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他的教义之中,讲究的第一条,便是洁净。
  洁净要求下,神职人员即使是在休息时,也应当将自己的肌肤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不允许沾到半点灰尘。
  然而这会儿小神父探出来的手是裸着的,那上头半点遮掩的布料也没,他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尖圆润,粉簌簌的像是教堂边生长着的蔷薇花瓣,沾了露水于溪边轻轻摇晃。
  神的目光落在那浅粉的指尖上,眉头蹙的更紧。
  他动动神力,将那一角被子盖回去。
  “嗯……”
  睡梦里的青年把下半身盖着的被子也蹬开了。松松垮垮的黑衣只勉强盖住腿根,两条腿莹润细腻,在月光下泛着玉石一样的光。
  他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连呼吸都骤然变得甜腻起来。青年微微蹭着腰部的被子,喉咙里一点点挤出细细的声音,像是幼兽在困倦极了的时候发出的低鸣。小神父脸上潮红,嘴唇上也是殷红一片,骷髅苍白的指尖还抵在上头,留下了小小一个印子。
  神骤然转过身去。就在这一瞬,骷髅的骨头上忽然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它慢慢低下头,那些细小的骨头碰撞在一处时,没有再发出咔哒咔哒的响。
  它的力量又增强了,于是便坐在床上,不用再担心吵醒小神父,心满意足地抚弄那两片嘴唇。
  神皱了皱眉,心底生出了些懊恼。
  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孽。那是淫欲……
  神再不愿在这处久留,拂袖而去。剩下的七宗罪安静地凝视着小神父的睡颜,它动动手指,将神父裹得更紧了些。
  半晌后,它慢慢抬起手,若有所思把那手指按在了自己不存在的嘴唇上。
  就在刚刚,它懂得了淫欲。
  清晨,送饭的人照例将装着饭菜的篮子放在门外。小神父梳理了满头金发,仍旧用碧色的丝带将它们在背后简单束了一束,骷髅看着对他的头发很感兴趣,在杜云停梳理时,它便一直在身旁站着。等杜云停的梳子刚刚放下来,它便马上从桌上拿起来,试探着在小神父头上比划了下。
  杜云停任由他梳。
  骷髅的动作极其小心。它慢慢把梳齿插到青年密密的发丝里,一点点向下梳去。其实它完全不需要这般小心,那些发丝就像一匹名贵的绸缎,它们安静地被握在惨白的手里,轻柔地从指缝间流泻下去,顺而滑。
  最终的丝带是由杜云停来束的。他简单在头上绑了绑,扭过头时脸上带着笑意,“多亏二哥,比我平常自己梳的好多了。”
  骷髅一声不响,忽的低下头,又抬起来。许是因为激动,它骨头上粉红了一大片,把自己指骨都捏掉了好几个,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
  【……】7777心情复杂注视着,它本来是很怕这种东西的系统,可这会儿看着这骨头架子犯蠢的样子,不知为何就不太怕了。
  骷髅害羞起来都是这么刚的吗?
  骷髅闷着头捡起来,咔哒几下又重新安回去。
  它不需要用餐,便安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神父用。桌上是简单的面包,杜云停将黑面包塞进嘴里,又喝了半杯清水。
  外头已有人声,这一日是休息日,早起来做弥撒的村民们聚集在教堂内,正等着神父出来主持。
  杜云停说:“你先在里面等等,我得出去。”
  他迈步朝外走,还没走上两步,袍子角被谁拽着了。骨架子指关节勾住他衣角,黑漆漆的眼洞望着他。分明没有眼睛,杜云停却莫名从那俩洞里头看出了委屈来。
  他为难道:“我得做弥撒。”
  骨架子一声不吭握得更紧。
  杜云停拽了两下,愣是没从他手中拽出来。7777给他出主意,【手卸掉,直接把手卸掉!】
  ……出的都是什么脑残主意。杜云停只好道:“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自然不能让骷髅就这样明目张胆出现在教堂上。好在骨架子还有件宽大的黑袍,这会儿将大大的兜帽戴好了,几乎什么也露不出来。杜云停把它的手塞进袍子里,吩咐它:“绝对不能拿出来。”
