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现在的代价,足够支付答案么?
  步履距离半米远时顿住。
  虞煜俯视着跌坐在地、一脸惊恐神情的混混,声音一如寻常般温和。
  见地上人不说话,他苦恼地微蹙眉头,抬起手臂,葱玉指节贴在灯柱上。
  紧接着,在所有人瞠目咋舌中。
  笔直的金属灯柱跟软面团似的,从中间位置往下,被轻易掰成180对折!
  咯吱咯吱的扭曲声停止,一同停下的,还有领头混混预谋乘机逃跑的计划。
  侠士饶命!他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彻底断绝抵抗心思。
  未料他求饶的膝盖才刚屈半,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听到不远处意料之外的呼唤声,虞煜脊背一僵,尚且握住灯柱的手指立马甩开,背在身后。
  他冷静下来,目含杀气扫视过一圈,压低声音:都给我起来,待会不准乱说话,小心舌头,明白?
  金属吱呀声再次响起,混混们心中一颤,跳得一个比一个利索,生怕下一秒就轮到自己被随手对折。
  话音才落。
  焦急异常的柯子夜已经猛地扑了过来,把虞煜一把拉进怀里。
  阿玉,你没受伤吧?有没有被吓到?一连串的追问紧随其后。
  柯子夜松开虞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过一遍,确认他没受伤,紧缩起的心房才陡然一松,重新抬手抱紧虞煜。
  天知道,当他看到前方传来巨响、尘土飞扬的一刹那,呼吸差点停止!
  那样紧张到发抖的拥抱力度,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肚,融入骨血中,禁锢得人很不舒服。
  但,虞煜没推开柯子夜。
  他反而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像离家出走那次一样,让柯子夜的额头埋在肩膀,掌心则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
  阿玉。细微的气音落入耳畔,熏红了耳垂。
  嗯。
  阿玉、阿玉。
  我在。
  阿玉
  我一直都在傻瓜,还有人看着呢,别撒娇了。
  闻言,柯子夜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周围还分列站着两排人肉背景板,干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与互动。
  一堆人瞳孔震惊,表情格外怪异。
  饶是柯子夜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不错,此刻也不免耳根泛红,对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这种傻瓜式对话感到羞赧。
  等等有些人长得有些面熟
  忽然意识到不对。
  柯子夜把虞煜护在身后,压下挑眉,警觉地扫视过混混们:又是你们,除去找我麻烦,还要牵连无辜?之前还没吃够苦头?
  本就狭长的吊梢眼愈发目露凶光。
  宛如被凶兽盯上的领头混混,被一拳打在正中的鼻梁又开始隐隐生疼: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们哪敢欺负
  他倒吸一口凉气,说不下去了。
  用余光偷瞄此刻被守得严严实实,弱柳扶风倚在柯子夜肩头,却露出阴恻恻目光威胁他们的虞煜
  又侧头觑一下灯柱上留下的几个鲜明指痕。
  领头混混悲愤欲绝,膝盖一软,带领小弟们纳头便拜,山呼老大:大哥,我们服,铁服!墙壁崩塌、灯柱弯曲彻头彻尾是一场意外!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对!不!对!
  对!应答声整齐划一,声音嘹亮,从未有过的齐心与团结。
  ?
  柯子夜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深觉这帮子人病得不轻。
  在他身后,见蒙混过关,虞煜总算松口气,放开攥紧的拳头,扔下偷偷握在掌心的小石块要是有人不长脑子,那天降正义就会帮他长长记性!
  这一波下来,下个剧情的能量点估计是扣完了,不过,虞煜并不后悔。
  总算把这些天来的郁气找地方发泄完毕,痛快!
  见到柯子夜眉骨上略显狰狞的伤口,虞煜眯起眼,甚至有些懊悔仅仅只是威胁,合该在这群人脸上一人刻一道才对。
  联系完市政部门,在警察局做完笔录的虞煜和柯子夜很快被放了出来。
  混混们有寻衅滋事的前科,人又多,笔录时间更长,中途不是没人试图指认虞煜,然而大家都当笑话听。
  一个人,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徒手打穿墙壁,扭断路灯?
