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我是觉得蹊跷。吴圆装不下去了,恢复了柠檬精的面目,有些不甘心、甚至愤懑地说,他那么讨厌你,怎么最后会选了你结婚?
  这话让顾长霁觉得胡搅蛮缠:这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既然还喜欢他,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和他分手?
  我
  吴圆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尽力抓住了一个契机:我注意到了,他戴了戒指,你却没有戴。
  顾长霁一摸手指,胡诹说:不也很正常?这种场合,当然是事情越少越好。
  这句话无懈可击,吴圆又直指重点:你们的婚礼很简单。
  你觉得贺彰像很爱热闹的人?他喜欢简单,当然就简单办了,这能说明什么?
  吴圆到底只是个靠营销号维持形象的文青写手,嘴上工夫根本不行,被顾长霁打击得七零八落,竟然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话来回击。
  你是不是觉得,顾长霁过了嘴瘾,甚至开始同情起了吴圆,贺彰应该还没有忘记你,他和我结婚,又故意邀请你过来,只是单纯为了气气你?
  这话实在是比吴圆的语文水平高多了,高度概括了吴圆心中的所有想法。
  于是吴圆以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光。
  嗯顾长霁低头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到了,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饭了。
  吴圆:
  他抓住顾长霁的衣袖:你还没告诉我
  你太用力了,这件衣服私人定制的。
  吴圆只好放开了他,语气仍然很急:我知道贺彰在和我生气,他也很可能不会原谅我,我后悔了,分手这么久之后,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我
  嘘
  顾长霁抬起手指竖在唇边,轻柔地抚平袖口,温和地说:这种话和我说是没有用的,贺彰有自己的选择。
  吴圆张了张嘴,大睁着眼睛看他,似乎是被迷惑了。
  嗯,这么说吧,你和他曾经多要好,现在有多舍不得我不清楚,也没兴趣。你现在想当贺彰的什么人,打算做什么,和我也没有关系,不要来找我纠缠。
  吴圆被他说得云里雾里,更加搞不清他的态度。
  但这就不是顾少爷会操心的事了,他只和蔼地挥了挥手:我去吃饭,再见。
  第11章
  11
  吴圆一个人在酒店楼下瞎转悠时,脑子里还在反反复复揣度刚才那番话。
  顾长霁这个人,看着好像没什么城府,但是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
  他抛出去的问题,全都被打了擦边球,没有一个回答到了重点上,反而是他自己被反将一军。
  人往往都是这样,总是在争吵过后才想到更得体的应答方式,吴圆后悔不已,总觉得自己在言语上完全被压制,顾长霁可能根本就是把他当一个傻子耍。
  从接到请帖的那天起,他的生活就完全被扭转改变。
  分手之后,他也偶尔会和贺彰联系,但贺彰对他爱答不理的,慢慢地就没了通信。再得到贺彰的回应,就是一张红灿灿的邀请函。
  他的前任,居然和他得不到的初恋结婚了,还邀请他过去参加婚礼!
  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他编过的最离谱的故事,也比不上这段情节的十分之一。
  惊诧、委屈、不甘、怀疑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些情绪一股脑朝他压过来,使他沉闷了好几天。
  他不相信。
  即便是亲眼见证了他们两个的婚礼,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像真正的恋人一样许下誓言、互相亲吻。
  他也不愿意相信。
  认真说起来,他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顾长霁。
  相貌,家庭,学历,他全都输在起跑线上。
  唯一能赌的也就是贺彰曾经是喜欢他的,现在和顾长霁不过是虚与委蛇,凑对罢了。
  他们一定是形式上的婚姻。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顾长霁说的那些话,像是放任他去重新追求贺彰。
  贺彰发现两个人走一阵没回来,就出来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坐在大堂里开始发呆。
  他打算给顾长霁打个电话,才发现两人甚至都还没交换电话号码。
  顾长霁哼着小曲儿从外边进来,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怪里怪气、似笑非笑、仿佛看透尘缘的表情。
  你去见吴圆了。
  是肯定句,连个问号都没有。顾长霁说:嗯哼,他说有话想对我说,我就听他说了几句。
  说了什么?