  骨架子连连点头。
  于是做弥撒时,杜云停将它安排在了自己的侧面,隐在垂起来的帘子中。满教堂的村民谁也不曾察觉,只如往常一般恭恭敬敬跟随着神父祷告,骷髅躲在长长的布中,能看见底下每个村民的神情。
  那些alpha,或多或少都在盯着神父看。他们的目光总是从神父身上扫过,眼神围绕着他转。
  黑袍遮的实在太严实,一分一毫多余的皮肤都不曾显露出来。那些人只能在心中臆想,那袍子底下的皮肉该是有多白,腰肢有多细。将这一身衣服扒下来时,素来神圣而不容侵犯的神父眼角染上红,又该有多漂亮。
  特里斯神父如今已然是漂亮,不,是美的。被他那双安宁圣洁的眼睛望着,就像是在热天浸泡进了清冽的泉水里,浑身上下都觉得畅快。正因为禁欲,正因为掩藏,这种美好像又发酵了,愈发有种勾魂夺魄的魅力。alpha的体内都存着征服欲,谁都想狠狠征服一个本该永久保有贞洁的美人神父。
  骷髅盯着他们,慢慢地拧着自己的手指。
  它已懂得了淫欲,自然也读得懂这些目光。它望向小神父,看了半日,才重新看向人群。
  弥撒结束后,埃里克也挤上前来。他已经从一个朋友那里拿到了药,那朋友与他保证,再坚定的omega,也能在这样的药下哭成一滩水。埃里克向往着小神父哭成一滩水的模样,却始终找不到时机将药放进去。
  特里斯神父似乎比先前更加谨慎。除了弥撒祷告外,教堂的门几乎不怎么打开,神父连忏悔的人也没怎么见。他找不着空隙,只好在这时穿越人流过来。
  “特里斯神父,”他说,“我想给您送一下我为您准备的点心……”
  他递过来一个竹篮,上头蒙着一层布。杜云停掀开看了,里面是一些精巧的点心,做的十分小巧玲珑。似乎是为了讨好小神父的口味,各种花样都有一些,整整齐齐地码在篮子一端。
  见并非是什么名贵东西,小神父便接了过来,与他道了谢。
  见他拿了,埃里克神色也好看起来了,再三叮嘱他,“请您一定要用了,不要超过今天,以免耽误我的心意。”
  杜云停点点头,把篮子提在手里。
  他甚至连闻也不曾闻,便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这定然是能让特里斯的抑制剂失效的东西。
  这种小花招,在杜云停面前的确还不够格。他自然不会去碰,更不会吃,只往房中一放,等着大主教派人来时,找个方法在大主教面前告上一状。
  却没想到他一抬头,骷髅正立在篮子旁,紧紧地盯着那一篮子东西。
  “不是什么好东西,”杜云停说,想把他领过来,“来,二哥,你来我身边坐。”
  骷髅这回没有去。它仍然看着篮子中的点心,它从上头闻见了自己的味道。
  那是淫欲……
  骷髅骤然抬起眼。它安静地从篮子旁走开,与小神父坐在一处。
  待小神父暂时接待来忏悔的村民时,骷髅便把自己的手放在篮子里。它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将满篮子的东西全部都捏烂了。
  在捏完之后,它站起身,朝着玫瑰花窗外看了一眼。
  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是埃里克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七宗罪:我要生气了。
  除我之外的人,都不能对我的孩子犯这七宗罪!
  神:我呢?
  七宗罪:嗯……
  第49章 小神父(五)
  黄昏时分, 埃里克从农舍后头走出,准备再次前往教堂。
  这是乡村的傍晚。向泛着黛色的天边望去, 能望见影影绰绰挂出来的月亮。他踩过路上稀稀落落的花, 径直向通往教堂的小路拐去。
  埃里克需要确认,掺杂着药剂的食物是否已经被神父咽下了肚子。
  他在教堂门口看见了自己拎过去的小篮子,那里头已经空了, 只剩下一些碎屑残渣留在篮底。埃里克心中有了底,张开嘴来,笑的如同一条等待着猎物钻入嘴里的毒蛇。
  他冲着这高耸的教堂嘶嘶吐着毒液 ,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走回去。
  路上有人招呼他,“埃里克!——一起喝一杯去吗?”
