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陆迦林随黎母消失在一楼,黎潮心里却平静得很:在黎澄澈和自己之间,陆迦林会选择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倒不如说,自己从来就不是选项之一。
  应文觉说:那我们?
  黎父依旧盯着他们,一副你们敢走我就敢叫保安的样子。
  黎潮摇了摇头,说:算了。
  黎潮被拦在了这里,应文觉也没走,而是在黎潮身边坐下来了。
  他们又窝在了那个无人的角落,黎潮邀请应文觉一起玩手游,应文觉拒绝了他。
  黎潮也没继续,自己单独开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黎潮这几局都很暴躁,打得非常狠绝。连续吃鸡7局之后,有个妹子非要抱他大腿,加了游戏好友还不够,还问黎潮要微信。黎潮心情烦躁,索性退了游戏,然后对应文觉说:你竟然不沉迷游戏了。
  应文觉手机界面似乎是微信,这七局他一刻不停地按屏幕,似乎在跟别人商讨什么重要事情。听到黎潮叫他,他停下了动作,说:你想跟我聊聊天吗?
  应文觉模样小心翼翼的,黎潮看了只想笑,说:怎么,穿多了女装,就真把你潮哥当娇滴滴的女生看了?想八卦就八卦,我没那么脆弱。
  应文觉说:那我就问了?你喜欢我表哥吗?
  黎潮回忆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最确切的答案:至少以前是喜欢的。
  现在呢?不知道。
  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太特殊了,黎潮突然有了谈兴,把自己是怎么被陆迦林接到黎家、自己是怎么喜欢陆迦林的、甚至自己是怎么嫁给陆迦林的过程,全部对应文觉说了。
  这些事情藏了那么多年,他不能真让它烂在心底,污染了自己的心。
  说完之后,黎澄澈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应文觉皱着眉头说:我以前总以为表哥对你很好,没想到
  安抚完黎澄澈之后,陆迦林连忙下楼找黎潮,没成想刚好听到应文觉这句话。陆迦林暗自决定,之前借给应文觉那么多钱,是时候讨债了。
  陆迦林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偷听墙角的一天。
  他存在于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就已经很好了。黎潮说:总得找个人来喜欢,否则人生也太难熬了,我可能熬不过去。
  这句话倒也是真的对青春期的黎潮来说,一切都了无生趣。他愿意给陆迦林赋予这么高的意义,是因为他心疼以前的自己。
  陆迦林屏住呼吸,想:熬不过去是什么意思?黎潮在黎家的头几年,经历了什么,才可能熬不过去?陆迦林回忆起来,竟觉得有些模糊。
  他把黎潮接到黎家之后,就念大学去了。此后的短暂接触,黎潮都跟在黎澄澈附近,颇为阴郁。陆迦林看出了黎潮的嫉妒与自怯,但从没想过这些情绪从哪里来。
  应文觉想了一下,又说:以前喜欢,那你现在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黎潮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我在努力。
  在努力喜欢我自己。
  黎潮现在喜欢谁?是那个项目组的副导演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迦林心底竟然有一丝气急败坏。姜辰跟黎潮朝夕相处,所以黎潮才会喜欢他?如果自己之前多陪陪黎潮,会不会
  陆迦林从暗处走出来,他说:时间不早了,一定要今天回节目组么?
  想到节目组里有姜辰,陆迦林竟然不想把黎潮送回去。
  更何况,此刻黎潮脸上的笑容是欣慰的、开怀的、豁达的。想到姜辰,就这么令黎潮开心么?
  黎潮一看到陆迦林,就把笑容收起来,换上生疏的表情,说:可以麻烦你么?如果不是你送,黎先生可能不会放我回去。
  陆迦林突兀地问:你很想见姜辰?
  黎潮莫名其妙,道:我要录节目。
  陆迦林说:我喝了酒,没法开车。今天在这边住一晚上。
  应文觉立刻说:那我也留下来,我跟潮潮一起睡。
  陆迦林瞥了应文觉一眼,说:今晚留宿的人很多,房间可能不够。
  应文觉:?
  陆迦林说:你喝酒了吗,秦助理已经过来了,让他送你回去吧。
  应文觉看了黎潮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不让秦助理把黎潮送回节目组?