  怕是磕了药,脑子不大清醒。
  加之有柯子夜室友作佐证,那些混混曾找过柯子夜麻烦,于是指认话语可信度成功降为零,无人采信。
  最后,认定为因年久失修造成的意外事故。
  从警局出来,柯子夜把虞煜送回家,夜已近□□点。
  就在这告别吧,我不进去了,林阿姨肯定不愿意见我。柯子夜停下脚步,他眉角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完毕,被白色纱布包起。
  一时的冲动退却,理性开始重归头颅。
  他不想给阿玉带去麻烦。
  所以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与不情愿,有那么多的疑惑与不解,柯子夜依旧能够苦苦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伪装出云淡风轻。
  你要回学校?虞煜,半夜到,寝室不会关门吗?
  会。我去找间旅馆住下。
  这附近没有旅馆,只有工厂与公园。虞煜向前逼近一步。
  那我去公园长椅凑合一宿,夏天的夜晚很短。柯子夜扭过脸,后退一步。
  我会担心。虞煜离柯子夜越来越近,态度强硬,没有退却之意。
  我柯子夜被一步步逼到角落里,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逃避。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仅仅一瞬,靠自我暗示营造出的平静假面赫然崩溃碎裂!
  阿玉,停下。柯子夜单手捂住脸,待情绪稍稍平复,五指随之插进短躁的碎发,向后抚平,叹息的语调低沉压抑,断续不堪,我怕
  他怕,他怕自己会丧失理智,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
  这不行,不被允许,不能伤害虞煜。
  所以在虞煜离他一步之遥前,柯子夜飞快地低下头,从手提袋中取出他的书,又把袋子塞进虞煜手中:你的画册。
  说完,他压低半边躯体,打算从旁抽身而走。
  擦肩而过的那一秒,虞煜冷不丁抬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臂,他没问柯子夜画册为何在此,视线反倒盯上柯子夜小心翼翼藏在怀中的那本书。
  封面上的书名显示,那是本外国翻译。
  虞煜读过这本书,在一年前的那天下午,他把剧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却清楚地记得两人相处时的每个细节。
  包括玩过的小游戏,以及,他与柯子夜共同完成的铅笔画。
  所以面对依旧背过身,打算离开的柯子夜时,虞煜深吸一口气,松开手,认真地提出请求:等我几分钟。
  柯子夜立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没回话,却也没离开。
  虞煜弯腰把取下的画板抵在墙角,夹紧画册,随后屈膝半蹲,伸手将画册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
  第35章 霸总(35)
  笔尖在白纸上沙沙地飞速移动,不需要去看模特,心中的形象已经隐现于流畅的笔触之中。
  虞煜专注地凝视着画纸,没有回头,仿佛如此笃信,柯子夜会守候在原地停留。
  他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也不擅长用语言表达,画笔就是唯一的工具,如臂指使,替他传递心语。
  柯子夜的确没有离开。
  全神贯注于笔下速写的虞煜,并未注意到身后隐于夜色中的微红眼角,以及想要触碰、却又虚虚收回的手。
  情绪忽然难以言明地迅速涌涨,充塞心房。
  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哽咽的喉间所阻挡,声带震动发出的气流卡在中途,又逆流回喉管,咕咚咽进肚中。
  好了。铅笔芯勾勒下最后一道笔划,那是纱布浅浅的褶痕。
  虞煜掰开画板夹,取出画册,单膝半蹲转向柯子夜,他举起手中的画册,略显紧张地问:猜一猜,这个人是谁?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很无厘头,柯子夜却一下子抓紧怀中的书脊,瞬间理解虞煜话里的含义。
  画上的八头身手绘人物算是写实与漫画的结合。
  粗笔绘形,宽肩蜂腰、挺拔高挑。
  细笔描勒,乌浓眉锋上挑,狭长眼尾飞扬桀骜,鼻梁陡峭,唇薄微挑,精神气足,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眉骨突兀出现的纱布,虽破坏几分和谐,却颇有特点,愈发增添几分不驯服。
  虞煜见柯子夜沉默不说话,侧过脸小声嘀咕:诶,认不出来?难道是因为我画得比本人还帅气好看?
  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柯子夜脱口而出。
  等瞧见虞煜忍笑的神情,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扭过漫上绯红的脸颊,低声道:笨蛋才用这种方法。
  也不知道这嗔怪的到底是虞煜,还是他自己。
  对不起,沙滩上的约定,是我违约了,说好不冷战,却还是一直不敢来找你。
  虞煜从未忘记过与柯子夜的约定,但他当时实在是心烦意乱,所以,他给了自己一年时间。
  不仅是为了完成和林母的一年赌约,更重要的是用来整理思绪,也用来沉淀对柯子夜的情感。
  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么?是一种从小相伴长大,从而产生的错觉么?
