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看着吟绿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反问道:“何以见得?”这门亲事的确有问题,但这问题是后来爆发出来之后她才知道的,难不成吟绿现在就已经怀疑了吗?
  吟绿着急的道:“姑娘,您也不想想,夫人往日素来喜欢二姑娘和三姑娘,若真是一门好亲事的话,为何不把三姑娘嫁过去,而是越过她把您嫁过去了?”
  林宁儿没想到吟绿是如此想的,笑了笑,拉了拉她的手,安抚道:“好了,不必着急,此事我自有办法。”
  想到自家姑娘这些日子的改变,吟绿心中多了一丝期望。
  “姑娘真有法子不嫁给那郎中?”
  “对。你先擦擦眼泪,去给德栓带几句话。就说这两日让他光明正大的从后门出去,什么也不用做,去街上转上一个时辰再回来。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去帮我打听事情了。”
  林宁儿早就想好怎么推掉这门亲事了。虽然可以不做任何事,像前世一般等着钱郎中倒霉便是。但是,这一世,她想干干净净的,不想再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扯上半点关系。
  之所以让德栓出去,也不过是幌子罢了。
  两日后,恰逢林侍郎沐休。林宁儿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去了前院的书房。
  林侍郎听门口的仆人来报,说林宁儿过来了,微微有些诧异。思索了片刻之后,让她进来了。
  “宁儿今日怎么想到过来找爹爹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这几日爹爹没在正院看到你,我听你母亲说你一直在院子里绣花。”林侍郎温和的说道。
  林宁儿抬起头来盯着林侍郎的表情看了看,试图分辨这其中的真伪。究竟是为了让她安心备嫁,还是真的关心她。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什么。片刻后,微垂着头,福了福身:“多谢爹爹关心。女儿今日的确有事想跟爹爹说。”
  “哦?何事?”林侍郎感兴趣的问道。这个女儿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沉默寡言,胆小柔弱。每次见了他都极为害怕,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虽然如此,他依然很喜欢这个女儿。
  最近,这个女儿给他带来了一些惊喜,这也让他对其多了一些耐心。
  “前几日母亲跟女儿说要把女儿许给那位大人之后,女儿就想着按照大人的喜好做一副绣品。因着不了解那位大人的喜好,便让人出去打听了一番。不料,却发现了一桩事……”说到这里,林宁儿停顿了一下。
  原本听着前面的内容,林侍郎还非常的欣慰。欣慰于这个女儿懂事,知道讨好未来的夫家。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话,却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何事?”
  林宁儿脸上露出来纠结的神色,小心的觑了一眼林侍郎,又快速的低下头来:“没,也没什么事,说不定是那些人乱说的,当不得真的。”
  林宁儿这般一说,林侍郎反而愈发好奇了,语气轻缓的诱导:“没关系,宁儿,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可以跟爹爹说一说。不管是不是真的,爹爹都可以去查一查。”
  听了这话,林宁儿仿佛下定了决心,深深了呼吸了一下,说道:“女儿听郎中府的下人说,钱郎中原配夫人的弟弟因在军营中立了大功,高升了。而钱郎中的原配夫人似乎死得不明不白的。”
  这两件事情看似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对于林侍郎而言,却非常的重要。
  林侍郎没想到能从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女儿口中说出来这样的事情,内心无比的震惊。审视的看了林宁儿许久,声音有些严肃的问道:“这话你真的是从郎中府的下人口中听到的?”
  林宁儿点了点头,一脸的坦诚:“自然是真的,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母亲前几日跟女儿说她给女儿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女儿还以为母亲已经打听清楚了。难道母亲没告诉您吗?”