  黎潮突然觉得可笑,陆迦林在节目摄制过程中动的手脚,难道自己不清楚么?陆迦林也希望自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他本就跟黎父一个立场,自己还在奢求什么呢。
  黎潮抓了一把头发,说:文觉,算了吧。
  黎潮的态度陆迦林突然有些烦躁,烦躁中竟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天使们粽子吃得开心呀~~~小谢甜的咸的白的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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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不安
  谁也不知道黎澄澈受到什么刺激了,他发病的时候,是在重看《竟然》。
  黎奶奶的生日宴,往来宾客身份各异,目的不同。有人想贴着黎澄澈拿几个资源谁不知道黎澄澈跟陆迦林关系好,陆迦林已经为了黎澄澈接了好几个可有可无的站台活动了。
  这一波人聚在一起,自然是要把黎澄澈捧得高高的。黎澄澈唯一的代表作是《竟然》,他们便提议重温一遍。黎澄澈拒绝不了,只好跟着看了一遍。
  然后在故事进入到高潮的时候,黎澄澈突然大叫一声,痛苦地捂住了脑袋,蜷缩在地上。
  他一直念叨着陆迦林,大家只好把黎父黎母和陆迦林通通找来了。黎澄澈被黎母抱在怀里,却望着陆迦林一直哭。
  陆迦林好不容易把黎澄澈安抚下来,又去找黎潮。
  陆大影帝在黎潮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也没细致对待,找了个房间把黎潮放进去。
  一出来就看到匆匆赶来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治疗过黎澄澈的那一个,现在已经自己开了事务所做老板了,还能被原封不动地请来,也是黎家面子大。
  陆迦林问:澄澄怎么样了?您能判断出来,是什么刺激了他吗?
  心理医生看了陆迦林一眼,说:只要跟他被封存起来的记忆有关的东西,都可能刺激到他。不过这样也好,我之前就说过,人格和记忆是相辅相成的。黎公子因为意外状况失忆,顺其自然是再好不过,强行压制,可能会给本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
  黎母在一旁忧愁道:那是一段不好的记忆,我们想给澄澄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黎家也真是奇怪,自己儿子失忆之后,竟然完全没想着处理,只想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生活下去。心理医生理解爱子心切,可再怎么说,失忆也是病,有病不治是什么道理?
  不过有钱人家的事情,他一个心理医生也不想参与过多。
  不过,他对某件事情非常在意,于是四处打量。
  陆迦林问:您在找什么吗?
  心理医生说:四年前见到的另一位黎公子呢?
  黎母表情淡下来,问:您关心他做什么?
  心理医生说:他现在情况如何?能够跟人正常交流了么?
  想到那个不着调的选秀综艺,陆迦林低低地说:他选择长袖善舞呢。
  心理医生吃惊道:啊?你们有另外给他找心理医生吗?
  这个意思是说黎潮也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障碍,严重到,不找心理医生就无法接触人群的意思?
  陆迦林说:怎么回事?
  心理医生说:四年前,另一位黎公子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心理创伤。与黎公子不一样,他的主要表现是回避人类,尤其是回避肢体接触。当时我给出的建议有两个,一个是从网络着手,千万不能固步自封,再也不与人类交流;另一个是同信任的人多接触,由那个人带着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重新接触社会。
  如果没有另外给他找心理医生,那说明他的确接受了我的建议,并且在尽力自救。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这是非常难得的。心理医生说到这里,发现黎母对此并不感兴趣,只好收了话头。
  这番话却让陆迦林思虑良多。
  黎潮有心理创伤,当年的知情人都知道这件事情。黎家给黎澄澈和黎潮安排了同一个心理医生,当作是一碗水端平的证明。心理医生根据两个人的情况,给予了不同的救治方案。
  黎潮的救治方案里包含了陆迦林,黎澄澈的却没有。
  黎潮说要跟陆迦林结婚,陆迦林同意了。
  所以说,黎潮在L站开直播,其实是为了自救?那么,在陆迦林这个理应帮助黎潮走出低谷的人完全缺席的情况下,黎潮是如何完成另一半自救的?
