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池罔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拍了拍房流的手臂,“脚步放轻,我们跟上去看看。”
  房流转头,便看到池罔已经一跃而上旁边的宫殿顶。
  他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可是他跟着池罔走了片刻,便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池罔会如此熟悉宫内的布置呢?
  因为房流不受宠,这些年进宫次数十分有限。他所熟悉的皇宫,也不过是从正门到正殿那一片短短的距离。
  从东宫直接熟悉无误的找去御书房,在每一个岔路时毫不犹豫,这样的精准,怕是连房流都做不到。
  但此时房流心乱,并没有多想。
  到了御书房的时候,步染已经在里面与工部尚书谈上了,“夏初以来降雨减少,关外今年势必要大旱。这样下去不行,关外水少,近二十年来,每十年内总有两三年要旱,必须要修建农田水利解决根本供水问题,才能一劳永逸。”
  “月前朝会,我叫你去想解决办法,刚刚下午已经看了你呈上的三种方案。”
  步染的姿态娴熟而自信,徐徐而道:“都不能用。第一条,拦河壅水,实在不符合区域地势……”
  池罔没想到步染开口,就是行家出手。
  他当国师时,关外虽然有旱,但绝不像现在这样频繁。他曾经仔细研究过如何引河灌溉,但因为这一项工事耗费太大,后来便搁浅了。
  步染一一辩过利害,工部尚书只得心服口服:“长公主博学,竟连农田水利一事也有颇有涉足。”
  听到工部尚书也称呼步染为“长公主”,房流神色愈发暗沉。
  他皇姐被掉包了,这些大臣到底知不知道?
  就算他们真的不知道,那皇姨又怎么知不知道?最疼爱的侄女换了人,她怎能毫无表示?
  到底是何时,他的皇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顶替了?
  屋内的工部尚书已经劝道:“长公主仁心,其实依臣所见……这些关外人,乃是七百年前旧罗鄂的居民,自古就与我汉人不同,有他们自己的蛮语,少有子弟前来学习汉书,我们花费这样的人力物力,去为这些不开化的异种谋利,他们怕是都不知感激……”
  听了这话,房流骤然握起拳头,连呼吸都变得粗了几分。
  他贵为皇储,体内流了一半关外血脉,父亲又只是画师伶人一流,虽然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因此一直不被待见,但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耳听到朝中权臣,如此这样诋毁他的父族。
  可就在这时,步染居然一声清喝:“尚书慎言!且不论前朝始皇帝,自我朝仲明帝始,就有‘四海百姓皆为臣民’的遗训,提点房氏后人切不能傲慢无知,以自身为尊,贱视百姓。”
  “尚书是不是忘了?”步染冷然的眉目,传递出上位者的威压,“我皇弟房流的父亲便是关外后人,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诋毁皇嗣的出身,就自去御史台领罚吧。”
  尚书脸都红了,立刻请罪,步染摆摆手坐到椅上,似仍有余怒未消。
  房流看向他曾经以为自己熟悉的小染姐姐,只觉得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他心情非常复杂,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显然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和理解范围。
  “砂石。”
  这晚上一直没说话的池罔,突然在这个时候叫出了砂石,“救了那秃驴的特殊任务奖励,你还没有给我兑换吧?”
  “是,还没有。”
  池罔冷淡道:“你用全部奖励的能量,攻破步染加密人物档案,现在就做。”
  砂石停顿片刻,“池罔,我不建议你这样做!这些能量,我本来是用来提高你的防御等级的,上次鸡爪子对你进行攻击,便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防御的缘故……”
  池罔一字一句重复道:“攻破步染,现在。”
  砂石明白了池罔的决心,选择了服从,“……明白了,我这就做。我不能保证成功率,但我会竭尽全力。”
  御书房中央,正襟危坐的步染刚刚端起茶,正准备润润口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她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热水滚在身上,却毫无所觉。
  工部尚书惊呼道:“殿下?”
  步染身体一歪,竟昏了过去。
  工部尚书呆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他吓得满脸发白,跑出御书房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长公主殿下晕倒了!快请太医!”
  房流对这意外感到突然,他复杂地看了一眼步染,又转过头看着池罔,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池罔冷漠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直到他听到砂石说:“成功了,我已经复制了她的人物档案。”
  因为步染昏迷一事,御书房四周瞬间聚集了许多人,此时人多眼杂,容易被宫人发现。
  既然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池罔果断道:“退。”
  作者有话要说:
  房流两眼茫然:颠覆想象,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池罔冷静:你姐姐不是你姐姐,你霸霸还是你霸霸,莫慌。
  第54章
  池罔回到房流的王府上, 半夜在王府空旷又清净的花园里溜圈, 而房流回来后随便找了个石头坐着,就像失了魂魄一样的沉默,许久都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房流突然站起来就走, 池罔也没管他去哪。
  砂石将解析出来的信息, 展示在池罔面前。
  步染人物评级,s。
  人物身份,步家少主,云网商会会长,长公主房薰首席谋臣。
  效忠阵营, 房薰。
  “有意思, 效忠房薰,却在冒充长公主, 难道这背后的蕴意, 是长公主命她这样做的?”
  池罔想事的时候喜欢走动, 就在这大花园里继续溜达, 同时问到, “砂石, 还有别的什么?”
  砂石语气带着惊讶,“我刚才说的你都没听见?”
