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眼看马上就要输了,又把棋盘给推了!
  许赤霞瞪他一眼,拈起一粒黑子就朝顾倚天头上砸去,“你这缺心眼儿的家伙,一点儿不省心,还是小秋讨人喜欢。”
  他吹胡子瞪眼,又扔了一把棋子儿,看那棋盘彻底乱了,这才指着地图上一点道:“方灵霄说这里的山形地貌跟他家像,我琢磨着也是,等你筑基了,我们就出发,去灵阵岛。”
  大家都安排好了,时秋也不会不答应。她眼角余光瞄到方灵霄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时秋心道方灵霄肯定有想带她回去认祖归宗的意思,她点点头,道了声好,就见方灵霄眉梢眼角都带了笑,这让她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这些日子许赤霞已经把要出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时秋出关。如今时秋也成功筑基出来了,他们一刻也不耽误,连夜下了山。而那个被王语柔惦记的镜灵台,随着许赤霞挂锁离开,突兀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仿佛那一块地方,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样。
  在丹符宗修士发现镜灵台消失的时候,时秋他们早已身处千里之外。
  而此时此刻,沧海界东海海域边缘,有三个修士湿漉漉地从海里钻了出来。“这里就是沧海界?灵气这么稀薄?”说话的男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修为是筑基期,这资质在沧海界算很高的了,然而他身后两位骨龄不足五百岁的女子一个是金丹后期,一个赫然是元婴期,这等修为,足以震惊沧海。
  “公子,这里就是沧海界。”穿杏子黄长裙的女子将手中地图展开,“我们现在在沧海界边缘……”
  她手在那地图上一点儿,便见地图中央有了一点儿绿光出现。“仙丹就是在这里出世的,我们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等找到了那人带回去,我再跟那贱货好好算账,竟然让父亲罚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被称为公子的年轻男子一脸煞气,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一股子海腥味儿。”
  “等把那仙品丹药师请回去,公子就是立了一件大功,宗主一定会好好封赏你的。”
  说话的是那金丹期女修,然她说话之时娥眉微颦,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这公子是宗主已经过世的道侣所生,脾气大,心狠手辣平时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中,让他来请人回宗门,不是存心想坏事么。
  然来都来了,也只有尽全力阻止他犯错了。
  “你皱什么眉头,怎么?担心老子完不成任务?”话音落下,他直接反手一巴掌,啪地一下扇到了女子脸上。
  “自己掌嘴!”打得老子手疼。他修为低些,抽她还真费劲儿。
  “是,公子。”金丹期女修啪啪啪地开始扇起了自己耳光,力道之大,不多时就双颊红肿,嘴角溢血。
  又等了一会儿,瞧见美人脸差不多肿成猪头了,他才冷哼了一声,“够了。”
  第065章 :风起
  年轻公子名为宫商羽,是南寻界乐府宗宗主长子,一百三十多岁的年纪,金丹初期修为。
  这实力放到沧海界来说就是个天才,但在南寻界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从小都是大量灵丹妙药养着,灵泉仙露里泡大的,这些资源若是给别人,能培养出几十个金丹期了。倒也不是因为他资质太差,而是他太懒,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算是南寻界里最让人头疼的小霸王了。
  他生母早逝,父亲又忙宗门的事情没有太多时间教育他,而继母故意放纵,把好好的一个娃给养歪了,等到他那父亲意识到不妥的时候,这儿子性子已定,掰都掰不回来了。这次他又闯了大祸,被扔到沧海界来戴罪立功,然以他那目中无人的性格,想顺利把人请回宗门简直是天方夜谭。
  金丹期女修是他父亲给她安排的侍女零香,这会儿自己把自己脸扇成了猪头不敢再说话,而那个元婴期女修萝然,早已投靠了乐府宗现在的女主人,自然不会提醒他什么。
  沧海界的传送阵出了问题,宫商羽是通过万里遁光符过来的,只是那遁光符传送的地方是在深海里,因此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都湿漉漉的,这会儿宫商羽没急着离开,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一身黑色滚金边长袍,接着又拿出一柄白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扇面后扇了两下,随后合上扇子往前方一指,他嘴角一勾,笑着道:“走!”
