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顾远蹙着眉头望着宋承晏,心说老宋家真是不地道。前脚刚把自己女儿定下了,后脚就叫小儿子上战场。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家珠珠儿得名声可就交代了。
  况且,这小子才多大啊?满打满算才有个10岁吧。竟然让他孤身一人上战场,莫非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吧!
  宋墨儿子不多,总共才两个。看这情形,宋家老大估摸是不会回边城了,而宋家老二,反倒是扎根在边城的那个了。顾远瞬时觉得心里那个堵啊,这要是宋承晏常驻边城,不见得自家珠珠儿也要去那个地方风吹日晒的?越想越气,看着宋承晏的脸就黑的跟锅底似地了。
  得亏只是口头约定,还没请媒下定。顾远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考虑下悔婚的可能性了,宋家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啊。
  要是说了宋承晏以后要驻守边城,打死他也不会把珠珠儿许出去好吧!
  宋承晏皱了皱眉头,他明显感觉到顾远的怒气和不满,来之前他也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但没想到顾远后面竟然又脸色好转了。他直觉里这里面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心里暗暗记下,想着回去问问范氏,看可有什么纰漏。
  “伯父!”他倒是想喊岳父,被顾远制止了,以两个人年纪尚幼,未曾请媒为由让他喊了伯父。
  “承晏啊,你这一去可有归期?”顾远心里存了事,面上就带了点忧思。目前军权尽数在勋贵手里,所有掌军权的人里,宋家最弱,宋家是跟着高祖皇帝起的家,说起来也算是彻头彻尾的皇上的人了。今上仍然是一边要重用宋家,一便又不松口让宋承晖去边城,宋墨如今也被困在京城里,宋家能用的人竟然只有一个10来岁的少年。唉!皇权大如天啊!
  万一招了上位者的猜忌,那更是死的快了!
  “快则三年,慢则……”慢则就没有期限了。既然去了,总要站稳了脚跟,混出个人样子来啊!
  顾远听了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主要是术业有专攻,你要是让他教书育人他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个三天三夜,可是领兵打仗什么的,他可就真摸不着北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正懊悔呢,把个好好的闺女嫁到武将家,他是多想不通啊?
  那会儿怎么就头脑发昏了呢?
  顾远挥挥手让儿子带着宋承晏离开了书房,美名其曰随便逛逛。顾家哥仨也没了使坏的兴头了,四个人一路沿着小径走着,一路的沉默。最后还是顾家老三顾安实在受不了着沉闷的气氛,只是去边城而已,又不是死了人,至于吗?
  “宋二哥,你几时动身?”虽是妹婿,但现在只是口头约定,所以顾安还是按着寻常称呼。
  “年后!”宋承晏简短的回了两个字。
  “哦!”然后就又冷场了。
  最后还是顾宸看不过去,使了人拿了棋盘出来。左右下棋的时候不用个说话,也不用怕冷场了。只开始时是顾定与宋承晏下,一盘以后就换了顾宸。宋承晏下棋,倒是与他的年纪不很相符。棋风稳健,进退得宜,倒是让顾宸吃了一惊,不由得打起精神认真的下起棋来。
  乃至小厮奉庄氏之名过来请几位公子去用饭,众人才从棋局中回过神来。此时,顾家三人再看宋承晏,已是与之前不同了。
  顾宸心里寻思宋承晏此人不错,观棋及人,大气稳健,却又暗藏锋芒,假以时日,终究能成就一番功业,从这个上面来说,他家妹妹嫁他倒也不亏。只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风险总是大于在朝为官的,这点又不很好。
  因顾远下午被礼部尚书请了去,至今未回,所以庄氏便在花厅里摆了一桌席面。宋承晏与顾明珠订了亲,便算是一家人了,又有庄氏与范氏在场,倒也不用避讳些什么,左右顾明珠的年纪也确实小了点。
  庄氏也从范氏那里知道了宋承晏要去边城的事。愕然之余倒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怎么受用。范氏也自知有些理亏,很是骂了一番英武候,都是当娘的,庄氏又如何不理解范氏呢?当下两人便想着尽力在宋承晏离京前多让两个孩子处处,左右在自己家里,也没用谁说嘴。
  顾明珠看着坐在自己边上的宋承晏,心里美滋滋的,大眼睛里也漾出动人的神采。庄氏和范氏坐在上首,两双眼睛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两个小儿女。
  宋承晏时而使人把容易克化,或者温补的食物放到明珠面前,话也不多说什么,最多也就一句“多吃些。”看的庄氏和范氏心里暗笑不已。
  顾明琅更是差点忍不住,这宋承晏对她的四妹妹倒真是与众不同,她发现从开始吃饭,宋承晏与大家颔首过后就盯着她四妹妹一个了,之后她四妹妹就顶着张灿烂的笑脸跟个二傻子没什么两样。
  顾家三位哥哥眼角的余光盯着宋承晏,见他是真的关心明珠,心里便有些受用,又想到他小小年纪便要到边城去餐风饮露也是可怜,便连带着对他的不满也消减了那么一小点点。
  不多时,饭毕,漱过口,丫鬟一一奉上香茶。顾明琅借口乏了便坐在范氏和庄氏身边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茶。顾家三兄弟和顾明珠则带着宋承晏去了花园子里,其实也就是让两个小人儿多说说话罢了。
  走在前面的顾家三兄弟,面上的表情非常之精彩。明明恨着那个要叼走妹妹的臭小子,却不得不在老娘的示意下帮他打掩护,那小心情怎一个酸爽了得?
