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外面还是一团乱,但至少宫里是清净了。
  祁和被带在王贤身边,哪里也走不了,王贤对祁和的态度还是那般和颜悦色:“你一定充满了疑惑。”
  “不,我不疑惑。”祁和拼命摇头,不想听王贤说下去。
  “女天子常年住在宫里,又没有名正言顺的后宫,两个孩子是哪里来的呢?”王贤却自说自话了下去,祁和必须听!
  “面首男宠,一夜风流,有的是办法。”作为一个现代人,祁和可没有古人那么老古板,“女的怎么了?女的一样可以三夫四郎。”
  祁和想要打断王贤的话,他甚至带着略显恶意的挑衅,要彻底激怒王贤。
  王贤却笑出了声,他看祁和,就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不会轻易上当的,准确的说,不管祁和现在说了什么,在王贤这里都带着很深的滤镜。他还是那样儒雅,说话的声音甚至都没有提高,他说:“我也曾这么觉得。”觉得她已经有了其他人,觉得她已经彻底与他决裂。
  祁和只能使出杀手锏,捂住耳朵,开始胡搅蛮缠,好像一个熊孩子。
  祁和当然不是真的在逃避现实,而是他只能如此应对,装疯卖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拖延时间,直至等到有人来救他,或者他想办法逃出去。
  “你和你娘一样,又心软又逃避。”王贤却摆明了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打算继续演下去,他控制住了祁和,“但是有什么用呢?现实就在眼前,不是你不听或者你去否认,它就可以不存在的。听着,阿和!”
  “我才是你爹!”
  “你是我和时娘的孩子。”
  女天子的闺名便是单名一个“时”字,闻时,出自一个希望时光能够永远驻足在她身上的美好愿景。可惜时光却对女天子格外残忍,带走了她的父王母后,带走了她青梅竹马的陌上少年,也带走了她对皇宫王权所有的美好想象。
  如果可以,女天子大概不会希望出生在帝王之家,抑或是认识王贤,对他付出信任与爱。
  “那王姬是什么?”祁和还是想到了激怒王贤的办法。王贤这个人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想要权力,一方面又搁不下所谓的爱情,实在是有点可笑。做人还是应该现实一点,在他伤害女天子的那一刻,怎么还有脸奢望被原谅?
  王贤果然沉下了脸,明显不想谈论此事。
  但祁和却偏偏很想讨论,作为一个作死惯了的人,他格外的有勇气,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这样。在不怕死的人面前,还真没什么人敢和他硬碰硬,哪怕是王贤。
  “来人,送公子下去好好休息。”
  祁和再一次被软禁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回,他的软禁待遇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住得好、吃得好,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再不是公子和,而是王贤唯一的继承人。
  王贤更是时常要把祁和召到身边,打算与他共叙天伦,宛如想要一口气把过去失去的多年亲情,都一股脑地补偿给祁和。无论祁和说什么,王贤都真的像一个爸爸一样愿意把祁和原谅。哪怕祁和再提起王姬,王贤都不会为之变色。
  “你要听话。”王贤总是这样说。
  祁和……
  祁和终于等到了司徒器。
  第36章 花式作死第三十六式:
  司徒器能够在宫内自由行走, 真的是个大bug。
  拜司徒老将军所赐,哪怕是王贤大概也没能预料到,司徒器这个司徒家出了名的不成器幺子可以这么厉害。王贤倒是透过表象看破了司徒老将军曾想要把幺子的功绩说成是长子的, 但对于那个时候的王贤来说,他看这事的角度是, 司徒这个老匹夫家里越乱越好, 他自己就这么能作,看来是不用再费心对付他了。也就没把注意力放到真正应该注意的人身上。
  司徒器找到祁和的时候, 祁和正在华丽舒适的宫殿里, 策划着属于他自己的逃跑, 但凡司徒器晚来一会儿,说不定祁和已经带着玉玺跑出皇宫了。
  以及,是的, 祁和准备把玉玺……和狗一并带走。
  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狼灭。
  “!!!”司徒器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负责在外面支援他们的太子也很多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当然没有。”祁和这两天特别想司徒器好吗!少见一次就少一天的夸赞日常啊!不管是出于回家的目的, 还是强迫症的心理,祁和都接受不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能出现真是太好了。我其实也不确定, 我这么跑能不能成功,但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甫一照面, 就先完成了日常任务(3/3)。
  “你过得……不错?”其实司徒器在没见到祁和之前想说的是,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这段时间一定很难过吧?
