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他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他似乎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冲他笑了笑,对方小巧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却听得不是很清楚,而后他逐渐清醒的意识又再次陷入模糊。
  “要好好休息啊,让身体把金果全都吸收,不要浪费哦。”苏午见好看的男人睁开眼睛,男人的眼睛漆黑幽深又锐利,跟他想象的一样好看,于是冲他笑了笑。
  对男人叮嘱完,苏午重新站直身体,他刚才使用的灵力,对于一个修行并没有多少年的妖精来说,实在太多了,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撑不住人形变成本体,必须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重新融入进森林中时,苏午回头再次看了那个好看的男人一眼,解除了几人的定身术,转身消失在森林里。
  第3章 深山村落
  苏午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原本只是一只生活在森林里修行尚浅的小妖精,按道理来说,使用了这么多灵力,还救了一个人类,就算不会变回原形,也会因此而感觉到疲惫,或者灵力变弱。
  但是他并没有疲惫变弱之类的任何感觉,反而感觉到体内某些东西似乎更加稳固了,他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人形状态被“加固”了,不会再轻易地突然变成鼯鼠的原形。
  他一边抓着路边的树枝艰难地往山下走,一边思考着这种变化的原因。
  他刚才使用灵力的地方,除了乘风滑翔和对那些人类使用定身术外,就是救那个男人了。
  说起来,那个男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山上其他修行的小动物都说苏午的人形特别好看,之前苏午也没见过几个人类,没有对比,但是现在看过那个男人后,觉得那个男人才是最好看的,所以山下的人类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可是好像也不是这样,他偏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其他人的长相,苦恼地揉了一下额头,实在是不太记得了,除了好看男人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充满了恶念的眼睛,可那个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双眼像深山里的蛇一样冰冷邪恶,脸上的皮肤很粗糙并且还有不少皱褶,下巴还肿着,挂着一个鞋印,跟好看一点边也沾不上。
  苏午不想回忆跟那人有关的画面,胡思乱想的思绪很快又回到男人身上,他想来想去,忽然有点明白大松树逼着他下山的原因了,原来救人,竟然还可以获得其他力量吗?大松树说,救人积攒功德指的也是这个吗?
  可是为什么山上其他的小妖精没有一个有下山的打算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诀窍吗?
  苏午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长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不想了。
  燕山实在太大了,苏午走了很久都还在深山里。他离开的时候大松树有交待过,除非有必要,例如救人或者帮助别人,否则不可以轻易用灵力和飞行代步,尽量做到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苏午一直把这句话谨记在心,所以即使走得腿很酸,身体很累,他也不会偷偷用灵力飞行。
  苏午这一走就走了将近三天时间,才远远地看见远处的山里有炊烟飘散出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大大的笑容。
  “啊,终于要走出去了!”
  望着远处的炊烟,他有点好奇人类是怎么生活的,还有人类平日里吃的都是什么食物,于是便决定往炊烟的方向走,先去偷偷观察一下再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苏午靠着他的一双腿,走了大半个下午也没走到那个村落,眼见天快黑了,苏午不得不先找个地方休息,山里雾气湿重,若不找一个洞穴居住的话,第二天早上醒来,身上肯定要全湿了,会很冷。
  从包袱里拿了一个红色的果子出来,这是他之前在树林里找到的,个头比他的手掌还要大,吃起来十分清甜,他习惯性地双手捧着果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把整个果子全部吃完,苏午不由满足地眯起了双眼,这个果子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忙把剩下的果核小心包起来放到包袱里,也许以后他在人类世界找到地方住了的话,还可以把它种出来,这样他以后就算不在森林里,也能吃到这种果子了。
  满足地打了个嗝,苏午爬到一颗大树上,准备变成小鼯鼠的形态,找一个树洞美美地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再偷偷去人类的村落里看一看。
  全身都裹了泥的沈兰蜷着身体躲在布满了利刺的荆棘丛里,通红的大眼睛从荆棘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布满了恐惧。
  好几个男人举着火把在树林里四处搜索,他们不断地用手里的木棒捅着路边的树丛,一边用夹杂着浓重口言的声音恐吓道:“赶紧出来,你就算跑断了腿,也别想从这深山里跑出去,山里还有野狼和毒蛇,你跑出去立刻就会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物!你赶紧出来!”
