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顾征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微微歪头,很专注地端详着他,对上他的目光,也没发火,只是低声说:“闭眼。”
  夏岚心中莫名动了动,又闭上眼睛。
  舞台剧演员大概无论男女,给自己和给别人化妆都很熟练。顾征手法轻柔,也很利落,时不时让夏岚睁开眼,夏岚一睁眼,就看到顾征淡漠地端详自己,然后再继续。
  闭着眼睛,触觉和听觉更加敏感,顾征的拇指在他脸上抚过,冰凉的笔尖,不知是室内还是室外的沙沙声,顾征衣料摩擦的声音,呼吸。
  静谧得像是世界上只有这些细小的声音,只有这些轻触。
  顾征化完眼妆,似乎又拿了什么,低声说:“张嘴。”
  夏岚微微把嘴张开,还没意识到可以睁眼睛。凉而干爽的东西涂在他嘴唇上,还带了淡淡得香气,夏岚觉出来了:老天爷,顾征还给他化口红。
  这是彻底不能见人的节奏啊。
  顾征离开一小段距离,左右看了看夏岚:“睁眼。”
  夏岚睁开眼睛,浓眉大眼,眼线上挑,深红唇色,还挺好看,相比于长卷发美男子,更像长卷发,长得有点像美男的美女了。
  顾征:“闭眼。”
  夏岚又闭上,感觉到顾征用拇指揉了揉他的嘴唇。他的手指干而热,抹一下,带着夏岚的嘴唇微微颤动,然后又弹回去。顾征这是在晕开他嘴上的口红,很仔细,夏岚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认真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脸上。
  闭着眼睛被人揉捏、抚摸嘴唇,这个感觉……有些微妙。
  夏岚禁不住吞了口唾沫,嘴唇一抿,微微夹住顾征的拇指,顾征手指顿了顿,夏岚重新张嘴又太慢,没什么耐心的顾征便用指尖撬开他的嘴唇,指甲还不小心在他牙齿上抵了一下,夏岚立即配合地张嘴,然而顾征手指正在用力,没防备,往他嘴里伸进去了一点,夏岚的口腔很温热,张嘴的同时舌头自然地往前送了送,在顾征伸进来的指腹上扫了一下。
  湿润而柔软。
  顾征赶紧把手指退出去,只是托着夏岚的下巴,不动了。
  夏岚忽然心跳有些乱,赶紧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才这几下,似乎有些……不对。
  嘴唇总是带有某种性感的意味,探入口中,甚至深入,唇齿交加,就更是如此了。
  是不是有点色情?怎么会这样,顾征一向嫌弃他的,不会生气吧。
  他有点慌,同时感觉自己心跳很快。
  顾征注视着他,拇指上有深红的颜色,还有些莹亮,夏岚一看就特别不好意思。顾征似乎看了夏岚很短的时间,又似乎很长,最终没什么表情,直起身来往外走:“好了。”
  -
  当然,那一天就那么一刹那,显得有点岁月静好,还有那么一刹那有点迷乱,剩下的时间都是折磨。夏岚走出装扮他的房间,到了走廊上,一群小演员看到他,纷纷围观:“夏山风你干什么呢?”
  夏岚无奈地说:“顾老师让我今天做一天麦克白夫人。”然后显出一个高高在上,又厌恶又矜持的表情,傲慢地慢声道,“这都是哪里来的人呀,为何这样的没有规矩?”
  周围一圈人笑起来,怂恿他:“走两步,走两步!”
  夏岚提着裙子,雍容尔雅地缓步前行,迈过舞蹈教室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好在跌倒时被人扶住了,不然就要摔一个狗吃屎。夏岚往旁边一看,顾征皱眉看着他脚下,两只手半抱着他,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去。夏岚一秒钟破功:“顾老师!”怎么扶得这么及时?
  “你要是在舞台上摔这么一下子,”顾征皱眉,恶意地勾了勾嘴角,感叹,“嗨呀……”
  夏岚有点不好意思,顾征不再理他,到舞蹈教室把化妆包还给一个女孩,就又出去了,夏岚抻头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跟着我,怕我摔着?
