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理她,干脆弯了半腰,就近显示屏,完全不看路了。
  巴小三因为她这个举动差点儿没炸毛了:“巴柯,你……”
  南城的地势有些特殊,整个城市磅山而建靠海而生。最低海拔只有1-2米,正好与海域相连。最高海拔的山头有300米,这样将近300米的海拔差距造就了南城与众不同的地势特征。整个城市的房屋街道是顺着山势向上而建。变成了陡峭的梯状。街道都有坡度,街道两旁的现代公寓建在打桩铺平的地基上。有点儿像法国普罗旺斯的gordes。
  她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街道坡度将近45度,巴柯向上行驶。只要她稍稍掉以轻心,松了油门,那……
  “easy,easy,我有分寸的。”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民谣,她直起了身子,勾起浓艳的唇角嘻嘻地笑,“好久没回来了,还真有点儿怀念高中的时候,怀念放学坐在自行车上从街道尽头冲下来的滋味。”
  巴小三歪头看着窗外,显然对她的回忆没有任何兴趣。
  “……我们那时候还比赛,看谁一路冲下来刹车的次数最少,你说刺不刺激?疯狂不疯狂?”
  副驾驶的人冷冷瞥了她一眼,答道:“疯了!”
  即使态度冷淡,语气乖张,但是巴柯还是最愿意和巴元聊天,巴旗也是。三姐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秉性脾气都是了解的。
  巴元就是那种嘴冷心热的人。别看她年纪小,可有时候她说得话比远方的爹妈知心多了。
  南城又被称为空巢城,人口年龄几乎都分布在3-19岁,50-70岁。在这里出生,读完高中,出城上大学,然后在外面工作,等退修了回来养老。这是南城人扎根在脑海里的生存方式。巴元的爹妈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生一个往家丢一个,等他们成年了又接走他们。
  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毕业以后回南城发展,但是都失败了,越活越没有斗志。这里依山傍水,悠然自得的生活节奏只适合养老。所以高考就成了南城少年变相的一种成人礼。能考到高分,能考上名校,就能摆脱这里。去更高的天空飞翔。
  巴元印象中,她每周mail过去周记,元家的两位家长都是顺着这个思路跟她捋一边人生。
  “lucky~”巴柯愉快地打了一剂响指,“有车位。”
  因为地势陡峭的关系,山上的每一家公寓旁都会打桩多垫一个水平的地基,方便停车,但是可用的地方不大,挤挤靠靠的,一次也就能停两辆车。
  巴元解了安全带,临了也没忘嘟囔一句:“都叫你在南城不要开车了。”
  “知道了,亲爱的,快进去吧~”
  这家店自打巴元出生就有了,以往巴家三姐妹一有心事儿就来这里喝酒。那时候八旗念高三喝白酒,巴柯受不了那辣味就整啤的,还念小学的巴元只能被迫呡两口米酒。
  店长是个60多岁的老夫人,后厨的厨师长是她的丈夫,一家60多平的店面,统的就这么两个人打理,却也井井有条的。
  “你请客?”巴元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边。嘴里的唾液瞬间分泌了出来。这是她看见餐馆饭店的本能反应。全南城的人都知道,巴家小三,能吃。
  “放开吃~”二姐拍拍胸脯,提了提腰包。
  “婶儿,我要三碗凉面!”
  这边巴柯的眼睛提溜一圈,也没算明白:“三儿,就我和你,要三碗做什么?”
  “哦,忘了还有你……”巴元咬着大拇指盖,细长没有修饰的长眉挑了挑,冲老夫人改口道:“婶儿,要四碗。”
  whatever~
  ☆、过臻
  这家店正好在南城的半山腰,成了分水岭。上半截儿多是一些大型的超市、购物中心和一些娱乐场所。下半截儿基本都是学校,从幼稚园到高中。而住宅房一般都在海拔最低的沿海地带,绕着南城一周。说它像普罗旺斯的gordes,可又不像。gordes的艺术性很强,南城则是生活气息浓厚,让人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很舒服的一座城市。
  巴小三她们坐靠窗的地方,因为山上的麻将馆还没有散场,山下的中小学还没有放课。所以现在很容易占到有利的地理位置。透过水色青青的玻璃,一眼望出去,蓝天碧海的,让人心旷神怡。
  老夫人很快就把凉面端了上来。顺带着还有巴柯补的一锅米酒。她低头冲巴柯笑笑,表示:回来啦!也没有因为看着她长大的,所以过分热络。这是巴元最喜欢来这家店的原因之一,她喜欢老夫人那种清修寡淡的性格。
  “说吧,这次回来又是因为什么?告诉爸妈了么?告诉过林哥了么?”巴巴地一串儿,她把自己想问的一股脑全问了,接下来,她只要负责吃和听着。
  巴柯的表情突然软了下来,眼眶里的泪圈说来就来,端起眼前的米酒一饮而尽:“三儿,你说我真的要嫁给过林么?他那不可一世,以自我为中心的臭脾气,我真的受不了~巴旗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和过桥结婚两年了,哪一次回来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那就不结,反正你们也只是公开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又不一定要结婚。”巴元很擅长回应这些,怎么说,这些女人的无理取闹。
  那边停了一会儿,半天没有接话。巴元把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沾了一口米酒,她还以为巴柯接下来会说一通过林大哥多好多好,自己又只能非他不嫁之类的话。没想到……
  “可是……”她呡了呡唇,捏着酒杯的手抖了起来,表情有些…狰狞,“可是,我怀孕了!”
  巴元一口黄瓜拌着辣椒正好卡在嗓子眼儿:“咳…咳…”
  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想喷出来又不能喷,不是因为觉得丢人,而是因为舍不得。巴元每天都在为了一口饭和自己身体本能作斗争。
  对面已经老泪纵横的美人儿,一下子止了眼泪,心疼地:“没,没事儿吧~三儿,你吐出来吐出来好点儿~”
  可是巴小三愣是铁着脸咽了下去,一把抢过巴柯的酒,全数灌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大放厥词:“妈/的,巴柯,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怀孕…还喝酒~”
  说完,立马倒了一杯清茶又灌了下去。方才的黄瓜还好说,咽都咽下去了。只是辣椒卡在呼吸道里的感觉真心难受,跟火烧似得。涨的满脸通红。两杯清茶灌下去之后,也没见好。
  巴柯见她这样,半天没敢说话。搓着手低着头,像做了什么错事。虽说是姐姐,但是巴柯和巴旗没有哪个是不怕她的。
  “你打算怎么办?”巴元顺了好久,终于能正常说话了,便开口问她。
  “不知道,三儿,你怎么想?”
  巴元深深呼了一口气,因为刚才被呛的关系,一头利落的小短发都被汗水搭拉了下来。她手腕反打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扇了扇。
  老夫人默不作声地去门口开了风扇。
  整个小洋楼一层瞬间凉快了起来。
  像是山上的麻将散场了。街道上,人流来往的声音杂了起来。不一会儿,山下的小学也放课了。老头老太太们在校门口接了孩子,一路走下去正好回家。
  巴元望着窗外,冲巴柯说了四个字:“不可作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