  女孩似乎是被他们的话吓到了,即使蜷在荆棘丛里,也忍不住抖了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谁可以来救救她?
  那些强壮的男人还在不断地高声喊着话,恐吓的声音一声一声地仿佛敲进了她的心底,豺狼虎豹的血盆大口仿佛就等在她的身后,等着将她吞进腹中,而她的前方,却是比吃人怪兽更可怕的人贩子!
  她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高中女孩,因为跟着同学去外地游玩,被人迷晕带进了这个深山里封闭的树落,要把她嫁给一个残废的中年男人充当生育工具,可是,做为一个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公主,又怎么甘愿就这样认命?
  所以她趁着出来上厕所的机会从山上滚了下去,落到寒冷的水田里,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山。
  她以为她已经跑得离那个充满了邪恶的村子足够远了,可是没等她找到一个地方休息片刻,那些人竟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女孩满心惶惑无措,正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忽然感觉到赤裸的脚背上有什么滑过,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就见一条长蛇慢腾腾从她的脚背上游了过去,三角形的蛇头正对着她的小腿,仿佛下一刻就会张开它的獠牙狠狠地咬在女孩的腿上。女孩瞳孔剧颤,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她的身体猛烈地一阵颤抖,脚下湿润松软的泥土顿时下陷,她的身体无法再保持平衡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正准备窝在洞里睡觉的苏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又连忙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不远处的土坡上,好几个火把快速移动,似乎是握着它们的人正追逐着什么。
  苏午目力极好,仔细一看,就看见握着火把的是几个成年男人,而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跑得连滚带爬的娇小女孩儿。
  女孩儿跑得气喘不停,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却仍然在拼命地奔跑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口中的羔羊。
  深夜的森林中,苏午看着听着那几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恐吓威胁着一个女孩,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浓重的愤怒,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这让他想也没有多想,直接从树干上飞了过去。
  第4章 生一窝
  松软的土地里种植着一些庄稼,跑在其中难免会受到阻碍,如果不是因为山地土块的梯状特性,使得女孩在几次快要被抓住时,都因为从土坎上滚下去而勉强逃过一劫,她早就被那些男人抓回村落里了。
  苏午在女孩又一次从一个土坡上滚下来时,将将接住了她疲惫不堪的身体。
  女孩被他接住后,顿时惨白了张,她以为自己再一次被那些人抓住了,而她知道只要这一次被抓回去,她可能将永远没有可能回到疼爱自己的爸妈身边……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苏午见她吓得惨无人色,赶紧低声安抚了她一句,而后看也不看追来的那些人,托着女孩在土地里快速跑了几步,在土块边缘猛地跳了下去。
  女孩尖叫了一声,以为他们会直接摔下陡峭的山坡,却没有想到,身体竟然直接飞了起来!而后远远地将追赶她的那些人给甩在了身后。
  那些追赶的男人看着两人直接在半空中飞了起来,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脸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有极度信奉鬼神的,已经直接跪在地上救饶告罪了,生怕神灵们发现了他们的罪行恶行,从而降罪在他们头上。
  苏午抱着女孩用灵力在空中兜了一阵风,而后带着她落到了一片林子里,这里离那个村落已经很远了,那些男人如果想追,短时间内不可能追赶上来。
  苏午漂亮的眉眼以及柔和的气质,让饱受惊吓的沈兰稍稍放松了一些,一直强忍着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身体因为脱力而直直地往地上滑去。
  苏午连人类都没有接触过几个,更别说这么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了,见她哭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一时手足无措,忍不住两只手在胸前互相抓了抓,说:“你、你别哭了,他们不会再追过来了。”
  沈兰闻言顿时哭得更加大声了,委屈、惊恐、还有身体上的疲惫,种种极端的情绪在认为自己暂时安全后,终于开始崩溃。
  苏午一脸纠结地看着大哭特哭的女孩,忽然觉得女孩子好麻烦啊,虽然他在被大松树赶下山时也哭得很难过,但是哭成这样无法控制的场面,让他觉得特别心焦,心里好像有一百只鼯鼠四肢齐上地挠一样,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这大约是男人的基因里,一种容易受女人情绪影响的本能吧,就算他是公的鼯鼠也改变不了。
