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但这一世的范逸接管东昌郡驻军,来了柳城,而此时的曹建,兴许留在了东昌郡驻军中,所以遇见姜悦的人变成了范逸……
  一切似是都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譬如早前没有熬过正月的谭悦,如今成了南顺新帝依靠的宁远侯。
  一切都在悄然改变,但所有的改变,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顺理成章,也合情合理……
  祸福相依。
  许是早前没想到的事,都会发生。
  而早前注定不会发生的事,也会改变?
  阮奕眉头微拢。
  心中再次思量宴叔叔同他叮嘱过的话。
  —— 陛下与东宫即便与你再多信任,若知晓实情,日久也会生出疑心和间隙。
  —— 朝中本是是非之地,即便陛下信任你,一旦心中有了忌惮,是非听多了,始终难以长久,你日后在朝中也应如是。
  阮奕微微敛眸。
  “在想什么?”赵锦诺醒的时候,阮奕已回了马车中。
  她醒多久,便见阮奕在马车中望着窗外出神多久。
  阮奕伸手揽她在怀中,也不瞒她,沉声道,“我是在想,南顺的事要如何同陛下和东宫说起,才不会惹陛下和东宫生疑?”
  见他眉头紧皱,赵锦诺安抚,“可是你多心了?”
  若是陛下和东宫怀疑,便不会让丰叔叔和青木大人去一趟南顺。
  阮奕应道,“我若说重生,便是引火烧身,没人会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臣子而安心,也不会踏实,我在想,要如何解释朝帝的事……”
  见锦诺也蹙了蹙眉头,阮奕回过头来,轻轻吻上她额间,“离回京尚有一段时日,阿玉,此事交由我,你安心照顾好自己和小白兔。”
  赵锦诺轻“嗯”一声,知晓问起更多,只会让阮奕心中思虑更多。
  阮奕再次噤声。
  这一趟自南顺回京,他确实要理顺的事情很多。
  除却南顺朝帝的事,还有一件事一直抛在了脑后,前世,是谁对他和阿玉下得毒?
  是赵江鹤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补昨天二更
  第160章 面圣
  赵锦诺怀着身孕, 一路便都行得慢。
  尤其是月份大了,赵锦诺夜间逐渐睡得不好,身子也明显重了许多, 不比早前轻便, 稍一疲惫就容易累。好在沿路回来,大多是官道,偶遇颠簸之处,也没有连着行太久。
  走走停停, 抵京时,已是七月下旬。
  赵锦诺的身子也到了七八个月,久坐和久站都会吃力。
  等到十里亭时, 见阮旭和彤容都在翘首盼着。
  “是大哥,大嫂来了。”阮奕撩起帘栊,赵锦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见阮旭和彤容,似是阮旭和彤容也见到马车上是他们两人,连忙笑着迎上来。
  阮旭一直待赵锦诺亲厚, 在赵锦诺心中, 阮旭就是家人。
  眼下离京数月, 又在南顺经历了一波跌宕起伏, 忽然见到阮旭和彤容, 赵锦诺同阮奕一样忍不住心中激动。
  马车缓缓停下, 阮奕撩起帘栊下了马车,正准备扶赵锦诺。
  彤容连忙制止,“别下来了,锦诺还有身孕在。”
  女子的心思多比男子细腻,彤容点醒。
  赵锦诺眼中氤氲, “大嫂……”
  彤容眼中也盈盈碎莹,遂上了马车,与赵锦诺一处同坐,“爹娘都在念着你们,阮奕平安回来,你又有身孕,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赵锦诺也笑笑。
  马车内,锦诺与彤容二人妯娌间说着话。
  许久未见,又经历生死,女子间多得都是感叹,似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而马车外,阮奕和阮旭兄弟二人紧紧相拥。
  自去年十月下旬离京,到眼下的七月下旬,相隔九个月之多。
  从阮奕“出事”,家中爹娘似是忽然老了一头,阮旭这几月挑起了家中的大梁。
  “大哥,我让你们担心了……”阮奕鲜有喉间哽咽。
  阮旭轻叹,“你平安比什么都好。”
  阮奕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稳——回家的踏实与安稳,还有亲人在家中等候的温暖。
  尤其是在经过上一世阮家出事流放,爹娘和大哥死在流放途中,眼下,阮奕觉得诸事都是值得的。
  阮旭拍了拍他肩膀,“走,早些回家!爹娘都在等!”
