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谢悠然正惋惜着,院门外响起一道大嗓门的声音:“大丫在家吗?”
  谢悠然放下书,走出去一看,是罗春花和秀莲母女挎着篮子站在院门外。
  “是春花婶子,胡婶子,秀莲姐啊,新年快乐!快进来!”谢悠然笑着将人迎进来。
  “大丫,新年好。”罗春花笑道,“初二就上门,你不会怪我们不懂礼数吧?”
  “怎么会呢?”谢悠然笑道,“正好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你们过来陪我说说话也挺好的。”
  说着赶紧将人请进家门。
  罗春花笑道:“我和你胡婶子娘家都是没人了,所以也没得去处。这不,正凑堆一起闲聊呢,看到你爹娘他们驾着马车去了杨家坳,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婶子们寻思想找你扯扯闲篇,所以就搭伴过来了。”
  又将手里的篮子给她,道:“新年大吉的,也不好空手上门,就带了两包瓜子和糖,你也别嫌弃。”
  秀莲的娘胡氏也笑道:“是啊,大丫家里都是做美食的,寻常的东西我们也拿不出手,只能拿点自己家炒的瓜子了。”
  “自己炒的瓜子才香呢。”谢悠然将她们带来的瓜子倒在盘子里,端过来招呼她们在火塘边坐下。
  又泡了好茶来待客,“春花婶子,胡婶子,秀莲姐,快坐,你们都别客气,咱一边嗑瓜子一边烤火哈。”
  大家围着火塘坐下,秀莲有些局促,捏着衣袖道:“大丫,你别忙活,我们就是来坐坐,一会儿就走。”
  “别呀,着急走干嘛?多坐会儿。”
  谢悠然又抓了把糖,拣了一些家里备下的作坊生产的点心端出来,“来来来,大家吃点心。”
  美食坊的点心虽然专供祥顺斋,但村里若有人买,也会卖给他们。
  价格上,也会优惠一点。
  若平时,村人还会舍不得花这钱,但这快过年了,各家多少也会买点。
  毕竟,这美食坊生产的点心,整个太平镇,甚至说是昭阳县都独此一份,别处可是买不到的。
  再说谢氏美食坊如今声名在外,他们家的点心拿出去待客走亲戚,也是倍有面子的。
  因此,罗春花家和胡氏家,也都多少买了点儿。
  胡氏发自内心地赞道:“大丫如今是越发能干了,我家秀莲要有你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秀莲在一旁红着脸,低低叫了一声:“娘!”
  谢悠然笑了笑,道:“胡婶子,你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我也不过是会做几道点心而已。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我会的秀莲姐不会,秀莲姐会的,我也不会啊。”
  胡氏笑着对罗春花道:“大丫就是会说话,这话我听着明知是安慰我,心里竟也舒坦了几分。”
  大家都笑了起来。
  罗春花道:“秀莲,快把那事跟你大丫妹妹说说。”
  谢悠然挑眉,看向了秀莲。
  她就觉得奇怪呢,按照当地的风俗,就是关系再好的人,一般也都是初五过后才开始相互串门拜年的,她们初二就来了,她就觉得她们应该有事。果不其然。
  秀莲道:“是这样的大丫,之前我不是也在咱的美食坊做事嘛,对于咱的作坊生产出来的点心也略有了解。而且我也听你说过,有几款点心除了你,别人是谁也不会做的。你当时还跟我们说,全昭阳县都找不出第二家。”
  “嗯,”谢悠然点头,“我是说过这话。”
  秀莲道:“但是年上我表姐出嫁,我去送嫁。发现表姐夫他们家也买了咱的点心。我开始还挺高兴的,以为咱的点心卖到县城去了,可后来一尝,发现那些点心虽然跟咱们的名字一样,从外形上看起来也很像,但味道却差了很多。我问表姐从哪里买的点心,表姐说,是从路边买的。还说最近城里有那么一批人,推着板车沿街叫卖这些点心,还说他们是太平镇烟村谢氏美食坊的人,美食坊遭遇了大火,作坊烧了,老板要赔一大笔钱给祥顺斋,没办法,只能把积压在仓库的一大批点心拿出来低价贱卖。表姐夫家里贪便宜,买了好多囤积在家里,还说过年的时候拎着去走亲戚。我回来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来告诉你。如果他们拿那些假冒伪劣以次充好的点心去走亲戚,不是在坏咱美食坊的招牌吗?”
  古代是没有假冒伪劣这样的说辞的,这自然是谢悠然教她们的。
  谢悠然听了,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秀莲道:“就是腊月二十九,我表姐二十九出嫁的。”
  罗春花在旁愤愤道:“我们都知道作坊每天制作的点心都销售一空,哪里还有积压在仓库的?那些人分明是骗子,打着美食坊的幌子在卖假货。”
  胡氏也道,“是啊,咱是这村里的人,自然清楚这些内情。可县里那些人不知道啊,她们都以为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更何况,那些点心不管是名字还是样子都做得跟美食坊的很像,乍一看辨不出真假。又卖得便宜,自然就有人上当受骗了。”
  谢悠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山寨货了。
  而且,人家还卖到县城去了,她这正版的都还没火到县城去呢,山寨货倒先行一步了。
  看来,这造假的人,一定是了解她的底细的。
  不然,他们远在昭阳县,又怎知她的作坊被烧,要赔钱给祥顺斋呢?