  沈兰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崩溃的情绪中抽身出来,抽泣着抬眼看了苏午一眼。
  苏午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好像他才是刚刚被狠狠折磨了一番的那个人。
  沈兰看了他一眼,忽然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于此同时还因为抽噎打了个嗝,她顿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苏午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刚刚哭成那样,现在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如果他知道人类有一个词叫“神经病”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偷偷在心里给她安上这个词。
  沈兰擦了擦眼泪,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你、你是森林里的妖、妖精……什么的吗?会飞?”
  小女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并没有受到什么本质上的伤害,沈兰的性格又天生比较坚强,很快就恢复了一些,看着苏午漂亮得不像人类的脸,再加上刚才还带着她逃出那些村民的魔爪,忍不住就开起了脑洞,连刚才的害怕都被压下去了一些。
  听到“妖精”两个字,这次换成了苏午内心惊恐了,这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他是妖精的?!难道她其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师吗?或者说她其实是更厉害的妖精?那为什么她还会被刚才那些人追着跑?
  沈兰见他瞪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用手抹了一把脸,有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要是我话说得不对冒犯了你,你别生气,我、我就是太惊讶而已,毕竟、毕竟我也从来没见过会飞的人……”她越解释越尴尬,最后干脆不再说什么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午生怕她真的认为自己是妖精,赶紧说道:“我、我不是妖、妖精,我是,我是青山大师的徒弟。”这是大松树教他的话,青山大师他也见过的,一个活了很多年的人类,青山大师和他说的话不多,但是允许让他“举着”他的名讳下山,是一个非常慷慨大方的大师,只可惜他虽然活了很多年,最后还是长眠地下了。
  沈兰闻言愣了愣,她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一些很了不起的大师往往喜欢住在深山里,有飞檐走壁或者隔山打牛之类的本事,再或者更玄幻一点,独自修行,活过人类寿命的极限,成仙成圣什么的……再联想到刚才苏午抱着她在空中飞行的事情,顿时就相信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崇敬起来,“那你师傅和你,一定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苏午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奖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握在胸前互相抓了抓,白皙的脸上也透出一丝红晕,“也、也没有很厉害啦,就是普通厉害。”
  沈兰顿时又被逗笑了,目光落在他握在胸前抓来抓去的双手,再看他比一般人似乎要大一些的黑瞳仁,以及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忽然感觉到这个男孩可能年龄比自己还小,有种遇到了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感觉萌萌的。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苏午感觉到女孩跟那些男人的差别有很大,不是说衣着打扮之类的,而是气质,他只和这个女孩相处一会儿,就感觉到她似乎不应该是这深山里的人,她应该,她应该……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他又想起那个好看的男人,他觉得,那个男人与这荒山野岭,同样非常的不搭,这个女孩也是如此,他们都应该生活得更美好。
  沈兰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她也没有瞒着救自己一命的恩人,恨恨地说:“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老男人生儿子。”
  苏午茫然了一瞬,很快就想到,山上那些小动物们也会找伴侣,然后生一窝小不点,“生一窝”这种事是动物们短暂一生中必须要做的事,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看女孩子的表情,以及之前那些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女孩绝对不可能是自己情愿“生一窝”的。
  苏午顿时十分生气,他不管是鼠生还是人生经验都不多,但是代入一下自己,如果有人强迫他“生一窝”,他绝对不会乐意的!
