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沉默
  沉默
  来人先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再看了村里开来的证明后,才问起李琛死亡通的事情。
  按之前,她和粟和平商量好的,不管对方如何问,她都是一脸惊恐的表示,不知道!
  对方眼见一问三不知后,就放弃这个问题,转而开始问,今天的绑架事件。
  江丫头明白,今天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装糊涂。
  于是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有夸大其词,也不含任何个人情绪。
  直到所有事情全部问完,其中一个干事,好奇的就来了句。
  “你在哪里学的开车?”
  “没有正式学过,只是摸了两回拖拉机。”还是这个回答。
  对方一脸惊讶:“开拖机和开车,那是不同的。”
  江丫头连忙睁大眼,喃喃的道:“我感觉好像没什么不同啊,松开那个踏板,再踩油门,车就动了呀。”
  两名干事顿时就冷汗直流,心想,这女人必定是上天眷顾的,所以在当时,马路上才没有多少人流,不然她开车出去追时,怎么就没撞到人呢,还能平安的把孩子给救了回来。
  真是不可思议。
  “江同志,你知道开车需要有行驶证和准驾证吗?”
  江丫头心里回当然知道,但脸上却露出懵懂惶然的样子。
  看她摇头,并且还有些后怕,两位干事,才揉了揉太阳穴道:“以后在你没有拿到准驾证之前,不能再开车上路,否则就是犯法,懂了吗?”
  “啊?这,这还犯法啊。”江丫头秒变无知的村妇,一脸吃惊。
  “当然,任何职业,他都要有上岗证和准许证,没有那就是犯法,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一定要注意。”
  江丫头忙不跌的表示,她懂了。
  送走两位干事后,周弘民也擦了把汗,心有余悸的道:“这事,会对琛哥儿有影响吗?”
  周弘民心想啊,这次坤明之行,简直就经历了他,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事,太吓人了。
  “李琛没有犯错,如果说要有影响,也是他失去记忆的影响。”江丫头宽慰周弘民,心里却明白,影响当然会有,尤其是叶家。
  说曹操,曹操第二天上午就出现了。
  还刚好是李琛醒来的时候,发现叶霄穿着常服站在门口时,江丫头吓了一跳。
  “叶同志?你有事吗?”对他,江丫头可没什么好感。
  如果他为人正直,不和家人沆瀣一气,那么她还会高看他两眼,可惜,各人立场不同,行事也就不同。
  而此时的李琛才刚刚转醒,又因为镇定剂的原因,所以神情看起来很虚弱,见到叶霄,他没有太多惊讶,相反还有种理所当然的直觉。
  “我想和李琛单独聊一聊,可以吗?”相比起李琛的虚弱,叶霄也没了往日的精神,尤其是眼下的乌青,不难想像,他昨晚必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江丫头偏了偏头,到是没什么波动看了眼李琛,见后者轻轻点了下头,她便提起保温瓶说,去食堂打壶水,顺便带孩子回招待所洗个澡再来。
  昨天兵荒马路的,她又担心安严会反口,所以晚上没让孩子和周弘民回招待所住,而是所有人,都挤在病房,凑合的过了一晚。
  现在,既然叶霄来找李琛,想和他单独说说话,那么她也好带孩子回招待一趟。
  待她人一走,叶霄紧绷的全身,就有些松驰,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显的很疲惫,也很憔悴。
  “我来,是想跟你说抱歉的。”
  李琛淡淡的转头看向窗外,忽然道:“昨天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叶霄顿感意外,定定的看着李琛,等他把话说完。
  “好像是我刚进地质队的时,是你,还有陈克、高伟明、廖阿生、陈鹏,我们六个,分到了一个宿舍,对吧?”
  “是,陈克还按我们的年纪大小,给我们排了名。”
  “你年纪最大,所以叫你叶老大,高伟明第二,叫高老二,然后就是我,李老三,又被陈克戏称燕子李三,然后是陈克,廖阿生,最后是鹏老六。”
  记忆被挑起,叶霄的目光瞬间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什么,喃喃的道。
  “学校的那三年,真的很美好。”
  “读了三年吗?”李琛意外的接了句。
  叶霄轻轻拢了拢眉,仔细的看着李琛,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李琛仍然看着窗外道:“陈克和鹏老六,我已经见过了,高老二和寮老五,他们在哪?”
  骤然,叶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声音低沉的道:“老五和老二,在69年的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
  李琛搭在床沿的双手,忽然颤了颤:“怎么牺牲的。”
  “救人。”
  “救谁?”李琛问的极快。
  叶霄撇过头,神情万般痛苦的道:“我。”
  单调的我字落地,空气的凝滞,显的极为厚重,好像他和他的头顶,都压着一块无形,又看似轻盈,实则有千均之重的乌云。
  没人说话,四周也异常的静谧。
  窗外,缓缓的由下而上,又升起了一只风筝,不过,已经不是数天前看到的,那个燕子风筝,而是火红绚丽的蝴蝶,拖着长长的尾巴,随风扶摇直上。
  “你想起多少?”叶霄闭了闭双眼,他痛苦的已经不敢去看李琛。
  兄弟多年,扛过枪,顶过炮,还在一个战壕里撒过尿,可如今,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分道扬镳了。
  叶霄说不清,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更说不清,心里究竟是悔,还是不悔,于他来说,家人和兄弟,这个选择题,太难!
  “零零碎碎,很少。”
  就像是,他冷不丁的看了场电影,色彩浓郁的地方,他看的各外分明,而色彩薄弱,或稀疏不清的地方,他却看不清,更不可思议的是,仿佛那还是别人的电影,而他,只是突然闯入的观众。
  情感流失的太多,他内心很急,也很焦灼,就像已经触摸到了大门,却不得而入,手中更丢失了那把重要的钥匙。
  “之后呢?”叶霄再问。
  “还没有。”
  又是短暂的沉默。
  “你要尽快想起来,否则,上头会放弃,再继续留用。”
  “我知道。”
  简短的回答后,还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