  《约法三章》第一条,顾长霁有意要挑战贺彰的耐心,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
  贺彰挑眉看他。
  顾长霁又说:你这么关心,不如自己去问他?
  两个人的气氛隐隐约约地又有些不对劲了,双方都不太高兴。顾长霁说:你自己搞定他吧,人也是你招惹过来的,不给他发请帖,什么事都没有。
  贺彰说:我会发请帖给他,是因为我已经放下,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哦,是吗?或许是真的没关系了吧,顾长霁搬出来刚刚用来回绝吴圆的那个借口,我要去吃饭了。
  当天晚上的晚会他没看,提不起兴致,更不想和副校长扯皮,早早地就回去了。
  也不管这个行为会引起顾尔歆的不满。
  他回到家里,忽然想起来吴圆说的那封信。从婚礼结束到现在,他就没有再看见过它。
  好奇心一上来,他就满脑子都想的是那个。吴圆看起来很害怕被他看见那封信,为什么?
  那就是写了让他看见后会不太美妙的事。
  顾长霁站起来,在书房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类似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一堆旧版的乐理书籍,厚厚一大摞。
  他累得够呛,瘫坐在椅子上,忽然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人家小俩口的恩恩怨怨,其实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顾长霁翻了个身,又从自己的私人书架上扯了本书下来。
  正是吴圆的那本《学会不在他离开时哭泣》。
  前面自序里的一堆废话他都懒得看,刷刷刷翻过去几页,看见正章才停下。
  里面的主人公是我和Z君。
  名字用的拼音缩写,也是非常明显。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在伦敦广场的鸽子的见证下,我和他六年的感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看到这里顾长霁就很想嘲讽他。
  第一,贺彰当年去的美国,跟伦敦广场有个屁的关系。
  第二,伦敦广场的鸽子招你惹你了,什么破感情都得为你见证。
  嘲讽归嘲讽,书还是得继续看下去。
  故事延伸到了我和Z君相恋前的故事,他们像古代的恋人们一样鸿雁传书,互相交流彼此的情感
  太矫情了。
  实在太矫情了。
  但顾长霁没资格嘲他,因为自己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不一样的是,人家这么做就能成,自己的那段笔友情缘无疾而终罢了。
  故事乱七八糟,插叙遍地跑。
  顾长霁大概看懂了一点他们分手的原因Z君心里有个一直无法得到的人,现在也没有跟我坦诚。而那个人现在和Z君又开始藕断丝连,两人卿卿我我,最后纸包不住火才不得已和盘托出。
  顾长霁:
  这绝对是编的,哪怕他对贺彰毫不理解,也知道贺彰绝对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毕竟冰山本人还是非常实心眼的,一般不会勉强自己和别人凑对,更不会中途出轨。
  再往后的故事冗长而无聊,顾长霁愣是给看困了,应酬时喝的那点小酒,似乎现在才慢慢上头。
  他靠在沙发上,脑袋一沉一沉,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高中时的事。
  离他对贺彰进行壁咚的事件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贺彰就抱着一摞书,成为了他的前桌。
  他们两个你看我厌烦我看你幻灭,彼此达成了互相不看脸的和谐。
  但有次他在课堂上睡觉,睁眼时看见了贺彰的侧脸,还是被迷惑了,一眨不眨地看着。
  梦里贺彰的脸变得更漂亮,青春,稚嫩,那时的眼睛里还没有那么多现实的东西,装着些年轻的光芒。
  贺彰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傲慢地、又带着复杂的感情,对他说:你一直看着我,难道是喜欢我?
  这么开门见山的质问倒是非常有贺彰的风格,把顾长霁一下子问倒了,支支吾吾说:我可能
  很喜欢你是女孩子的样子。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那么多可能?