  渐渐的,顾明珠与宋承晏越走越慢,顾家三兄弟回过头都看不到拐角处的两人了,又是一番脑补和心里交战。
  宋承晏负着手走在顾明珠身边,看着她小脸上隐隐的担忧,心中有数,也不插话,只等着她询问。
  “这次去边城,可有危险?”顾明珠最关心的当然是宋承晏的安危。既然必须得去,自然得考虑安全问题,“宋伯父和宋大哥都不去吗?”
  “不去,而且没什么危险!”宋承晏转过身,正对着顾明珠,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有向往,有期待,更有一种猛虎入林,鹰击长空的兴奋“已经有数百护卫,先行去了边城,况且,边城军十万,就算里面不纯,也大多是我宋家的人!”护卫数百,也不过是安慰她的话,也就两百护卫,一百先行,一百随他一块动身而已!
  “边城,很远吧?”顾明珠怔怔的说着,接下来这几年,她与宋承晏连见个面都将是奢望了呢!
  “边城是远,民风也颇为彪悍!但那是他们老宋家的地盘,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他父亲既然派了他去,定会安排好相应的人马保护他,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这是顾家大哥顾宸,忍不住寻过来时听到明珠的话,便出言劝慰。
  “是啊,是啊,你别瞎担心。另外啊,边城的冬天来的也更早,更寒冷!这都快到年关了,估计那儿天可冷的很呐,动身的时候多带两件皮袄子,别到时候冻成了冰棍!”
  顾明珠看着她嘚瑟的三哥,突然间觉得手很痒,她这会儿正在和未来夫婿话别,培养感情懂不懂?
  求别这么煞风景行么?
  还冻成冰棍?这是做人大舅哥该说的话吗?还是当着妹妹的面?
  智商真的是个硬伤啊这是!
  顾宸看着顾明珠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虞,瞪了眼弟弟,“怎么说话呢?边城虽然条件是艰苦了点,可是天高地广,幅员辽阔,哪里有你说的那样?承晏年纪虽小,却也不是没有成算之人,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
  别人?宋承晏看了眼顾宸,心里冷冷一哼。转头看向顾明珠“不用担心,父亲一切都安排好了,随行的还有父亲身边的先生。”
  顾明珠心说,我知道你会没事的,不然哪里来的以后的冠军侯啊?可是,知道归知道,担心还是一样担心啊!
  想想自己的年纪,似乎也说不出什么更有水平的话了。只好扯扯宋承晏的衣袖“晏哥哥,你要给我写信啊。珠珠儿也会写给你的!”
  你可要记得啊,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哪怕就画个圈也是好的,最起码我知道那你在牵挂我。顾明珠面上带着甜美的笑,心里内牛满面,她也好想跟着一起去啊!
  顾宸看着自己妹妹对着宋承晏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啊,不由得有些好笑。难道说定亲后就是大人了不成?怎么总感觉珠珠儿的笑容里多了些沧桑和愁思?
  还真有点大姑娘送情郎的样子了?
  啊呸!又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自家珠珠儿那么可爱单纯的一个人,怎么会懂这些?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第23章 宋承晏走了
  开了年,没出正月,宋承晏就收拾了行囊带着一队护卫奔赴边城。天不亮的时候,顾明珠就被庄氏从暖和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坐着轿子前去十里亭相送。
  紧赶慢赶的,到了十里亭也只看到星星落落的两三个陌生人。宋承晏已然走了。
  顾明珠望着远方看不见尽头的路,脸上一片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