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妹妹好生悠闲。”陈蟜意气风发的踏进内殿,他的样貌继承窦太主更多些,轮廓分明,英气逼人,这等刀刻的面庞在女子身上可能过于刚毅,但男子却能恰到好处的展现阳刚之气,端得英俊青年。
  阿娇懒得睁眼瞧他,“哥哥怎得不陪伴陛下,到来叨扰妹妹。”
  他的妻室是皇帝同胞妹妹林虑公主,这次狩猎,故而也受到邀请。窦太主慈母心重,哪个孩子都不肯舍下,故而在他同公主成婚后不久,便让先帝赐了居住京城宅院,待她百年之后,再行去往封地。
  陈蟜大喇喇一坐,接过宫人奉上的茶,很是吃了一大口,“妹妹知道,哥哥不爱这些枪啊箭啊的。若不是上回妹妹命人书信一封,叫大哥同我多多在陛下身边鞍前马后,哥哥连这狩猎也是推脱不来的。”
  想起这俩兄长不争气的模样,阿娇气不打一处来,登时睁开眼睛盯着兄长,眸光比数九寒天的冰还要冷。陈蟜怔住,被妹妹的气势吓倒。
  “推脱推脱!!你和大哥除了推脱、玩乐,还会什么!!”阿娇疾言厉色。
  “妹……妹妹……”陈蟜没想到阿娇性子那样烈,还记得未进宫的妹妹,多的是同他和大哥陈须撒娇。
  “这些年来,两位兄长为陈家做什么了?!”阿娇气极,再不管什么长幼尊卑,拿出皇后的款儿,就着这些年陈蟜做下的荒唐事,一一训斥。
  陈蟜越听越是一头汗,原以为他在外的事,再怎么着不过被母亲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被父亲毫无震慑力的教训几次便罢了。没想到竟传进深宫永巷的妹妹耳中。怎么说叫妹妹知晓,总有点不好意思的。
  他忙不迭解释几句,“妹……妹妹,这外头皇亲贵戚都是这样玩儿的,不过玩玩儿嘛,妹妹至于大动肝火至此?”
  “玩玩儿!”阿娇思及惨痛的冷宫生活,又想起母亲去后两个哥哥被诬陷通奸夺财产,最终双双自缢而死,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哥已过而立之年,二哥比妹妹大两岁,还玩儿?!真当自己是不懂事的孩童么?!”
  陈蟜面子挂不住,内殿百灵等早在阿娇训斥他时退下。
  “妹妹何须小题大做。世家子弟莫不如此,怎得就我们错了?”
  眼见陈蟜恼了她,还在执迷不悟,完全不思家族荣耀,振振有词的说那套歪理。阿娇心口骤痛,面色青白,伏案不语。陈蟜并非真心气妹妹,一见妹妹不好,赶紧上前欲扶,“妹妹怎么样?”
  阿娇强撑着打落他的手,红着眼圈道:“哥哥如此不争气,打量陈家屹立不倒么?”
  陈蟜一愣,他自然认为陈家繁荣不倒的。不说曾祖父、祖父挣下的侯爵,就说父亲迎娶太皇太后最心爱的女儿窦太主,他的妹妹又是大汉的皇后,将来出世的外甥必是大汉的皇帝。他自己娶的皇帝亲妹妹林虑公主,为什么不能骄傲?不能过想要的生活?还非得跟那些普通世族子弟一样,拼命去挣得家业?他生来就有旁人企及一辈子也难以到达的高度。
  玩怎么了?花街柳巷又怎么了?肆意挥霍又如何?祖辈们挣下的家业,不就是希望子孙后辈过的好么?他觉得他过的挺好,除了那个成天不给他好脸的公主不能休之外,都挺不错。
  阿娇见他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就知她的话没起到一丁点作用,气恼之余不愿再说,便朗声唤了百灵入内。百灵见皇后气色不好,又不敢询问,只恭敬对陈蟜道:“侯爷同殿下说了许久的话,殿下也乏了。侯爷请便。”
  陈蟜小心要退出去,“妹妹注意身子。”
  阿娇脸色阴兀,一个眼波扫过去,“哥哥需听孤的话便是,孤再给你和大哥半年时间改变,若还这样一意孤行,孤自会叫你和大哥学乖!你们不长进,孤会逼着你们长进!”