  说完,又一脸的懊悔的补充道:“是了,是女儿搞错了,这种事母亲没告诉您一定是因为她觉得事情是假的。都怪女儿,把这种没影儿的事儿告诉爹爹。”
  看着林宁儿的反应,林侍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刚刚是他多想了,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比以前大方了一些,但终究还是个柔弱的姑娘。
  同时,他心中也平添了对江氏的不满。这门亲事是江氏提出来了,那么她应该知道郎中府的事情才对。如此重要的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江氏都应该跟他说一声。
  “好了,爹爹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情说不得是下人误传,你切不可再对别人说。”
  听了这话,林宁儿就放心了。她知道,以林侍郎的性子,一定会去查的。不怕他去查,只要查了定然能发现其中的问题。因为,如若她没记错,钱郎中的事情月底就会被人告到京城府尹那里。左右也没几天了。
  想到这里,林宁儿假装羞愧的低下了头:“嗯,女儿知道了。”
  三天后,江氏那边给林宁儿传话,让她不要憋在屋里绣花了。
  ☆、第8章 落定
  林侍郎在官场上沉浮了二十多年,早就变得非常敏锐。对于林宁儿说的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不会放过。这也是林宁儿没把事情说得太清楚的原因。林宁儿清清楚楚的知道钱郎中前世的结局,也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但,如果她说得太清楚了,反而会引起林侍郎的怀疑。
  前一件事情非常简单的就查到了。
  钱郎中的夫人赵氏有个弟弟,在西北大营中原本只是个正六品的百户,因为立了军功,连升两级,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千户。钱郎中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还比他低上一级。
  恰好威武将军被皇上召回了京城,那赵千户便跟着一起过来。
  随后,林侍郎又找人打听了一下钱郎中府上的事情。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险些把他气着。
  他知道钱郎中府上如今没有正室,也知道他爹娘在老家,并未在京城。原以为女儿过去就能当家,没想到他家中如今竟然让一个妾侍管着,府中的二管事便是这位妾侍的哥哥。
  而他府上大大小小的通房妾侍,竟然有十几个。
  亏那个钱郎中还是个读书人,不仅好色,家中也妻不像妻,妾不像妾的,乱成一团。
  想到自己女儿柔软的性子,林侍郎已经有了悔意。不过,他悔的是女儿的性子太过柔弱,不知道能否镇压住钱郎中的后宅,而不是后悔这门亲事。
  至于原配夫人怎么死的,府中的下人们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被害死的,也有人说是病死的。
  林侍郎想,果然妾侍上不得台面,根本就不会管家,这些下人们一个个的都不知礼数。
  等自己女儿嫁过去,他们家派过去几个厉害的嬷嬷,这些下人和妾侍也就蹦跶不了几天了。那些个不老实的,直接发卖了便是。
  是以,虽然查出来这些事情,但林侍郎却没有跟江氏说什么。即便是心中有了悔意,林侍郎也不会真的跟钱郎中划清界限。毕竟,钱郎中的原配究竟是怎么死的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
  只要钱郎中没犯什么难以挽回的大错,后宅再乱那也跟前朝关系不大。
  至于女儿的幸福?林侍郎觉得给女儿找个门户相当的丈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等到第二天,下了早朝,林侍郎跟兵部侍郎张大人闲聊了几句。
  “威武将军的风采不减当年啊,只是我前几日瞧着,他身边的那位大人似乎是个生脸,长得一表人才的,那是谁?”
  张大人笑着道:“那位可是将军身边的红人,如今是千户,救了将军一命不说,还立了战功,将军喜欢着呢。”
  “哦?竟然是个千户?将军怎么带着他来京了?”林侍郎状若随意的问道。
  张大人思索了一下,说道:“我那日在席间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说有个家人死得不明不白的,来调查事情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听仔细。”
  家人?林侍郎微微蹙了蹙眉。他昨日刚刚打探过,这位赵大人今年二十岁,一直在西北军营,并未成亲。而他的父母,也早已经去世了。
  那么死得不明不白的家人……
  想到这里,林侍郎后背冒出来一层层的冷汗,立马转移了话题:“原来如此啊。那位大人年纪轻轻便立了战功,看来前途无量啊!”
  “谁不说呢。有了将军的扶持,相信很快又要升了。”张侍郎笑着道。
  林侍郎脸上强装出来一丝笑意,跟张侍郎聊了几句。
  等到晚上回到家,想到最初是江氏提出来的这门亲事,林侍郎朝着她狠狠的发了一通火。
  不过,林侍郎谨慎得很,并没有告诉江氏具体的原因,毕竟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他只抓着钱郎中后宅太乱这一点说事儿,埋怨江氏不为庶女的终身大事着想,埋怨江氏在提起来这门亲事时没有打探清楚。
  总之一句话,错处全在江氏,他毫无错处。
  这也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当初若不是江氏提出来这门亲事,他也不会想到要把女儿嫁过去。
  这下可把江氏给气着了。当初这门亲事是她主动跟别府的夫人攀扯上的,如今亲事不成,她还要去厚着脸皮去跟人说一声。她着实没想到,以林宁儿那个木讷的性子竟然能不声不响的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有事情不来找她说,竟然直接找到了林侍郎。
  她自诩对庶女们还算和善,但林宁儿所做的事情却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随之又想到侯府那边似是对自家女儿不太满意,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林宁儿赶紧嫁出去的决心。
  林荫儿的消息滞后了一些,等亲事都已经不成了,她才从林瑜琰处得知林宁儿要跟钱郎中定亲了。
  等到林宁儿过来请安时,林荫儿特意来“恭喜”她。
  “听说母亲把你许配给了一个五品官,还是正室。姐姐真是恭喜妹妹了,嫁了如此一个如意郎君。”嘴里虽然说着恭喜的话,但那表情里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因为她刚刚听林瑜琰说这个五品官家里的妾侍很多,而且人非常好色。
  林宁儿看了林荫儿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笑意的林瑜琰,淡淡的说道:“姐姐何来此话,妹妹怎么不知?”