  虽然因着过年的关系,吕明枫还没有跟她摊牌,但如果年后她不重建美食坊,不继续跟祥顺斋合作的话,按照契约,她是要赔钱给祥顺斋的。
  县城里的人,又怎会这么清楚她和祥顺斋签的契约内容?
  呵,这倒是有趣了!谢悠然心里冷笑。
  第248章 人情
  “秀莲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她真诚地对秀莲道,“你若不来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有心人利用,拿来牟取暴利呢。”
  秀莲道:“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也曾是作坊的一员。”
  说着,神色就有些黯然了。
  如果不是受不成器的弟弟连累,她现在,还依然是美食坊的一员。
  胡氏在旁欲言又止。
  罗春花见状,会意地问谢悠然:“大丫,你那作坊,过完年还建不?”
  这正是胡氏和秀莲今个的目的之一,当下,两人都打起精神,有些紧张地看向谢悠然。
  谢悠然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她们特意过来告诉自己县城山寨点心的事,无非也就是想卖她个人情,好重新进入美食坊做事罢了。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不了,我不打算再建了。”
  “啊?”胡氏母女当下一脸失望,连罗春花也有些意外。
  “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谢悠然摇头道:“点心这一块盈利小,我不打算再做了,准备做点别的。”
  又看向秀莲,笑道:“到时候,还希望秀莲姐能来帮忙。”
  胡氏母女正失落呢,一听她这般说,眼睛顿时又都亮了起来。
  “真的?”秀莲激动地拉着谢悠然的手,道:“大丫妹妹,你说的真的?你真的愿意再用我?”
  “你聪明能干,人又肯吃苦,我当然愿意用你。”谢悠然笑道,“年上因为你弟弟的事,我迁怒到了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没有没有,”秀莲忙不迭摇头,“我哪会怪你,的确是我弟弟做错了事,我们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我保证,他不会再做傻事了。”
  胡氏也道:“是啊大丫,松子现在乖得很,可不敢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悠然笑了笑,对她们道:“这样,我不打算重建美食坊的事,还没跟家里人商量呢,只是事先跟你们通了气,所以,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们暂时帮我保守这个口风,等过完年再说哈。毕竟我跟祥顺斋还有契约在身呢,弄不好还得赔钱。”
  “我们晓得的。”几人忙不迭道,“大丫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谢悠然招呼,“吃点心,吃糖果,都别客气哈。”
  胡氏母女和罗春花再坐了片刻,就告辞了。
  谢悠然的齐民要术却是再也没法静下心来看了。
  虽然说,她已决定不做点心的生意了,但是,自己的心血被人抄袭,总是心里不舒服的。
  还有那晚的大火,来得如此蹊跷,却因着过年的消息,衙门也放假,案子没有一丝进展,她很是烦闷。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她向来不是个贪睡之人,为何那晚却睡得那么死?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而且,自己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睡过去?一睡就是两天?
  她想起了那晚的噩梦,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就好像,她 真的去经历过一样。
  她清晰地记得,梦里她躺在手术台上的那间医院,是另外换了一家,不是之前中秋节回去时看到的那一家。
  而寂城,也似乎更为憔悴和清瘦……
  那么,她梦到的那些事,是现代世界里真实发生的吗?
  她是不是重新接受了一场开颅手术?
  她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的碎片,到底取出来了没有?
  她想不明白,每次一开始想这些事,头就隐隐地作疼。
  晚上家人们都回来了,谢悠然只说罗春花她们过来拜了年,没有说城里出了山寨谢氏点心的事,怕他们生气。
  暂且先过完这个年再说吧。
  一晃便到了初五。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
  这一天,有一种叫做“赶五穷”(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的风俗。
  黎明即起,放鞭炮、打扫卫生,表达了劳动人民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破五”是“送年”的意思,过了这一天,一切就慢慢恢复到大年除夕以前的状态。
  但农村冬天没什么事做,所以基本还是窝在家里吃吃喝喝,或者走亲访友。
  要到正月十五散了元宵之后,这个年才算真正地过完了。
  一早,谢保顺从每间房屋里往外头放炮仗,边放边往门外走。
  这个寓意将一切不吉利的东西、一切妖魔鬼怪都轰将出去,让它们离我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比起现代,这里还有很多迷信禁忌,如不得用生米作饭,妇女不能用针缝纫等诸多禁忌,在过了初五之后即告解除,故而称此日为“破五”。
  现代的破五,在谢悠然的老家,有包饺子的习俗,俗称“捏小人嘴”,据说,这样可免除谗言之祸。
  于是,初五这天,谢悠然又领着家人,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包饺子活动。
  三丫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练习,终于学会了包饺子,大家都为她高兴。
  她自己也特别高兴,整整吃掉了自己包的两大碗饺子,说是慰劳自己的辛苦,把大家逗笑得不行。
  后院欢声笑语,前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孩子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像是要把肺子都咳出来似的。
  杨氏叹了口气,道:“听说老三家的两个孩子都感染了风寒,咳了好几天了,吃了药也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