  “好!”阮奕朗声。
  兄弟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彤容和赵锦诺也转眸看向帘栊处,见他二人相继上来。
  他二人上来时,见彤容正牵着赵锦诺的手说话,似是见他二人上来,两人也停下。
  阮奕又吩咐一声回京。
  由得南顺朝帝之事隐秘,早前宴书臣同南顺朝中诸人达成的协定是,阮奕的事日后双方都不再提,只会对外说,暴风雨当日阮奕和袁开阳分别得救,只是阮奕醒得晚,所以都以为他在那场暴风雨中出事,是一处村民收留了他……
  暴风雨是真的,当时死了不少也是真的,如此惊心动魄,阮奕还活着,旁人多的都是替他庆幸和感叹,很少有人会联想到朝帝身上去。再加上前端时间朝帝遇刺,临终前,将皇位归还给前太子,两件事似是全然没有联系,又都有了各自“圆满”的结局,深究的人其实很少。
  当下,阮奕在马车中同阮旭和彤容说起自己如何落水,被水冲到下游,如何被村民救起等等,早前便准备好的说辞,听起来虽有波折,却无大碍,听得阮奕和彤容连连失色,又连叹幸好之类。
  只有赵锦诺清楚,为了让家人安心,阮奕说得不足他在南顺国中经历的九牛一毛……
  人不都是如此吗?
  总不想亲近的人多担心,不时说出的,都是精心修饰过的记忆。她在娘亲面前,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在意对方的喜怒哀乐。
  看着阮奕同阮旭和彤容继续说着南顺的事,赵锦诺心中忽觉温和与宁静,是远离了南顺的风波,终于回到家中的温和与宁静。
  她伸手抚了抚腹间,心中叹道——小白兔,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炎炎夏日,车窗上帘栊敞开。
  赵锦诺正好透过车窗,见到不远处巍峨的城郭,是回京了。
  她耳旁是阮奕的说话声,嘴角不觉微微勾了勾,恍然想起初次入京时,她见到京中的陌生,感叹,新鲜与不安,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又似还是昨日……
  思绪间,阮奕握紧她的手。
  阮奕虽然还在同阮旭和彤容说起早前的事,但他手中的暖意还是顺着肌肤,丝丝泅开在心里……
  他惯来知晓她。
  等到阮府大门,阮鹏程和郁夫人已在府外侯了许久。
  过往的马车不在少数,似是每一辆经过,郁夫人目光都会随之停滞,而后又见马车并未在跟前停留,扬长而去。
  阮鹏程和郁夫人都笑笑。
  再有马车来,周亮眼尖,“是大奶奶和二奶奶!”
  阮鹏程和郁夫人便都上前。
  马车停下,阮旭和彤容先下了马车,既而是阮奕撩起帘栊,唤了声,“爹,娘……”
  阮鹏程眼底微红,郁夫人更是泪盈于睫。
  “慢些……”阮奕又扶赵锦诺下马车。
  七八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重,同离京时的憔悴模样相比,这个时候的赵锦诺虽然明显圆润了一圈,眸间却都是笑意和喜色,“爹,娘!”
  郁夫人连忙迎上前,“这一路可还好?”
  赵锦诺忙不迭颔首,“孩子很照顾我,一点都折腾,好得很。”
  郁夫人笑笑,伸手绾了绾她耳发,亲切道,“锦诺,这一趟辛苦你了。”
  尘埃落定后,皇后曾召了郁夫人入宫,说起有人在南顺渔村救起了一人,同阮奕很像。但因为一直在昏迷,醒后记忆也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不是阮奕,还是生得像,正好当日赵锦诺在宫中,皇后便做主安排赵锦诺去了一趟朔城。
  当日走得急,未来得及让锦诺再回阮府。而且当时皇后也不确认实情,便未透露风声给她与阮鹏程,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才让锦诺单独去了南顺一趟。
  那时还是三月。
  眼下,锦诺已要用手抚着腰后支撑肚子,有些吃力。
  郁夫人心疼,有身孕的女子多在家中安好将养,锦诺却在南顺与苍月国中往返折腾,只为了确认阮奕的行踪。
  郁夫人上前拥她,“好孩子。”
  从乾州时开始,郁夫人便待锦诺亲厚,旁人都看在眼里。
  彤容微微低了低头。
  阮旭却牵起她手,朝她温和笑笑。
  彤容似是心中阴霾扫了扫,也大方抬头。
  另一头,阮鹏程则与阮奕一处。
  父子相见,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阮鹏程惯来待阮奕严苛,极少说夸赞的话。
  早前听闻阮奕在南顺回苍月的江面上出事,阮鹏程同赵锦诺说了一翻肺腑之言,等再见到阮奕,阮鹏程红了眼眶,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瘦了……”
  便是这简单的“瘦了”二字,包含的父子感情,厚重又深沉,似滚滚江水,生生不息。
  阮奕低头笑笑,“儿子回来尽孝。”
  父子二人都笑开,这才上前拥了拥。
  阮鹏程鲜有如此在旁人面前显露过对阮奕的关切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