  “什么?”池罔觉得他这个反应不太对,“我听到你说她忠于房薰, 之后你就没再说话了。”
  砂石静了一下, “还是听不到吗?”
  池罔面色严肃起来, “你答应过我的,砂石,有事情你不能瞒我。”
  砂石忙解释道,“我没瞒着你,但是我跟你说的,你又听不到了?”
  “所以刚刚,你确实在试图向我传递信息?”
  “对啊,难道是因为涉及……为什么你会听不到呢?”砂石十分沮丧了,“之前也有一次,出现过现在的情况,当我提及……”
  砂石自动消音了,池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有办法告诉我?”
  “对,这个步染,也有类似的情况,我不能和你说。”
  池罔露出深思的神色,“……那你迂回着,尽可能多告诉我一些信息。”
  “好,这个步染身上挂了程序,就和你身上挂着的那个一样,太复杂了,我现在无法破译。但她和你不一样的是,她身上挂了……两个这样的程序,我现在虽然还不能破译,但给我些时间,总能慢慢计算解开的,我把这个结构存下来了,等我以后弄明白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没有其它办法,用别的方式告诉我吗?”池罔脑子转得快,“要不你像上次一样,闹个鬼试试?”
  砂石下意识一哆嗦,“我也不想闹鬼的呀……不对,重点是,我没事不能去化形,我有判定条件,必须要在你受到危险时,才有权限耗费力量、化出实体。”
  “我还在继续看步染的资料,上面还写了一条,她是天下最有钱的人。池罔,首富居然不是你,这姑娘的资产比你多。”
  池罔慢慢踱步,“云网商会会长……是吗?步家到底有多少产业?我想,她自己名下,怕是也有一张脱离步家的网络了。”
  “除此之外,她已经在朝廷上活跃超过六年了,她现在是天下除了皇帝外,在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人。”
  谜团在眼前一点点抽丝剥茧,池罔问:“无人可比的钱与权,她在成为当年鼎盛时的我啊……所以,她一直代替着长公主房薰在朝廷上出现?”
  这是个砂石也不知道的问题,毕竟人家亲表弟房流都不知道,看样子被蒙在鼓里,不是一年两年了。
  “不过我确定了——这个步染,确实是鸡爪子提过的能源。”砂石声音放轻,“你打算怎么对她?你会杀了她吗?”
  “姑娘挺好的,杀她干嘛?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种选择,总有其它的途径。如果觉得无路可走,只是因为没还想到。”
  砂石赞道:“这话说的好,显心胸,这是你自己的心得感悟吗?”
  池罔有一会没说话,就在砂石以为池罔又要不理他的时候,他突然说:“是庄衍教我的。”
  砂石瞬间抖起精神,“哈?”
  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池罔轻叹一口气,“我这段时间才发现,我好像……并没有从过去里走出来。”
  “不过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池罔脸上神色淡淡的,似有几分怅然,“我之前以为不去想、不去说、不去念,他便不会再出现。直到近来心境坦荡,偶然回首过往,我才发现……”
  砂石竖起耳朵,正要听他发现了什么,谁料这时候池罔语气一转,又不告诉他了,“言归正传,既然步染是能源,那她和鸡爪子的关系,就像当年我和她一样吗?”
  “砂石,我们有没有办法,把她从鸡爪子那里抢过来?”
  砂石打了个激灵,瞬间兴奋,“我没想过这种操作!但就像你说的,理论上一切都可行……嗯,步染资料上还有单独列出来的一条,上面有她喜欢的人……”
  “她喜欢你诶,怪不得又当步家少主,又当长公主,还能分出时间跑到渡口去接你。不过她面上都没有太表现,还是挺进退有度的,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
  砂石继续念道:“她对她父亲也很有感情,不过已经离世了,所以名字是灰的。”
  在继续看,砂石发出一声爆笑,“房流这小人精,忙前忙后地讨了她几年的欢心,他甚至都没比得上你在步染心中的好感度,这丫头相当看眼缘啊。”
  池罔问:“名单上还有谁?”
  砂石立刻收了笑声,“第一是房薰……名字不是灰的,说明她还活着。”
  池罔有些明白了:“没有生命危险,又忠心又喜欢……这两个小丫头在做什么,怕是自己心里一直都有数吧?”
  “砂石,你找找房薰在哪里。”
  片刻后,砂石回报:“咦……我怎么找不到?”
  池罔不出意外的点点头,“不能指望你。”
  步染在鸡爪子的约束下,怕是像以前的自己一样,有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但她对关外干旱问题关心,并付诸行动,这让池罔心中有些感激。
  关外的族人都是他当年子民的后裔,池罔明里暗中守护过百年,见关外生活趋向安稳后,才终于放手。
  如今改朝换代时隔百年,池罔在朝廷中已经没有强援,若是步染真的以长公主之名,妥善解决了关外的水源问题,池罔会领她这份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真的伤害她。
  想到这点,池罔便问:“刚才你对步染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她还好吗?”
  “应该没事。真有事,不早来请你了?”
  砂石有些感慨道:“按照咱们的分析,她应该也是被那鸡爪子绑着的,所以在我黑进那女声系统时,她会受到影响……唉,如果有一天她发现我,对我进行攻击,我会不会也影响你啊?”
  池罔神色倒平静,从他决定杠上鸡爪子时,就从来没怂过,“不怕她。”
  “要是真没关系就好了。”砂石叹了口气,“我争取做一个保护框架,如果以后真发生这种事了……我至少要把你隔离开,不能让你像步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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