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坐电梯上了八楼,将门牌号确认再三,洛望舒按下了门铃。
  这座小区的门铃很特殊,不是常见的“叮咚”、“叮咚”,而是一串短促的木琴声,曲调轻松活泼,让人听着完全不会感到厌烦。
  连着按了几次果然没人开门,洛望舒把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向右一转,“咔嚓”一声把门打开。
  他伸手推开门,在门外打量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进去。
  今天的天气本来就很阴沉,隐隐有要下雨的预兆。而这间801a又把窗帘拉得死死的,显得室内更加昏暗森冷,让人光是看着就有点浑身不舒服。
  洛望舒在玄关的鞋架上找到一次性拖鞋换上,走进客厅后,正想按下墙壁上的灯的开关,突然发现除了他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隐约还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嗡鸣声。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那里应该是主人的书房,门扇半掩着,房间内的光线明显比客厅里的要亮上几分。
  看来那位作家是在书房里待着,刚刚玄关那里没有换下来的鞋子,他还以为家里没人。
  洛望舒松了一口气,虽然郭仪说了让他直接开门进来,可他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于是摸摸后脑勺,向书房的房间走过去,打算先跟对方道个歉。
  他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板,正要开口,便从门缝里率先看到了书房里的情景,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洛望舒硬是没把嗓子眼里的话说出来。
  通过门缝恰好可以看到房内摆放着电脑桌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电脑屏幕投出的白光为他勾出一层透着寒意的光圈。
  那人的脊背非常僵硬,一只手放在键盘上,另一只手自然地垂直在身侧,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似乎连呼吸的动作都被省略。
  洛望舒半眯起眼睛,把心里的怪异感觉强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推门走进去:“不好意思啊,乔先生,没经过您允许就私自进来了。”
  他在距离乔溦身后半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安静地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对方说话,至于那具看起有些僵硬的身体更是一动也不动。
  洛望舒心头“咯噔”一跳,刚刚被硬压下去的怪异感觉再次席卷而来。他向左弯了弯身子:“乔先……”
  “生”字尚且卡在喉咙里,洛望舒已经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整张脸被电脑屏幕的光线照得一片煞白。
  他刚刚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屏幕,发现电脑上只打开了一份word文档。
  虽然他没看到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内容,但最上端初号宋体加粗的两个字却清晰地映入眼帘。
  ——遗书。
  遗书!?
  洛望舒瞪着电脑屏幕上的这两个字,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停止运作了。他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来去查看一下乔溦的情况。
  他抖着手,慢慢覆上身前那人的肩膀,轻轻摇了摇,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乔……乔……”
  一个完整的称谓还没说出,乔溦被他这么轻轻一碰,整个人竟然直接“噗通”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直挺挺地侧身砸在地板上。
  洛望舒被吓得跟着哆嗦了一下,呼吸也停下几拍,心里连连“卧槽”地后退了小半步。
  整个人才缓过劲儿来,又就着电脑屏幕惨惨的白光,发现乔溦的小腹上正插着一截刀柄。浅灰色的衬衫早就被厚重的血液所浸透,此时已经有些干涸发黑了。
  一声短促的闷哼卡在洛望舒的嗓子眼里,发出一种近似声带痉挛了的声音,两条腿都隐隐有点发软。
  空调还挂在上面称职地运作着,冷气一阵阵地吹到他的背上,搞得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可偏偏身上还被吓出了粘腻的汗意。
  这!尼!玛!算!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ps:攻君前二十章各种欠抽,都是表面现象,只对受受一个人不要脸,对外斯文败类高冷之花,还是很疼受受的=3=在后期全部都是糖糖糖糖糖,接受不了慎戳,比心~
  在下对中央美院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唯一直属于国家教育部的学校,文中与现实不符,大家可以当做是虚构出来的一所高等美术学府。
  第二章
  洛望舒很难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今天压根就不该出门,从走进锐意公司开始就接连不断地在各种程度的懵圈状态里度过。而他现在正处于的懵圈状态估计是他过去二十年来,不,是有生以来最为严重的懵圈状态了。
  周围寂静得让他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
  洛望舒站在原地用力深吸了两口气,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报警。
  尽管知道照这种情形来看,对方估计已经断气很长时间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弯下身子,另一只手颤着指尖探向乔溦的鼻尖。
  正要点下拨号键,就听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嗯?”了一声。
  没等洛望舒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却又极其苍白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随即便顺着肌理迅速蔓延上来。
  洛望舒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被炸得发麻,心脏和血管都差点直接爆开!