  不太可能……吧。
  于是,上午,夏·麦克白·岚夫人,在舞蹈教室,对着天空优雅地:“迂……诶……迂……诶……”
  中午,夏·麦克白·岚夫人,拿到剧场的盒饭,高贵冷艳地看着送餐过来的小演员,用莎士比亚腔说:“这是怎么样的服务态度呀!刀呢,叉呢,是什么样的餐厅,竟然让人用两根一次性竹棍子吃饭?!”
  小演员一边“哈哈哈哈哈”,一边掏出手机来对着夏岚又拍又录。
  下午,刚好是《和光同尘》第一次大家一起对剧本,只要到了场次上场,站到差不多的位置,然后读台词就可以。夏岚拼命瞥顾征:还让演麦克白夫人吗?不能接着演了吧?
  谁知顾征淡定地跟他说:“麦克白夫人,今天下午要排个话剧……”
  不久后,舞台上,夏岚充满感情,自由奔放地念道:“莫晨岭!岭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啊!莫晨岭!”然后激动地竖起了兰花指!
  所有演员忍笑忍到流眼泪,不停跺脚,压抑自己,一下场就都忍不了,开始放肆“哈哈哈哈哈哈”。
  顾征嘴角带着笑,慢悠悠地接台词:“飞然,你并不了解我……”然后眼带笑意地看着认真的夏·麦克白·岚夫人,不小心笑场了两秒钟,但是伪装地很好,自然地又接了下去。
  一天下来,夏·麦克白·岚夫人很疲惫……但还是要保持优雅。
  回到家,夏岚腰酸背痛的倒在床上,心想:顾征一定是整他的,一定是的……
  -
  对台词对了三四天,先大体布置舞美和灯光之类,主角服装尤其先行,音乐这种需要卡点儿的就滞后一些。接下来就是各种场景单独排练,也不能只像第一遍一样对台词了,要开始演戏,要不停调整,直到能让顾征满意。
  顾征好像就不知道什么叫满意。
  夏岚的第二个任务开始了:就像变成麦克白夫人一样,变成程飞然。顾征给了他一个时限:先来个三天。
  回家睡觉时也要做程飞然。
  夏岚愉快地接受了,程飞然是一个现代人,男人,比成为麦克白夫人好太多了。
  按照顾征的说法,还是由外到内,由内而外,夏岚要先穿成程飞然才行。顾征带着他到仓库选衣服,看来看去,选了一套休闲西装,一双英伦学院风皮鞋,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配饰。
  夏岚换了衣服出来,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上衣虽然也有点紧,但尚能忍受,怎么裤子也那么绷着呢。
  顾征抱着胳膊,掐着下巴,靠在一边等他出来,看到夏岚一出更衣间,就显得有点别别扭扭的,顾征便在他身上扫了两眼,然后……忍不住又扫了两眼。
  夏岚身材很好。
  瘦,高,有一层不夸张的肌肉,有种常年运动的大男孩式的清爽、利落。
  程飞然的风格是鲜活、跳脱的,跟闷骚深沉的莫晨岭不一样,程飞然明骚,一种阳光明媚,充满活力,热情坦荡的明骚。
  夏岚低着头出来,顾征先看见他的衬衣,解开两个扣子,露着锁骨,胸口在活动时会微微绷着,显出胸肌隐约的轮廓,感觉不错。然后,又看到夏岚西裤包裹着的两条腿,非常长,非常直,露着一小截脚腕。西裤是铁灰色的,估计如果是黑色,会显得他腿更长。
  夏岚不太适应地活动着,对着镜子看自己。嗯,帅是很帅,但这西装怎么包得这么紧。却听顾征忽然说:“转过去。”
  “哦。”夏岚于是转身,背对着顾征。
  这时就看出铁灰色的好了,黑色的话,什么轮廓线条都隐藏住了。顾征来回看了一会,挑了挑嘴角,又放下来,淡漠道:“往回转九十度。”
  作者有话要说:
  夏岚:顾老师您是不是在看我的屁股……
  顾征:是
  夏岚:……您想干啥?