  顾长霁说:我不确定啊,要不然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知道了。
  这话放在现实里一准会被贺彰骂到双耳失聪,但在梦境里,居然好意外地得到了满足。
  能亲到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实在是让人期待又快乐。
  顾长霁眯起眼睛,看着贺彰的脸就这样不断地接近接近
  即将要亲上的时候,贺彰的脸却忽然成熟了,棱角分明,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
  这个声音听在顾长霁耳朵里,像是被一道长雷狠狠劈下,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可能已经不止是梦境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抓住了贺彰的衣领,把人往下拽,一张嘴还往人家脸上凑。
  第12章
  12
  登徒子。
  贺彰评价道。
  顾长霁摆出双手投降的姿势,非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流氓。
  不是我自己的错吧?顾长霁见他还不依不饶了,反击道,我好好在沙发上睡着,你凑过来干嘛?
  贺彰就不说话了。
  他移开视线,顺便转移话题:你梦见什么了?
  顾长霁当然不好意思说梦见他了,挠挠头,不太自在地扯谎:当然是漂亮姑娘了,细腰翘臀
  他仔细一寻思,没准贺彰也符合这个标准,又加了一句:大胸妹。
  真是饥渴,贺彰整理着自己被抓乱的衣服,低头瞅着他,顺便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书,什么书?
  顾长霁把书捡起来,搁在自己的腿上:吴圆的,看见尔歆书房里有,就拿来看看,怎么了?
  贺彰说:你离他远一点。
  谁?吴圆?顾长霁说,我当然会离他远点。
  在他秃顶之前,还没有当电灯泡的打算。
  两人今晚都是心力交瘁,没有再继续针对对方,各自进了房间。
  有时候顾长霁觉得两个房间的间隔,就像他和贺彰心里的间隔。一旦关上门,两个人就再没有相干。
  顾长霁看着自己床头摆的这本书,心想,明天还是扔了吧。
  第二天早上,他被闹钟吵醒,满心牢骚地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才想起来,今天还在休息日。
  这几天过惯了上班打卡的日子,脑子都糊涂了。
  已经起了床,困意全无,也就没有再回去补回笼觉的道理。他看向冰箱,决定好好地做一回早餐。
  上回查出来贺彰对大部分的海鲜过敏,冰箱里基本上没有再留海产。海鲜粥是不能做了,他盘算着,挑了点排骨出来,准备做排骨南瓜粥。
  切完排骨装盘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过来他为什么要把贺彰的份也考虑进去?
  不过做都做了,顾少爷不是小气的人,就勉强做了一回田螺姑娘。
  贺彰还没起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他昨晚修改以前的旧谱,熬到凌晨三点才睡,连晨跑都不得不取消,这会儿最受不了勾引,馋虫一只只地往上冒。
  他穿着睡衣出来,看见了坐在桌旁切吐司的顾长霁,再扫了一眼桌面上,并没有属于他的餐具,于是自觉地进了厨房。
  三百一份。
  顾长霁嘚瑟地说。
  三百?你家是打劫致富的吗?
  贺彰无视他的白眼,给自己盛了一碗,忍着烫喝了一口,觉得确实好吃,不得不佩服顾长霁在做饭方面真的有本事。
  你们指挥家都这么穷,三百块都给不起吗,顾长霁不依不饶,干脆就你来洗碗吧。
  有洗碗机在,需要我洗什么。
  重要的是心诚,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懂不懂自己的立场?
  贺彰这会儿饱腹之欲旺盛,随口应了下来。
  顾长霁看他一勺一勺吹热气的斯文样子,觉得怪有意思的,还有种投喂成功的成就感,撑着下巴问:怎么样?
  贺彰:还行。
  就还行?顾长霁知道这人的铁公鸡个性,典型的挫折教育果实,也不指望他嘴里能夸出花来了,转而说起了别的,周三晚上你有没有空?妈说有个慈善晚会让我去露面,顺便带上你。
  两个人从前基本上都不参与这种场合,连顾长霁这种在铜臭味里长大的都不乐意,更不用提贺彰。
  他拒绝得很干脆:没空,排练。
  那我也不去了,顾长霁说,没人陪着,我不想一个人去职业假笑。
  刘曦不陪你?贺彰只见过刘曦一面,倒是把名字记得很清楚。
  刘曦更不中用了,让他去晚会,他宁肯通宵打游戏说到这儿,他去看贺彰的脸色,没看见鄙夷的眼神,但还是闭嘴了,没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