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萧子鱼是皇帝手足康王之子,正宗的皇亲国戚,自然能理直气壮地说这些谋私的话。只他从来精明,很少会做亏本的事,以他二人的关系,又哪里当真会给什么好差事。
  “先谢过萧大人了。”
  桓岫不会当真去问什么,只喝了口茶,视线扫过他的脸。
  “只是不知萧大人来此,难道只是为了怒桓某不争?桓某与萧大人的关系,似乎并未亲近到此种地步。”
  萧子鱼一时无话。
  他放下茶盏,嘴里是苦涩的茶味,喝得人心火翻腾,再看桓岫,脑海中俱是这些年朝中同僚的惋惜之色。
  谁都觉得他桓仲龄成了小小使臣,出使番邦是大材小用。
  谁都觉得他桓仲龄是仅此于虞文行后,名满永安的才子,是人望尘莫及的少年英才。
  可那又如何?
  少年英才因为薛家的李代桃僵,成了永安街头巷尾最大的笑话。甚至因为这场笑话,从云端跌落。
  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萧子鱼只觉得心头爽快得不行。
  什么少年英才!
  不过是个一蹶不振,胆小无能的废物!
  “萧大人年纪轻轻,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如此位高权重,又有几人能与你比拟。桓某,与萧大人不同。”
  桓岫轻轻晃了晃手中茶盏,发黄的茶水沿着盏壁晃出波纹,却慢慢趋于平静。
  “桓某留在此地,是为清静。萧大人来,又是为的什么?”
  萧子鱼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桓岫的试探。
  闻言,他抬头,见桓岫一脸冷清,笑道:“自然是有要事在身。”
  “大理寺与御史台一同出现在落雁城。难不成是当地出现了什么贪官污吏,让朝廷抓着了把柄,好教你们不辞辛劳,亲自来这里抓人?”
  桓岫慢条斯理。他试探萧子鱼,一如萧子鱼试探自己一般,从不加以掩饰。
  萧子鱼勾唇一笑,慢慢道:“能让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同出现,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支起胳膊,慵散地看向桓岫。
  “我听说,多年前有一逃跑的朝廷钦犯,被人发现藏在安西都护府辖内,自然就要亲自来捉拿此人。”
  “顺便问问,当年究竟是何人给了他助力,让他从永安一路逃到了这里。”
  萧子鱼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桓岫心头一突,忽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子鱼耐心不足,见桓岫始终神色淡淡,心下不喜。桓岫索性告辞,却是一路出了都护府,找来秀玉便骑马奔出城去。
  桓岫才从堂内离开,桓峥悄无声息地出现。
  萧子鱼抬眼:“怎么,你阿兄一走,你就出来了?一直躲在外头偷听?”
  怎么?
  桓峥太阳穴突突跳动,面上又青又白,咬着牙问:“你怎么敢把这事告诉他?”
  萧子鱼面上浮起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怎么不敢?”他顿了顿,老神在在道:“铺下了一张网,总要网上更多的鱼才行。”
  他说笑着,眼神里却满是寒光。
  桓峥注视着萧子鱼,有些胆寒,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你还要抓谁?”
  “没有抓谁,只是把那些鱼都捞干净了,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可你私自带大理寺与御史台的人出永安,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拿你是问?”
  桓峥这时候终于是生出了胆怯来。
  “我就不应该告诉你那件事……”
  “不应该告诉我?”
  萧子鱼嗤笑了一声。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信步走到桓峥面前。他比桓峥高了一个头,低头说话时,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唇角一挑,笑容中满满都是冷嘲热讽。
  “桓叔宣,桓三郎。你难道不想升官了?”
  “是你说不甘愿只做一个小小的起居郎,是你眼红你两位阿兄的盛名,所以才私下将听说的事告诉了我。”
  “是你说虞家的余孽还活着,且好好地活在安西都护府。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么,我的好妹夫。你该感激我,而不是质疑我的决定。”
  桓峥注视着萧子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事成之后,将人带回永安。你说,陛下会不会觉得大快人心,会不会给你封赏?”萧子鱼浅笑,“即便陛下不给你封赏,为了我的好妹妹,我也一定会推你一把。康王的女婿,不能永远只是个起居郎。”
  桓峥心跳如雷,萧子鱼却在这时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看了看堂外的天,突然问道:“方才在街上,你阿兄身边站着的女人,你可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差点忘了今天的更新……
  第20章 眼熟
  因为当时位置不对,萧子鱼虽然一眼就扫到了站在路边的桓岫,却并未看清楚他身旁那女人的脸,只觉得侧脸看着有几分眼熟,再具体点的长相便是怎么也不知道了。
  桓峥一脸茫然:“谁?我阿兄身边有女人?”
  萧子鱼点头,在自己脸上比划两下:“对,一个女人。长得好像还挺漂亮的,有点眼熟。”
  桓峥抿唇,皱了皱眉头:“他从来不跟女人多接触。唯一能近身的,只有宝音。”
  萧子鱼看了他一眼,见桓峥摇头,一脸笃定,问:“宝音?就是那个被薛府李代桃僵,最后当成云阳县主嫁给她桓仲龄的婢女?”
  桓峥道:“对,就是她。但是她已经死了,尸体都被抬回来给阿兄看过。”
  萧子鱼蹙眉。
  死了的人自然不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可一向不近女色的男人身边突然出现个女的,多少都有些让人在意。
  “其实。”桓峥道,“还有一人,阿兄也挺在意的。”
  “谁?”
  “那人也叫宝音,不过不是婢女。是隆朔三年被处斩的大理寺卿虞邈的庶女,虞宝音。”
  萧子鱼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当即便问:“这个虞宝音又是怎么回事?”
  桓峥已经快要忘了这么回事,如今想起来颇有些吃力:“那年我年纪还小,许多事知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个虞宝音是阿兄在临殷偶然捡到的,也不知其身份,只觉得年纪小,看着可怜,便捡回家照顾。”
  他见萧子鱼皱眉,赶紧道:“父亲并不认得那个丫头,倒是曾经去虞府做客的母亲认出了她。因为虞府犯得是大错,满门抄斩,母亲不敢收留,趁阿兄不在,转手卖给了人牙子。后来阿兄回来,还因为这件事,与母亲大吵了一架。此后就再没听到过那丫头的消息。也不知如今是生是死。”
  萧子鱼眯了眯眼,在心底算着年纪:“如果死了倒也罢,如果没死。以虞家余孽的身份,多半是会到这里来。这么算起来,那个女人的年纪似乎正好对的上。”
  桓峥摆手:“不大可能。”
  “为何?”
  “那虞宝音被母亲卖给人牙子时不过才八.九岁,就这么点大的小娘子,被卖给了人牙子只有两条路,要么给高门大户为奴为婢,要么就卖进花街柳巷,怎么可能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