  沈兰这时又想到她那个没能跑出来的朋友,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们赶紧下山报案,我的朋友也是被那些人抓过来的,不知道会被卖到哪个村子里去,我得找人去救她。”
  沈兰她们被抓来后,那些人为了让她们听话,打过她们几回,沈兰性格坚强,就算被打得那么厉害,也没有放弃想要逃脱这一切的信念,然而她却很了解她那个朋友,朋友天生性格就比较懦弱,对于别人的欺凌也是逆来顺受,如果留下她继续在那个充满了邪恶的村子里,她这一生就毁了。
  苏午想到那些男人的样子,忙说道:“你带我去看看吧,不然等下山再回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生一窝”这种事,好像只要一晚上就能做到,像沈兰这样娇弱的女孩子,落到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手里,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公鼯鼠,他无法忍受这种事!
  第5章 买来的货物
  沈兰虽然很担心自己的朋友,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脱离了危险,就把仍然处在危险里的朋友抛弃,可是她同样也绝对做不出来为了救自己的朋友,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的行为,所以她刚才才会说要先下山报警,而不是在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再次以身犯险回去那个邪恶的村落去救人,这是毫无意义且愚蠢的行为。
  她也更做不出来,用道德来绑架他人,将别人推进危险里的事。
  听见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说要去那个村落时,她还相当的诧异,就算男孩子有很厉害的师傅,是很厉害的高手之类的,但是让他一个没成年的男孩子去同时面对那么多野蛮的人,她实在有点无法想象,而且,真的太危险了。
  苏午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地催促道:“走吧,我们先回去看看,不然我怕你的朋友会有危险。”
  沈兰也有些急了,忙拦住他说道:“可是他们村子里的人非常的多,只有我们俩个,会不会太危险?”
  苏午顿了顿,他可以同时定住一群人的行动,但是他的灵力本身并不是特别强,能定住的数量也是有限度的,而一个村子的人,相比之前救好看男人时遇到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以他的灵力肯定做不到一次性全部定住。
  那要怎么办呢?
  苏午开始犯难,沈兰见他皱着眉,猜测他可能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说道:“咱们还是先下山吧,一路上留个标记什么的,到时候请警察过来救她。”
  苏午却觉得燕山太大了,他们俩个摸黑下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他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两人一直在天上飞行。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地对沈兰说道:“我们先回去,别露面,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你看怎么样?”他可是很聪明的,敌人太强大的时候,那就必须智取!
  沈兰愣了一下,“可以吗?”
  苏午点点头,“有我在,保证不会被他们发现!”
  村子里的人全都聚集在了祠堂里,他们围成一圈或站或坐,祠堂里没有安装电灯,只在周围点了几只蜡烛,蜡烛昏黄的豆点光芒将所有人的影子打在同样黑漆漆的祠堂墙壁上,拉得又长又大,给人一种阴森而给诡异的压抑感。
  “村长,怎么办?那个人真的是……”
  其中一个脸色有些焦躁的男人急促地说着话,双眼因为恐惧而睁大,额头上全是冷汗。
  被叫做村长的年老男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尖刻的三角眼在无情绪地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凶狠阴险的感觉,满脸皱纹的老村长就是这样的男人。
  被村长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都望着老村长,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一脸畏惧地小声说道:“也许不是……只是单纯地闹鬼呢?我们、要不要找个大师看一看?”
  村长还是没有开口,其他人却因为男人的话而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说不定真的只是闹鬼而已,那女的……自己命不好撞了鬼,也怪不了别人不是?”
  “就是,是她自己不听话,都被卖到这里了,就是这里的人,不听自己男人的话,大半夜跑出去撞了鬼,也不能怪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