  结果在看到祁和的生活环境以及精神状态之后,司徒器真的实在是无法说出这样的话。
  “嗯, 除了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爹,一切都好。”祁和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他过得很痛苦,因为他真的不痛苦。从某种角度来说,王爹对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就宛如在王贤眼里他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宝宝。除了王贤喜欢自说自话,根本不听他说话的毛病以外,这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祁和得说实话,哪怕是在以前,听他说话的人也不多。他对这些自说自话的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
  这大概就是时代赋予这个时候的大启高层的特色吧。
  每个人都十分自信又自我。
  这也是祁和会如此大胆试着逃跑的原因,毕竟哪怕被发现抓住了,以王贤目前拿祁和当儿子看的态度来说,祁和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但如果祁和逃跑成功,那就是一本万利。
  太子想要登基,肯定少不了玉玺。就,虽然没有玉玺,太子一样登基,但有了玉玺,可以缓解不少与正统性有关的压力。
  司徒器之所以晚了几天入宫,则是因为虽然他可以自由在宫内出入,如过无人之境,但他却不能保证在带上祁和这么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大活人之后,依旧能够不被发现,王贤的人还不至于没用到这种程度。
  司徒器和太子本着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态度,考虑了各种可能,这才制定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
  然后司徒器就马不停蹄地入宫了。
  结果,司徒器却发现,在用了差不多的时间之后,祁和一个人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准备跑路了。
  还想得比他们全面得多!
  “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祁和看电视剧的时候,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局面——主角话多而导致计划功亏一篑。
  为免夜长梦多,他决定先走为敬。
  有什么不能等安全了再说的?
  司徒器看了眼外面,傅倪的信号来了,他也就果断地带着祁和行动了起来。傅倪的信号是如此显眼,显眼到恨不能告诉全天下,它是个信号。闪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光芒,宫人们纷纷抬头,皇宫再一次乱了起来。
  “大人。”侍卫第一时间禀报了王贤,“公子不见了。”
  其实侍卫更想说祁和“跑了”的,但是考虑到祁和如今特殊的身份,他还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没去直戳他家主上的肺管子。
  “有人看到金吾卫的执金吾傅倪,带着一个白衣男子朝皇宫西门跑了过去,我们的人已经去追了……”
  “分出去一部分人去追就可以了。”王贤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他有一套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与看法:傅倪带着形似祁和的人引开追兵,暗卫带着祁和躲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宫中,等到他们放松警惕再逃跑。这样的计划实在是太一目了然了,王贤可不会上了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的当。
  简明扼要的命令很快便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下去:“全面封锁皇宫,一寸一寸地给我搜!”