  把那炼丹师收入宗门,便能回家领赏。他才不想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多呆。
  元婴期女修祭出飞行法器龙凤鸾车,那金丹期女修便弯腰跪趴在地,将自己做成了台阶,宫商羽踏着她的脊背走上飞行法器,一脸冷傲地呵斥道:“还不快走!”
  龙凤鸾车速度很快,要赶到地图上丹药日所在的位置最多不超过两日,宫商羽在车上坐着无聊,他也不利用这时间修炼打坐,而是直接将灵兽袋招了出来,把里头的一只七尾狐狸给叫了出来。
  高阶灵兽修为足够了是可以化形的,这只七尾狐本来实力不够,但宫商羽给她喂了不少仙丹,还特地寻了化形丹给她,如今她已经能变成少女模样,就是还保留了一些狐狸的特征,两个耳朵和尾巴都在。他的灵兽不是帮他打架的,而是跟他睡觉的,宫商羽在车内跟小狐妖大战了三百回合,又睡了一觉后醒来,问:“还有多久到?”
  孰料无人应答,他很生气,一脚踹向车门,哐地一声巨响过后,两扇门往外打开,而他赫然发现,马车外根本没人。
  “零香、萝然,你们俩死哪儿去了?”宫商羽气急败坏地吼,他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防御屏障,接着又催动了防御法宝,这才神识外放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马车内,他出去之后就愣在当场,明明过了一天的功夫,他们居然还在原地。
  三人从海里出来,在沙滩上踩出的一窜脚印都还在。
  头顶上是一轮骄阳,宫商羽却忽然觉得凉飕飕的,他神识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感应到零香和萝然的位置,周围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静悄悄的让人头皮发麻。海中波浪翻滚,拍打撞击到岸边礁石上,却一点儿声音都没,着实有些诡异了。
  宫商羽连忙掏出传讯符,又喊了几声均无回应,他索性拿出两根金色细针,同时左手出现一张古琴,他将金针放到古琴上拨动琴弦,依然没感觉到任何异动。
  乐府宗的下人进府之时都是打了烙印的,他能够通过抚琴来掌握下人的位置和惩罚不听话的下人,现在琴声已动,两个手下元神仿佛凭空消失了并不在这天地之中,这让宫商羽脑门上都冒出了冷汗,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便打算不管她们先行离开此地,然而往前走了整整一日,宫商羽发现他又回到了原地,而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个很逆天的阵法当中了。
  这阵法逆天到他完全感应不到,若非一直走不出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困在了阵法当中。
  他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到后来就发现自己的灵气在逐渐消失,寿元像是也在不断减少,仿佛时间流逝的速度加快,他在快速老去一样。此时此刻,宫商羽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他拿出一张万里遁光符,也不打算完成这该死的任务了,而是要直接返回南寻界。
  然而,等到他捏碎那昂贵稀有的遁光符之后,宫商羽赫然发现他仍旧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挪动,这让他目眦欲裂,身子隐隐发颤。
  怎么可能,这是南寻界最高阶的遁光符,能够撕裂空间瞬间挪移,乃是仙品符师才能炼制出的大造化之物,在这里竟然不管用!他急疯了,什么法子都试了也无济于事,又呆了不知道多少天,一个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金丹期年轻修士,已经白发苍苍一脸颓丧。
  在绝望之际,宫商羽忽然想起了他的那件仙品法宝子母留香。若是子留香毁了,他的父亲一定会知道,然后来救他的吧?