  如果他们长时间分开而不联系,会不会逐渐走向陌路,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类似的疑问,时不时会在虞煜的脑海里回荡。
  今天相遇的那一刻,他突然找到了确切答案。
  虞煜抬起头,朝柯子夜伸出手,伸出小指:骗人的是小狗,所以子夜哥想要怎么惩罚我,提出什么要求都行,但首先作为补偿,我带你去吃夜宵好不好?
  我快要饿晕了,汪~呜~!
  他的眼神灿若星子,里头浸满糖果似的盈盈蜜液。
  谁能抵抗得住这般低言软语撒娇的诱惑呢?
  怦怦!怦怦怦!
  柯子夜脑海里像在炸烟花,一朵比一朵绚烂,眼前全是白光,他呼吸急促,脚下如踩云端,宛若做梦。
  半空中,小指交缠相勾,用力按下拇指,紧紧贴合。
  眷念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良久,相视一笑。
  往事种种都消散在不言中,更重要的,是久别重逢的现在时光。
  所以你之前没在宿舍,是去月山高中找我了?
  嗯,我想见你,又担心你母亲所以每次去都只在校门外守着,希望能遇见你。
  虞煜早上出门,晚上回家,柯子夜上午到学校,傍晚回宿舍,时间正好与虞煜错开。
  两人宛如两条平行线,就这么擦肩而过了整整一年。
  烧烤摊上,虞煜一边往嘴里鼓鼓囊囊地塞东西,一边与柯子夜交流这一年来的近况。
  我和母亲打了个赌,内容是如果我能在半年里,始终保持年级第一,她就同意我和你继续往来,并给予我想要的自由。如果不能,那么一切等到高考以后再说。
  虞煜放下筷子,语气轻描淡写,并没有提自己这一年具体如何度过,又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
  总之,我赢了。
  所以,你没有因为当初的争执而想要远离我?柯子顺手把挑完刺的烤鱼放到虞煜盘子里,抓住重点追问。
  当初的争执,也算是原因之一吧虞煜顿了顿,抬眸望向柯子夜,我不想骗你,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原因,无论你是否会生气,是否会因此想要与我断交
  不会有这一天!
  柯子夜打断他的话。
  索性,把上次未能说完的自白一股脑全倾倒出来:我相信你,所以我会等,等到你愿意亲自告诉我的那一天,我知道,你肯定有属于你的理由,不需要为此苦恼,就算我不知道,又有多大关系呢?
  你始终是你,我只要知道这一点,足矣。
  这一刻,虞煜是真心实意笑着的,生动极了。
  连旁边桌的客人无意瞟见,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放低咋咋呼呼的行酒令。
  他单手撑住侧脸,凝视着柯子夜的眉眼,再到嘴唇,用视线一寸一寸逡巡过领土。
  火焰灼灼,带着侵略性呼啸而过。
  柯子夜被如此直率的眸光,瞧得心中绵绵软软。
  他不愿输给虞煜,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当真做出什么,嘟嘟哝哝地小声抱怨。
  我总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的。
  说着说着,他反倒笑了起来:阿玉,之前说好的惩罚,真的算数么?
  算,当然算,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虞煜挑唇,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缓缓滑动。
  指尖状似无意,擦过柯子夜的掌心:那么子夜哥哥你会舍得,如何惩罚我呢?
  柯子夜一个不慎被自己呛到,狼狈地扭过脸咳嗽起来:咳咳、咳,阿玉,你跟谁学的说话语气?
  原本只是想逗逗柯子夜的虞煜,见他反应如此剧烈,顿时来了兴致,非得让柯子夜说惩罚。
  柯子夜招架不住,抬筷夹起鱼肉,打算借此躲过一劫。
  筷子举到一半,另一双筷子却凭空伸来,迅速搭到筷尖。
  竹筷相击敲出声响,不速之客戳进鱼肉,硬生生夺走一大半。
  柯子夜手腕僵直,他盯住筷尖上孤零零挂着的几缕肉丝,招呼老板再上一盘烤鱼:有这么好吃吗?
  原本打算送到嘴边的鱼肉,忽然就不香了!
  虞煜停下筷子,乘柯子夜转头准备说话的瞬间,把鱼肉用巧劲推进他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