  他胆裂魂飞地“嗷呜”一嗓子直接嚎出来,下意识地往后猛退。可手腕还被那只手牢牢地攥在掌心里,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一屁股砸在地上。
  顾不上疼得要死的尾巴骨,洛望舒连呲牙咧嘴的功夫都没有,嚎着嗓子使劲挣扎,两条腿也本能地踹向地上的“尸体”。
  对方“啧”了一声,翻身过来压上他不安分的腿根,又把他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向上一提,牢牢地按在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惊慌到失态的表情:“你是谁?”
  声线低缓,尾音上挑,性感磁性之余,又透着一股慵懒的优雅意味。
  听到这句话,洛望舒安静下来,脸上惊慌的表情还没收敛回去,撇着嘴巴,蹙着眉毛,木愣地看着自己正上方的那张面孔。
  那是一张偏瘦长的脸,下巴的线条尤为锋利,五官极其精致,兼具了东方和西方的长相特征,在昏暗的光线下透露出诡谲的美感。
  那双眼睛更是美得摄人心魄,竟然是非常罕见的、被西方人称为“神的眼睛”的浅灰色。
  “你是谁?”乔溦看着被他压制下地上动弹不得的人,越看越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好玩得不行,心里涌起一种恶作剧成功了的好笑意味。
  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俯下身子,更近地贴向洛望舒:“嗯?”
  “你……”洛望舒彻底懵圈了,脸上一阵惊疑不定接着一阵茫然无措。“你没死?”
  说着他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抵在他的小腹上,下意识地下移视线,发现正是那截插在对方身上的刀柄,这一眼看得他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当然没死。”乔溦慵懒地提起嘴角,从洛望舒身上退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洛望舒想到刚刚自己失态的样子心里有点尴尬,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乔溦面前,想礼貌地向对方笑笑,发现自己后怕得完全笑不出来:“我叫洛望舒,郭主编让我过来……过来替她催稿,她说她等会儿还有一场会议要准备,就把钥匙给我,让我进来……”
  “郭仪?”乔溦自己放倒在身后的床上,十指交叉枕在脑后。
  洛望舒点点头。
  “为什么让你过来,权新呢?”
  “请问,权新是谁?”洛望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时时瞥向还“插”在对方肚子上的绝对管制刀具,这副表情配上那张挺显嫩的脸,看起来特别无辜。
  “我的责编。”乔溦微微偏过头,笑着看向床前被他吓得还有点发懵的人,心想对方这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真像一只出笼不久的小白兔。
  “郭主编说他请了很长时间的病假。”
  “哦?”乔溦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那你是我的新责编?”
  洛望舒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完成学校的社会实践作业,只是暑假在锐意工作。”
  “还是学生啊。”乔溦的笑意更深了。“郭仪没把我分给别的责编,怎么反而让你过来了。”
  洛望舒以为对方是嫌弃他没有经验,不满意社里对他的安排,忙解释道:“郭主编说,您对锐意来说特别重要,只能单独负责。现在公司太忙,抽不出人来,别的编辑手下都还有的别的作家,怕忙起来后对你照顾不周,就……”
  “那你是单独负责我?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让我在截稿日前,把你剩下的稿子交给她就算完成任务了。”说完,洛望舒又瞥了一眼他肚子上的刀柄,欲言又止地看向乔溦的眼睛,憋了半天正要说话,不料乔溦在他出声之前抢先道:“你觉得,郭仪这个人,怎么样?”
