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赵祝升脸色铁青,抿唇不言,抓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二人几乎将周围找遍,仍未看见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他一脚踩下刹车,沉声说:
  “我要回寒城去。”
  如果阮苏是被赵凯旋的人抓走,必定要回寒城与大部队汇合。
  如果阮苏是自己逃走,那她肯定放心不下段瑞金,还是要去城里找他。
  小曼催道:“那你快去啊!停下来做什么?”
  “你下车,那边危险,我没功夫保护你。”
  “我要你保护?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小曼已经计划起来,“等到了寒城咱们分头来找,不比一个人快得多?要说危险……现在哪里不危险呢?”
  赵祝升被她说服,调转车头往寒城开。
  过了会儿,小曼忽然艰难地问:“要是我们找遍寒城,也没有找到她怎么办?”
  赵祝升没说话,眼泪已经浸湿了眼眶。
  要是没找到阮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阮苏的他,就是断了线的风筝、破了帆的船,谁知道该往哪里去呢?
  自从振作起来后,他的所有目标和梦想都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从未想过要与她分开。
  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她的人生……
  不,一定能找得到!
  赵祝升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集中注意力开车。
  阮苏醒来时以为到了晚上,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被人用布蒙住了眼睛,手脚也被绳索绑起来,动弹不得。
  身下躺着的是皮质座椅,持续性的轻微震动着,熟悉的感觉让她确定自己还在车上。
  晕倒前那副恐怖的画面回荡在脑海里,她一想到荣闲音此刻可能就坐在身边便后背发凉,但是为了活命,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脑中思索着无数个问题。
  荣闲音为什么会出现?他要抓她去哪里?寒城现在怎样了?赵祝升和小曼逃出来了吗?
  最关键的是,段瑞金来找她了吗?他知道她现在的遭遇吗?
  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解答,挤得她本来就痛的脑袋几乎爆炸。
  而这时,身边响起荣闲音那明明温和儒雅,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阮苏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冰冷的指尖划过皮肤,让她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
  荣闲音轻笑,“我就说一定有与你重逢的一天。如何,惊不惊喜?”
  阮苏装不下去了,干脆出声问:“你想把我怎样?杀了我吗?”
  “杀你?多可惜。你这么漂亮,我应该造间金屋,好好将你珍藏起来。”
  “你想用我对付段瑞金是不是?那你算盘打错了,他不会受你威胁的。”
  “无所谓。”他笑吟吟地说:“人生在世,不是你输就是我赢,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阮苏太阳穴的血管直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不杀我,不如咱俩来次合作。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荣闲音沉默了几秒,手指来到她脖子上。
  “阮苏,我真的很欣赏你,你是我见过的难得的独立女性,活出了自己人生的意义,而不是一味的依附男人……可惜啊,你识人不清,居然选了段瑞金。与他大婚开心吗?我想今天这个日子,你会终身难忘。”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变,还是那样虚伪得恶心,但言语已有些疯癫。
  阮苏怀疑外面发生了骤变,小心地问:“他还活着吗?你大哥呢?”
  荣闲音不答,自顾自地收拢手指。
  阮苏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依旧执着地问:“寒城还在打战吗?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荣闲音眼神冰冷,手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阮苏喘不上气了,像濒死的鱼一样抽搐着,艰难地张开嘴。
  “你没必要杀我……起码不是现在……活着的我对你更有用……”
  她不是英雄,她怕死,还没活够。
  最重要的是她得留着命,将来看见段瑞金了要问问他,说好的去上海,为何会变成这样?
  即将完全窒息时,荣闲音突然松开手,哈哈大笑着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宝贝,你这么聪明,我当然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段瑞金是如何跪在我面前,成为手下败将的。”
  阮苏大口大口喘着气,想到此时亲吻自己的人不是段瑞金而是荣凌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路途漫长,汽车一直在开。中间似乎有停下补给,但荣闲音没有照顾她的意思,不给吃也不给喝。
  阮苏饿得眼前冒金星,被捆绑的手脚血流受阻,失去了知觉,怀疑自己随时有可能死在车上。
  不过最让她恐惧的,是根本无法感知到时间与方向。
  她不知道汽车是往哪边开,以后就算侥幸夺回自由,还能回得了寒城吗?