  顾征:那让我干点什么?
  熊猫:干点你
  顾征:……
  夏岚:……
  老熊(老猫?老熊猫?),稳【拇指
  第18章 十八吻
  夏岚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也许顾征想要各方面都确定好吧。
  顾征上下看着他背部到臀部再到腿的线条,一没注意,就看了好几遍,便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
  他想起网上一个图片。
  一棵树,妖娆的树,下面写着:她屁股翘!
  顾征想:他屁股才翘。
  欣赏完了,顾征率先往外走:“跟我走。”
  顾征开车带夏岚到了一栋闪亮亮的写字楼前,进了一楼一扇玻璃门,还以为是什么设计公司,而后发现,果然是设计公司——发型设计公司,理发店。顾征招呼了一个理发师,似乎是店长,说:“给我纸笔。”
  理发师抱怨着:“怎么又不预约啊。”然后看到夏岚,挑了挑眉,“呦,好帅啊,你……”顾征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理发师做了一个缝住嘴的动作,对夏岚抱怨,“顾老师这个人特别凶!”
  说着给顾征拿来纸笔,顾征说了声“谢了”,又对夏岚说:“这位是木老师,影视发型设计行业里数一数二的。”然后又对木理发师说,“可惜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理发师对着顾征做了个鬼脸,两个人显然很熟。理发师打量着夏岚,还想戳他的脸:“哎呦,真的好帅,你从哪找来的,这么干净的真是不好找了。”说着自己拿着ipad对着夏岚拍了张照片,然后拿着apple pencil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时不时看夏岚一眼。
  顾征也在纸上画着什么,夏岚凑过去看,是六七个小人头,都是男性,每个人发型不一样,画得很潦草,但是顾征画画有种特别洒脱写意的感觉,尤其手又很好看,还特别果断利索,让人感觉很厉害。
  顾老师会编会导会演,博士毕业电影学院教授,还特别会画画!
  您是神吗?
  哦,是的。
  男神。
  顾征选了两个发型,又换了张纸,一边一个开始画人,画得极快,而且一看就是素描功底过硬,画面表达能力相当强,渐渐夏岚看出了意思:哎,这不是我吗?
  顾征画了两个夏岚的正脸半身像,然后开始画发型,左边的很风流帅气,但有些过分,右边的也风流帅气,则显得清爽。顾征又对着右边的细化了一会,递给理发师:“给他剪这个发型。”
  夏岚凑上去看,只觉得……顾征画画也太好了吧。
  虽然知道很多真正厉害的导演,手绘功力都是很强的,画完成度挺高的分镜也毫无压力,但看到顾征这样快速,而且都不用观察自己,就能画得形似也神似,还是让夏岚佩服又吃惊。
  这是记住我长什么样了,还记这么清?
  夏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理发师也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夏岚:“嗯,挺好看。”然后把ipad给顾征,“你看看这些呢。”
  他的ipad上有一个绘图界面,里面贴着两张刚才拍的夏岚的照片,在那个基础上画得发型,一看笔法,也知道绝对是个大触。
  夏岚想:你们怎么都这么多才多艺,衬得我毫无闪光点。
  顾征对比了一下:“我的好。”然后看向夏岚,“你喜欢哪个?”
  夏岚激动地想:我还有权力挑吗?当然挑你的了!
  顾征点了点头:“他喜欢我的。”
  夏岚:“……”我还没说呢……
  理发师啧了啧舌:“独裁,暴君,”然后对夏岚说,“对吧?”
  夏岚只好笑。
  理发师手艺果然很好,让他洗过头,然后没多少功夫就把发型理好了,吹干后,果然跟顾征画得没差。夏岚看着自己,忽然觉得干净爽快了很多,自己以前头发有点长了,没顾及打理,这个发型显得他气质都有点不同了。
  夏岚原本虽然长得好看,但实际上是很朴实的,身为艺人,却不特别注重外表,毕竟不那么重视也还是帅。但换了个发型,他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好像是个外表看重,但又不会油滑、娘的人,时尚而爽利,带得整个人都有些锋利、绚烂起来,像个小太阳,浑身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