  不知是否因妹妹眼神太过狠厉,还是因从未见得妹妹这样下狠话,陈蟜抖了抖,“妹……妹妹,吾等毕竟是你的哥哥……你不能……不能这样……”
  “孤不能?孤是大汉皇后,孤有何不能!”阿娇一甩拢袖,气势逼人,“孤已经给你们太多次机会,但你们依旧我行我素!既然如此,孤不必再心软,即使是家人,也不能让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妹妹……”陈蟜惊惧异常,生生半晌,不敢发出一言。
  第33章 勾心斗角
  帝后回宫,将共同猎的猎物敬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洗手作羹汤,皇家儿媳亲自为两位上殿烹饪美食。皇帝盈盈而笑,温柔的凝望妻子。永巷和睦,众嫔御纷纷举杯敬贺。这样和谐融融的宴席场景,不消多时,传遍大汉都城,并沿着都城传递各方百姓耳中。
  百姓们皆赞帝后和乐,乃社稷之福。
  卫子夫遥遥望着龙椅凤座上的二人,失神恍惚的看,百姓只愿帝后和睦,只道皇帝皇后。何曾看得见她们这些夫人?那个位子是诱人的,不光有权势,还有荣耀,满门的荣耀。
  “卫妹妹,我敬你。”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刚出小月就来参加宴席的尹氏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她是笑着的,而且面色和煦如春风一般,虽然还有些产后失调的症候,显得病怏怏的,却半点不失仪态,美丽大方。卫子夫只觉得心头寒凉,又不得不受她一礼,举杯示意,以袖遮面仰头喝了。
  尹氏笑着放下酒杯,“妹妹这通陪伴圣驾,好生让人羡慕。”
  虽则卫子夫位分比尹氏要高出许多,但尹氏母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又是世家女,向来瞧不上歌姬出身的她,更别说主动敬酒示好。
  “姐姐才出小月,便出了殿门。这春日里晚间还是凉的,可别落下病根才是。”
  尹氏不以为意的笑笑,只眼角一闪而过的悲痛阐述着当日失子之痛。“害我之人必定希望我躲在殿内一辈子,希望看我疯疯癫癫风光不再。我又何必趁人心意?岂非辜负了自己?”
  卫子夫狐疑的看着她,“姐姐小产不过意外罢了,可千万别说什么阴私之语惹得上殿烦心。自然,振作起来才是。姐姐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等惺惺作态让尹氏嘴角含起一抹冷笑,她对卫子夫的话不置可否,只执杯同其他人喝起来。
  另一边一直关注所有人的王氏不时低头吃菜,身边活泼好动的唐氏早耐不住扯了她衣服,准备借更衣推脱出殿走一走。
  王氏不胜其烦,同依旧是家人子的邢孟君道:“邢姑娘你可帮我看着唐妹妹吧,我实在被她扰的头疼。”
  邢孟君清冷如傲梅,凛然之姿别有一番风情。她本自顾自的饮酒吃食,见王氏有求于她,素日好性子不忍拂了其意,再者她虽出身世家,家世寒微又未得封号,到底尊卑有序,便微笑道:“也罢。我陪唐少使出去走走。”
  王氏这才松一口气。唐氏不大情愿,但为家人子时深知邢孟君人好,便也同意了。
  阿娇正侍奉太皇太后左右,远远瞧见邢孟君同唐氏离席,悄悄儿的唤了百灵来。
  “你去派人跟着她们。”
  “诺。”百灵离去不提。
  席间讴者摇摆起舞,华裳几杯酒下肚也起了兴致,离席更衣。
  那华裳不似卫子夫,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歌姬身份,似乎对舞格外热爱。不消多时,她便着舞衣,兴致勃勃的舞起为大家助兴。衬着宴席之意,特意选了自制的紧身轻铠装扮,耍起剑舞。那剑自是没利刃的,怕不小心伤到主子们。
  皇帝和着节拍,高兴的在一旁伴奏。皇太后看着不成个体统,几次使眼色给皇帝,通通石沉大海。倒是太皇太后看得乐呵,拍着阿娇的手说:“想当年你皇祖父带着哀家犒劳三军,哪里有什么尊卑之分,哀家和慎夫人一起为三军起剑舞。将士们可兴奋了。后来,哀家成了皇后,你皇祖父特意给哀家制了舞衣,说是那天哀家的舞,他永远忘不掉。”
  阿娇笑道:“还是皇祖父有眼福,娇儿从未见过皇祖母跳舞。”
  太皇太后笑声朗朗,“一把年纪了,跳不动喽。”
  阿娇也笑了。祖孙二人笑声阵阵。席间欢声笑语,难得的欢愉,难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