  有时她撑不住饿晕过去,荣闲音会往她口中灌些糖水,让她继续苟延残喘。
  不知走了有多远,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当阮苏对这些都已感到麻木时,汽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荣闲音派人背着她,搬移的动作让她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感到那人背着自己走了一段路,打开了什么门,又走一段路,又开了一扇门。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把她放在地上。
  身体接触到木地板的那一瞬间,阮苏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只要停下,她就有机会接触外界。只要接触外界,她就有机会逃走。
  死气沉沉的心脏被注入希望,重新鲜活起来,让她生出了一些力气,也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最需要的东西——食物。
  她要吃饭,饿到奄奄一息的人是逃不走的。
  “我饿……饿……”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荣闲音正在检查房间,闻声回头,看见她像具苍白瘦弱的尸体一样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那鲜红的喜服,只有嘴巴还有力气动,心中忽然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她,宛如神灵一样高高在上地说:
  “想吃东西吗?”
  “想。”
  “我是谁?”
  “……荣闲音。”
  “没错。”荣闲音勾起傲慢的笑容,“你要记住,你的命现在开始是我的。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明白吗?”
  阮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荣闲音怀疑她在装聋作哑,用脚尖踢了替她,见她仍不动弹,扭头吩咐下人。
  “端碗面条来。”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阮苏面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阮苏吸了吸鼻子,肚子立刻咕噜叫了声,恨不得一口就把整碗面条吞进去,却连碰一碰都做不到,因为手还被绑着。
  荣闲音看着她笑,蹲下身去,亲自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
  她等不及绑成青紫色的手掌恢复知觉,倚靠本能摸索到那碗面。面是滚烫的,大热天里也冒着白烟。她却完全不怕烫似的,用手指抓起一把,连汤带面的往嘴里塞。
  那么小小的一张嘴,以前总抹着各色昂贵的口红,有时是樱桃色的,有时是桃红的,有时是中了毒一般的桑子红。
  多么古怪的颜色到了她那张小嘴上都美丽,今天什么也没涂,薄薄的皮肤被面烫得通红,倒是让荣闲音愈发喜爱,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了。
  阮苏狼吞虎咽的“塞”面时,他蹲在旁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
  “你看我对你多好。”
  阮苏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装没听见,只顾埋头吃面条。
  饿得半死的人明明是自己,疯疯癫癫的人却是荣闲音。
  对方的行为让她作呕,担心自己吃饱之后脾气也大起来,会装不下去。好在荣闲音只是名字带着闲,人却是大忙人,将她安置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派了人看着她,歇息一晚就离开了。
  阮苏的手脚仍然被绑着,房间门窗紧闭,连风都没有。
  每天只有饭点时看守她的人送来面条或简单的饭菜,她的手才可以暂时获得自由,等吃完以后又立即绑起来。如厕也是用屋里的马桶,由他们看着,门都出不了。
  幸运的是,那人在院中养了一群鸡。每到清晨太阳即将升起时,公鸡会准时鸣叫。
  这让阮苏终于有了时间的概念,并且牢记于心,清清楚楚的记得当自己来到这个房间十天后,荣闲音回来了。
  此时已是盛夏,房间从不通风,闷热不堪。
  阮苏自打被他强行拉上车就没梳洗过,汗水浸透喜服,蒸干,继续流汗。如此反复,加上角落里马桶的臭味,门一打开,荣闲音就被熏得倒退出去,最后是捏着鼻子进来的。
  “还记得我吗?”他看着面前那团脏兮兮的“东西”问。
  阮苏一动不动,宛如睡着。
  荣闲音想推醒她,被味道熏得实在受不了,扭头对那些人大骂:“我不说洗澡你们就不给她洗澡,我说过让你们吃饭吗?怎么不把自己饿死?快去……”
  话未说完,地上的人突然跳起,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散开了,手指紧紧攥着一根发簪,趁他不备用力捅向他的喉咙。
  阮苏这些日子臭归臭,饭是吃得饱饱的,觉也睡得好,力气已经续足了,就等着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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