  宫商羽取出子留香,那是一个圆筒状的法器,里面能射出漫天银针,不仅有烟花一样绚烂的光华,且还有浓郁的香气,在南寻界也是顶尖法宝,只不过子留香相比母留香要弱上不少,然即便如此,但对付元婴期都不成问题。
  虽然心痛,宫商羽仍旧下了狠手,将子留香催发到空中,在至高处,犹如烟花一般炸响。
  ……
  时秋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丹符宗。
  四人出行,用的飞行法器是鸾车。
  许赤霞拉着方灵霄下棋,时秋坐在一旁给两人端茶倒水,而顾倚天,则在外头驾车。
  因为要收集丹火,他们也不赶时间,路过那些大型点儿的修真城市,大家也会进去落脚,看看商铺和拍卖会,遇到丹火不论品质好坏,都会顺手买下来。时秋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土豪不差钱了,几百几十万的灵石扔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本身就挺喜欢丹药方面的知识的,如今发现高阶丹药师如此的财大气粗,时秋更是坚定了炼丹的信念。
  只是时秋这段时间吸收了十来簇丹火,也堪堪才使得她的丹火从小火柴苗变成了蜡烛火,想要炼丹还差得远,若不是有师父师兄们支撑,她要把丹火弄出来都不晓得得多少年以后了。
  这日,四人在青城山下的望川镇落了脚。望川镇虽是个镇子,但因为背靠沧海界第一器宗青城派,因此这个镇极为繁华,来往修士络绎不绝,沿街吆喝叫卖的更是不少。
  所谓器宗,就是专门培养炼器师的门派,那些高阶炼器师锻造出来的法宝都是价值连城,有钱都难买到。许赤霞觉得时秋的火焰那么猛,没准炼器师的器火也能吸收,特意绕道到望川镇打算收几簇器火给她,结果入了镇才发现这镇子里修士也实在是太多了点儿,到处都是人挤人。
  在路边找个人打听了一下,他们才知道器宗的第一炼器师苏寻跟散修大能坤华道人早些时候曾约斗比试炼器,明日就是约斗时间的最后一天,若是坤华道人再不出现,就证明他怯战认输了。
  听到坤华道人有可能会出现在望川镇,时秋心头咯噔一下,有点儿发憷。
  她当初打着坤华道人的名号威胁了一下雪花剑派的女修,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让坤华道人知道了吧?
  不知为何,时秋觉得她眼皮一直跳,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许赤霞呵呵一笑,“这就跟我们丹道巅峰对决差不多了。青城派原本一直是沧海界公认的第一器宗,炼器名师皆出自于青城派,奈何那散修坤华道人横空出世,炼的法器威力更胜一筹,器宗这么多年都一直想战胜坤华道人把第一的名头赢回来,奈何那坤华神出鬼没行踪难觅,双方一直没正面对决过,现在坤华居然应战了,那的确值得关注。”
  许赤霞说完呵呵笑了两声,“横竖也不太着急,我们也留下来看看热闹。”
  “那坤华道人会来吗?”顾倚天眼睛都亮了,“听说坤华道人是最有机会飞升的大能。”
  “不知道,等着便是。”许赤霞道。
  时秋想走,奈何师父、师兄、包括方爹都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想着自己现在这鬼样子了谁认得出来,把心一横,也就不提要走的事了,跟着师父他们逛起商铺来,还收获了一簇器火,且证实了许赤霞的说法,她的火焰直接把器火也给吞了,这让时秋高兴不已,倒也把担忧给抛到了脑后。
  次日,四人也去了望川镇的正中心,圆形祭器台下。
  那里,就是器宗苏寻和坤华道人约斗的地方,苏寻已经在那等了两天。
  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若是坤华道人一直不出现,就证明,他不战而败。
  第066章 :烧饼
  望川镇上人山人海,而祭坛旁边更是人满为患,根本挤不进去,而这里是没人飞在空中的,显然是青城派有规矩,不让大家浮空观战。
  时秋老远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有点儿头皮发麻,她从来不知道,修真界修士也这么爱看热闹。“师父,我们怎么过去?”