  陆迦林突然回想起黎潮和白晨的两次肢体冲突,然后心一抽一抽地疼。
  黎潮根本没有走出来,他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心理医生冲黎母点头,说:那么,我去看看黎公子的情况。
  心理医生进入到黎澄澈的房间之后,黎母忧心忡忡地对陆迦林说了几句话。陆迦林可有可无地敷衍,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啊!!!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陆迦林很快判断出,声音来自黎潮的房间,他下意识追过去,然后看见黎潮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了。
  黎潮穿着睡衣,第一颗扣子散着,露出小半白皙的胸膛。他光着脚丫,脸色惨白,一看到陆迦林便下意识跑了过来。
  陆迦林张开双臂,恰好把人接在怀里。黎潮身材纤细,在惊魂未定之时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怜惜。
  陆迦林把黎潮按在怀里,轻轻拍黎潮的背,轻声说:别怕,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潮伸手抱住陆迦林,然后光脚垫着脚尖踩在陆迦林脚上。他的眼神惊恐地在地面梭巡,似乎担心地上有什么。
  黎潮说:蛇我在房间里看到了蛇
  陆迦林就明白了黎潮的动作:他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地上全是蛇,黎潮无处可去,只好竭尽所能地离开地面,让自己更高一些。
  黎母不满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陆迦林揽着黎潮纤细的腰肢,对黎母说:黎潮受到惊吓,稍微激动一些,这很正常。
  黎母说:我们家房间里怎么会有蛇?他怎么连这种热闹也要凑。
  黎潮害怕地小声对陆迦林说:有蛇真的有蛇,我摸到了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谁都不能让黎潮感到安全。
  听到黎母的话,陆迦林心里不大痛快。黎潮在他怀里,他很清楚黎潮此刻的惊恐是装不出来的。陆迦林说:我去黎潮房里看看。
  说完陆迦林转身就走,又因为黎潮站在他的脚上,他不便行动,干脆直接把黎潮公主抱起来了。
  轻,太轻了。哪怕想要艺人,也不能这么减肥。
  陆迦林才走了两步,身后的黎母又说话了。澄澄还在这里
  陆迦林顿了两秒,甚至没有转身,说:有心理医生在,守在外面也没有用。何况,黎潮连心理医生都没有。
  这一刻,他好像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黎家的厚此薄彼。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陆迦林抱着黎潮往房间走,黎潮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越来越紧。
  陆迦林脚下一顿,干脆改变方向走向自己的房间,说:没事,我们换个房间,我们不去那里了。
  陆迦林走进黎家特意为他留的房间,轻轻地把黎潮放在床上。床铺蓬松极了,陆迦林刚把人放下去,被子就塌陷了一块,将黎潮拥在当中。
  黎潮还是害怕,双手双手蜷缩在一块儿,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小声说:有蛇。
  陆迦林说:这是我的房间,除了我们俩,没有别的。
  黎潮仰头看他,问:真的没有?
  陆迦林掀开被子,哄黎潮躺进去,说:不骗你。
  黎潮皱着眉头,用被子完全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旁边是只露出一半的手指头他害怕极了,所以死死地捏着被子。
  陆迦林看了黎潮一会儿,确定暂时安定下来了,才走进浴室洗澡。黎潮这个情况,不适合独自睡陆迦林顿了一下,多挤了一些沐浴露。
  陆迦林洗完之后出去,却发现黎潮站在窗台上,正万分提防地注视着地面。
  这是四楼,陆迦林心里一紧,连忙冲上去抱住黎潮。把人按在怀里了,陆迦林还是后怕,忍不住语气加重:你做什么?摔下去了怎么办?!
  黎潮不停用指甲去挠胳膊,挠出了一道又一道红痕,都快出血了。
  陆迦林抓住他的手,说:你干什么?
  黎潮露出厌恶的神情,说:黏蛇从这里爬过了
  陆迦林再看,发现黎潮浑身上下都是类似的红痕。他皱起眉头,黎潮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陆迦林用掌心揉了揉黎潮的胳膊,说:别想这么多,我给你擦掉了。
  黎潮哼了一声,狂躁的情绪渐渐平复。陆迦林掌心温热,因为刚刚洗过澡所以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清爽的香气,跟方才浑身上下的黏腻感完全不一样。
  现实具有比幻想更强大的力量,当陆迦林的掌心一寸一寸抚过肌肤的时候,那如蛆附骨的阴冷感竟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关心着的感觉。
  迟来了四年的安全感。
  陆迦林发现这个动作有效果,便慢慢抚过胳膊,脖子,肚皮再往下就不行了,陆迦林停住了动作,眼眸里闪着危险又隐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