  埃里克志得意满,说:“去。”
  他脸上的春风得意, 遮也遮不住。
  村中只有一个酒馆,并不大, 狭小的空间里挨挨挤挤放满了桌子。为数不多的几个alpha占领了大部分座位,穿着靴子的脚也放在位置上,一边的beta也不敢说什么,只聚成一堆在角落坐着,交谈时声音都极小。
  酒被打开了好几瓶,澄澈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着, 倒有大半人都喝的脸颊潮红。有半醺的alpha起哄, 嚷嚷道:“埃里克最近有什么新事迹, 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馆中顿时一片欢呼。甭管乐意听的不乐意听的, 都愿意来凑一凑热闹。埃里克挥挥手, 道,“什么事迹?我什么也没有!”
  “没有?”alpha们不乐意了,“那说说埃里克的心上人,怎么样?”
  beta们坐在角落,一听见心上人,都纷纷望过来,眼神有些炽热。这炽热与埃里克这个人无关,只与他的性别有关,一个年轻的、身强力壮的、没标记过人的alpha,要是能结成夫妻,日后自然能跟随着对方过好日子。要是对方争气点,甚至还能去城里。
  与一个alpha结合,他们甚至还有生出omega的可能。
  那些已经到了婚龄的姑娘目光都凝聚过来,手中小扇子扑簌簌打开,为自己轻轻扇着风。那扇子之中往往还有些暗语,暗传的秋波来回在这间狭小的酒馆之中打转。
  埃里克将酒馆中所有人的面孔一一扫过去,紧接着,在人们多少带了些企盼的注视下,他挥挥手,嘴唇微微一抿,似是觉着有些可笑。
  “就凭你们?”
  这句话有些刺人,几个人都蹙了蹙眉头,将方才摇动着的扇子收了起来。年轻人平白无故闹了个没脸,彼此对望时,都有些讪讪。
  埃里克道:“我要娶的omega,那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到了主的圣殿里,也找不出第二个的。——他得是世上最美的!”
  底下有人笑,高声道:“埃里克,你不会是打算找特里斯神父吧?”
  神父的名头一抬出来,酒馆之中笑的人便更多了。他们都知道,特里斯神父那是什么样的身份?主教养子,真真正正的尊贵,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来到他们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里,已然是出人意料;若是还能被埃里克破了戒,那才是稀奇呢。
  可他们谁也不敢说,不曾在心中臆想过神父。特里斯神父何等圣洁,清冽的像高山上的雪,越是圣洁的、不容亵渎的,越令人牵肠挂肚,心荡神怡。
  埃里克哈哈地笑,没和众人说,但在他的一个朋友靠近时,便低低地和那朋友说了。朋友一惊,继而大喜,拍着他肩膀笑道:“难怪你看不上这些。”
  与教堂里的那位omega相比,这些实在逊色太多。
  埃里克晃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同样一笑。
  “标记了之后,我一定和你说。”面对苦苦求他到时说说感受的同伴,埃里克回答,“毕竟不过是一个omega……只要我想,他就得乖乖张开大腿迎接我。”
  他微微眯了眯眼,想起小神父藏在黑色圣袍下白皙的玉一样的皮肤,愈发心动。
  “——我会灌满他的生殖腔,让他从里脏到外。”他张开嘴,吐出的都是让人不堪入耳的粗话,“我打算把他彻底标记,让他在被我标记过后,再也没办法从我的床上下去。
  同伴为他拿来一杯酒,目光说不出的艳羡。这是他们中最强壮的一个alpha,依照alpha的体魄,埃里克完全有让omega死去活来的本事。
  “要是真的成功,一定要记得说。”
  埃里克就笑了。他说:“一定。”
  他们谁也不曾注意到,就在不远的角落,伫立着一个裹着黑袍的影子。风飒飒地吹拂起它宽大的兜帽,露出其中隐藏着的——那里头没有脸,在兜帽中被藏起来的,只有一个惨白的头骨。
  *
  骷髅站在教堂的尖顶上凝望着一切。它盯着埃里克醉醺醺用靴子在地上踱来踱去,这才用手骨在上面一撑,轻而稳地落在地上。它的力量又增强了,即使是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也没有半点不适,那一身骨头不再像起先那样嘎吱作响,足够它安静地潜伏在暮色里。
  它从打开的玫瑰花窗中钻进教堂里。神父仍然在自己的房间中,伸手解开金色头发上绑着的缎带,听见窗户吱呀一声打开的动静,扭过头。
  “二哥,”他轻声问,“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