  “你装什么装?我说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躲在房里做什么,原来是在绣嫁衣!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姐姐说一声。”
  听了这话,林宁儿依旧是一副淡笑的模样:“三姐姐在说什么,妹妹听不懂。”
  林荫儿白了林宁儿一眼,嘲讽道:“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亲事吧?哼,真当是什么好亲事不成?听说你那夫婿极喜欢漂亮姑娘,等妹妹嫁过去,可以跟那些个比一比,哪个更漂亮一些。”
  林宁儿眯了眯眼睛,深深的看了林荫儿一眼。林荫儿正欲得意的再说几句,只听背后响起来一声训斥。
  “放肆!三姑娘,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竟然说这么个不着调的话,我看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你四妹妹何时定亲了,我怎么不知道?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多读读《女戒》,这几日就不必来请安了。”江氏冷着一张脸说道。
  林侍郎说她她不敢反驳,心中的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林荫儿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林荫儿看了看林瑜琰,见林瑜琰脸上有闪躲之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林瑜琰是江氏的亲生女儿,林荫儿知道,不管她怎么狡辩,都没用。
  说完,又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林宁儿,心想,这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况且,你们自己是什么身份要记清楚了,别妄想那些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人和事。”
  这话却是意有所指。
  林宁儿像根木头似的,不为所动。心中却在想,她本是宁王的女儿,的确是要嫁个身份相当的人。很显然,江氏给她相看的不合适。想到这里,林宁儿忽觉江氏说得有道理,一脸诚恳的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住了。”
  江氏感觉自己的话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更加的郁闷,眼不见为净,挥了挥手让这二人下去了。
  回到院子之后,林宁儿看着满脸阴沉的林荫儿,突然说道:“三姐姐,母亲的确想给我定下这门亲事,只是,昨日程嬷嬷便来说亲事成不了了。怎么,二姐姐没跟你说后面的事情吗?”
  林荫儿本来是满脸的怒容,听到后面一句愣了一下。
  林宁儿点到为止,见林荫儿在发呆,转身回屋去了。
  林侍郎突然不跟钱郎中结亲了,钱郎中自然是恨上了林侍郎。
  对此,林侍郎没再外面跟他吵过,只在心中暗暗期盼那赵千户赶紧行动起来。虽然他不怕钱郎中,但在吏部树立一个敌人着实不是他所愿。
  许是林侍郎的期盼太过真诚,没过十日,事情就爆发了。
  赵千户一状告了上去,证人证物一应俱全,钱郎中很快便落马了。
  此事尘埃落定之后,林侍郎心中更加后怕了,也万分庆幸自己当时做的决定。看到江氏时,忍不住又讥讽了几句,心中平添了对江氏的不满。不过,也对当初看出来问题的林宁儿高看了一眼。
  如此一想,便抽空让人把林宁儿叫到了书房。
  林宁儿看着一脸笑意的林侍郎,听着他夸赞的话,感觉这个人极为陌生。在前世,这个人分明是个丝毫不顾及儿女的人,怎么今生却突然成了这般模样。
  这其中的缘由,林宁儿实在是想不通。她明明跟前世的表现差不多,并未做过多的改变。可为何林侍郎却变了呢?
  直到回到落春院,在手中把玩着林侍郎给她的十两银子,林宁儿依然没有想通。
  恰在这时,吟绿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姑……姑娘,不好了。”
  林宁儿看着吟绿苍白的脸色,心里顿时一紧,抓着吟绿的胳膊,沉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着急?”
  吟绿急得不得了,嘴唇嗫嚅了几下。就在她要开口时,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把屋里的门和窗户全都关上了。
  再面对林宁儿时,吟绿已经安定下来了,开口说道:“姑娘,我刚刚偷偷听到了辛嬷嬷和德栓的谈话,辛嬷嬷说您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