  洛望舒觉得这个问题和前面的对话没什么太大联系,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郭主编人很好,很照顾新人。”
  “照顾新人?”乔溦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你觉得她很照顾你?”
  “嗯。”洛望舒正直地点点头,展开一个温和的微笑。“给我安排的工作任务非常简单轻松。”
  话音落下,他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太好,又补充道:“不过乔先生您放心,我会努力做到最好。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跟我提出来就是了,我一定改正。”
  “好。”乔溦看着他认真的小眼神,唇角更弯。他从床上撑身坐起来,向洛望舒伸出右手。“那小月亮,我的身家性命就暂时交给你了。”
  洛望舒刚触碰到对方的指尖,便被这句“小月亮”堵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叫洛望舒。”
  “我知道你叫洛望舒。”乔溦直接握住他的手,笑得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望舒不是有月亮的意思,我叫你月亮也没什么不对吧。”
  洛望舒皱皱眉,为难地看着对方:“意思虽然一样,可是我一个大男人,被叫小月亮……这也太那什么了。”
  “好,小洛子。”乔溦非常给面子地换了个称呼,尽管这个新称呼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别一直叫我乔先生,叫我乔溦就好,杂志社的人都这么叫我。”
  嗯,叫的时候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洛望舒虽然也不想被叫“小洛子”,但是和“小月亮”相比……那还是叫他“小洛子”吧。
  他从最先紧张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看着乔溦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前把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关掉,那截刀柄跟随他的动作一抖一抖。
  洛望舒看了看刀柄,又看了看乔溦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那个……刀还插在你身上呢。”
  “这是道具,扣在衣服上的。”乔溦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的纽扣,然后一把扯下衣服丢在地上,又从床头摸过一件黑色短袖套在身上。
  肌理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出好看的线条,尤其是那几块实打实的腹肌更看得洛望舒眼红起来。
  “乔先……乔溦。”洛望舒适应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你刚刚为什么……”
  “为什么要装死?”乔溦转过身,弯着眼睛看向他,然后走到另一边把窗帘拉开,阳光随即就倾泻进来。
  虽然不是很强烈,可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是让洛望舒不由眯起眼睛。
  “郭仪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猜想今天一定有人会过来找我,就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本来以为拆礼物的人不是郭仪就是权新,没想到……”
  没想到是一只还没毕业的小白兔。
  那可真是大礼。
  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洛望舒还是有点后怕,但同时也觉得这位大牌作家没有之前想象里的那么难相处:“那你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她是想找我要稿子,我没有稿子要给她,她肯定会骂我,我为什么要接她的电话。”乔溦摊手耸肩,将匀称颀长的身子靠在窗框上。
  这会儿室内光线充足,照得他就像是从小朋友们的童话故事书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
  洛望舒想说我也是来找你要稿子的,可是对方刚刚用那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自己没有稿子,他就只好……使劲儿把这句话又咽回肚子里。
  乔溦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也愈加玩味起来。
  他走过去拍了拍洛望舒的肩膀,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来:“不过既然以后我就由你负责……我看你很有眼缘,也挺喜欢的。这样吧,给我一晚上时间,明天我就把稿子发到你的邮箱里。”
  听了对方的话,洛望舒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份工作似乎比想象里还要简单轻松。
  “要全文一半的稿子,您一晚上能写完吗?”洛望舒想到这人刚说完自己没有稿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乔溦点头:“其实本来就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修改一下。
  洛望舒听了舒出一口气,总算放心笑起来,带着几丝与年龄不符的天真意味:“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哪里哪里。”乔溦也眯着眼睛,跟着他一起笑。“对了,郭仪是把我家的钥匙给你了吧。”
  “是的。”洛望舒非常实诚地点头。“她说您可能不会给我开门,就让我自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