  这个时候,总不能威压施展开,把别人都震走吧。再说了,这里头的修士还真是藏龙卧虎,金丹期不少,元婴期都有,一个法术攻击能炸一片人,若真起了冲突,非弄出大乱子来。
  时秋说完,就发现师父跟师兄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她。
  就连方灵霄,也只是淡笑不语。
  时秋跟着师父师兄往旁边的茶楼过去,看到师父过去跟那茶楼管事传音了几句,那本来已经挂了客满牌子的茶楼就出来了个美艳女修,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四人迎进门去,并直接带到了三楼视角最好的房间,整个祭坛尽收眼底。
  她瞬间明白过来了,修真界强者为尊,只要有绝对的实力和财力,一切不可能都能变成可能。
  想要凌驾于规则和法则之上,唯有变强。她虽然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也是第一回切实体验,心头也是感触颇深。
  四人落座,美艳女修给他们各自沏了一壶灵茶,之后就自行退下了。时秋是个修炼狂人,这会儿四处一看,直接席地而坐调息修炼起来。她这样子惹得顾倚天都不好意思偷懒,也只能在一旁修炼起来,许赤霞看着两个徒弟这么用功只是笑,随后便招呼方灵霄道:“来来,我们一边下棋一边等,昨天我琢磨透了一个棋谱,看我杀得你片甲不留。”
  方灵霄:“呵呵。”
  ……
  众人从清晨等到了日落,也不见坤华道人现身应战。
  那青城派炼器大师苏寻一动不动地坐在祭坛旁边的雕花红木椅上,此时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他许久未曾动一下,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雕像。而他身前是一个方形熔炉,里面正煅烧着一根玄铁木,火光并不耀眼,飘飘忽忽地落在他脸上,才使得他看起来稍微有点儿生气。
  “坤华道人是不敢来了?”青城派一位弟子站在祭坛边,扬声道。
  金吾西坠,残阳如血。大家在此整整等了三日,心情变化也是明显,若青城派一开始这么说大家必定冷嘲热讽,然而现在,他这么说,倒是有些可信度了。
  “这些年,坤华道人并没炼出什么好的法器来,是他已经黔驴技穷了吧。”有人道。
  “去年不还拍卖了一个坤华道人炼制的法宝乌金钟?”有个年轻的炼器师大声反驳,然话音刚落便被人数落了一通。
  “现在市面上卖的法宝都是打着坤华名号,实际上哪个是他亲手炼制的,这些商会的人是仗着坤华神出鬼没从不与他们计较罢了。那乌金钟我见过,不过是仿着坤华道人的炼器手法炼制的而已,根本不是他炼的。”
  年轻男子还想反驳,看到说话的是个元婴期炼器师,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再吭声了。
  “若是戌时三刻坤华道人一直不现身,这场比试,就算他输了。”台上,苏寻动了,他直接将手伸进那熔炉内搅动,把那玄铁木徒手捏得粉碎,用器火熔炼成水状。
  他一动,许赤霞就把时秋和顾倚天两个喊了过来,“那苏寻要开始炼器了,你们也过来瞧着。”
  时秋闻言睁眼起身,跟顾倚天一起站到了窗台边。
  只见那苏寻站起身,环顾四周道:“哪怕他不来,我要炼的东西,依然要完成,才算给大家一个交待。”说到这里,苏寻手从熔炉内抬起,便有纯黑色溶液随着他的手抬起而飞入空中,那溶液足有三尺长两指宽,像是在空中被冻结成冰了一样,禁锢空中丝毫不动。
  “咦,苏寻是打算锻炼飞剑?”
  “飞剑都是要千锤百炼才能出品质好的,他这是什么锻炼方法?”许赤霞也好奇得很,“莫非是觉得自己实力稍逊,所以打算出奇制胜?”
  也就在这时,苏寻左手出现一根金针,他用飞针在溶液凝住的剑身上飞快地刻字画符,待从剑尾写到剑尖,最后一笔落下,那黑漆漆的剑身陡然迸发出雪亮光芒,飞剑旋转,便有无数指头宽的银光应在底下人脸上,只是那寒光,便叫人心生寒意,修为低些的,直接双脚打颤了。
  “他将阵法和符文都融在了飞剑里。而且是在飞剑没有锻炼成功的时候铸刻进溶液之中,使得飞剑跟阵法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四个人里懂阵法的是方灵霄,只可惜他现在修为跌到了炼气期,元神也微弱得很,看不清苏寻刻的是什么阵法,威力似乎有些惊人。
  阵法符文铸刻之后,那飞剑又再次进入熔炉淬炼,只不过片刻之后,苏寻便举起一柄巨锤,朝着飞剑重重敲下,哐哐哐的声音敲响,每一声都犹如天雷滚滚,振聋发聩。
  底下炼器师俱都沉浸在那声音之中,仿佛随着声音响动而在器道上有了深刻感悟,时秋只觉得那声音很激荡人心,就像是战场上吹响的号角和擂动的军鼓一样,让她也热血沸腾,有一种忍不住大吼一声的冲动。
  还是许赤霞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让时秋心情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