交谈几句,见她过来就赶紧招呼让她过来看,还要她也来画。
  靳如连忙拒绝,再往别处看去,发现画的是春夏秋冬四季,但是她的视线落在了夏季的那部分。
  不似其他夫人画的那般明确,春天的桃花,秋天的桂花,冬天的红梅,而夏天那里画的是荷叶而无荷花,然后在圆而肥大的叶子下面,露出了一截橘红色的金鱼鱼尾,倒不知是刚刚入夏,还是将至夏末,虽无花,却因为金鱼的颜色一点都不寡淡,在四景中最是亮眼。
  “王夫人最喜欢哪个景?”柳夫人问道。
  靳如道:“我看那片荷叶画的很别致。”
  柳夫人愣了一下,往画上看过去,这么一眼看去,那片绿色的荷叶确实惹眼清新。
  “王夫人好眼光。”她说。
  “确实好眼光,周夫人能得王夫人的赏识,实在让人欣慰。”这般不识趣的话,除了秀禾夫人还会有谁?
  原本说笑的人群安静了,司徒夫人手一抖,差点画毁了。
  片刻,才有一个娇柔的女声道:“瞧秀禾夫人说的,王夫人又不知道这是周夫人画的。”
  说话的是熙和帝带来的那位付才人,靳如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陆湘。
  陆湘没说话,只站在那里垂着眼睛看地。
  靳如便道:“周夫人不愧是太师之女,才学非凡,清雅脱俗。”
  嗯?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靳如居然夸陆湘。
  不然呢?难道她要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
  陆湘这才抬起头,看了靳如一会儿回道:“多谢夫人夸奖。”
  她也没那么不识时务,还会与靳如作对,虽然曾经一度恨得失去了理智,但就像周础说的,王夙夜不会再对她留情面,而她更没有能力去跟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