  王贤曾经也怀疑过金吾卫与暗卫之间有合作,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怎么仔细地派人盯着都没有发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怀疑便只能是怀疑。直至这一日,王贤才能真正确定,金吾卫与暗卫确实被整合到了一起。
  金吾卫有势力在明,暗卫有武功在暗,能把这两者结合到这么完美的人……王贤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了一圈,也实在是想不到这能是谁的手笔。
  司徒老匹夫没这个智商。
  王姬闻岄没那么大的能力与权限。
  太子纵使有城府,但这样的摊子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够铺展出来的。这是一个长久的计划,至少十年起步,十年前的太子还是个只会被王姬欺负的受气包呢。
  蚂蚁搬家,润物无声,才能一点一点地铸就如今的成果。
  这是出现在王贤意料之外的一个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反将一军的感觉了。
  哪怕是谢望与宸王背后联手的那些小计划,都没能给王贤这种感觉。
  从见到谢望的第一眼,王贤就从谢望的眼中看到了野心与背叛,那是一个谁都无法掌控的男人,他不会甘心屈居人下。但他的才华又让人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毁了他。谢望是一把双刃剑,每一个与他合作的人,都觉得自己能够让他为己所用,又不会伤害自己。
  王贤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而这其中的诀窍就是,不管旁人的选择如何,结果都只会对他有利。
  好比在谢望的事情上。
  谢望真的帮王贤维稳,那自然是王贤最想看到的;但如果谢望走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王贤也早有准备,一如现在。
  出乎王贤意料的,目前只有三件事。
  一、女天子诈死找不到了;二、金吾卫与暗卫被一个强大的力量整合在了一起;三、祁和……他也最终没有找到。
  祁和既没有跟着傅倪走,也没有藏在宫中。
  司徒器带着祁和走了第三条路——密道。大启的皇宫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建筑,经过了一代又一代帝王的雕琢与修葺,它俨然变成了一个宝库,藏着各式各样的秘密,哪怕是这座皇宫的主人也未必能够自信地说整个皇宫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就更不用说是王贤这样的外臣了。
  祁和也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巧夺天工的密道机关,心想着也不知道等他回到现代了,这密道还在不在。说不定他可以在这里藏点黄金之类的流通硬货币,改善一下他的未来生活。
  “你怎么知道的这里?太子告诉你的?”密道很长,哪怕是司徒器运用轻功抱着祁和赶路,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一片漆黑里,祁和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只有司徒器紧实的胸膛,以及温热的气息。
  祁和决定说点什么来缓解这样让他说不来的气氛。
  “不是。”司徒器摇了摇头,他有个事,一直忍着没有告诉祁和,就是为了当他们走出去的瞬间,能带给祁和一个巨大的惊喜。
  祁和也果然被惊到了。
  至于有没有喜……那就不好说了。
  等待在密道尽头的,是与祁和足足快有两年没有见过的大哥,祁同。就是那个从小与祁和不对付,不喜欢也从没有管过祁和在京中死活的祁同。
  传言中祁同是得急病死的,还死得很不体面。
  但很显然传言只是传言。
  祁同与祁和有着三四分相似的容貌,任谁在见了他们之后,都不会说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这三四分像,都集中了在那一双眼睛上。眸如点漆,眉目如画,每一个与之深望的人,都忍不住陷入其中,想一探究竟。
  两兄弟站在密道出口,对峙着,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最终司徒器打破了沉默:“这不是惊喜。”他第一时间向祁和表明,他还没这么缺心眼,会把祁和的大哥当作给祁和的惊喜。祁家兄弟关系不好,这是全大启都知道的事情,不管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与秘密,都不是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人,就可以随便对祁和的人生指手画脚的。
  “我当年确实有苦衷,如果你非要问的话。”祁同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去看祁和,他特意别过去了视线,好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话里带着刺,因为他永远无法做到与祁和好好说话。
  刚巧,祁和也是一样的。
  祁和皮笑肉不笑地眯起了一双眼睛,这样的假笑是他唯一能够给祁同的。
  然后,他们就没有继续叙旧了。一方面是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需要赶紧走,连夜出城,雍畿如今并不安全。
  走的还是密道,一个接着一个,宛如地道战。
  “这些都是我当年听你说的那个什么地道战得到的灵感。”祁同尴尬生硬地对他弟弟介绍。沉默的赶路,让他们的对话更加窒息。
  祁和点点头,只是在心里挑眉,祁同诈死的这两年,都用在京城挖地道了吗?还真是别致的爱好啊。
  从密道出来之后,他们进入了另外一个密道。
  辗转数次,他们终于出了城。
  祁和在一片眼花缭乱与信息爆炸里,终于知道了祁同这些年的经历。他不是诈死,是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死于暗杀。
  “有人想要祁家所有人的命。”祁和藏在袖里的手死死地紧握,抱着祁和赶路的司徒器感受到了什么,却选择了沉默与支持。祁和脑子里还在想着,有人想要祁家所有人的命,但他却活得好好的。
  这说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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