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他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被暴雨浇得高烧不退,两只膝盖都泡烂了都没有挪动过一下。
  第四天夜里,晕倒后被景妃娘娘的人拖走时,口中还在叫着陆念锦的名字,不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当然,这些陆念锦是不知道的。
  养了几天,她身上的棍伤已经轻了很多。
  身子一好,这胃口也开了,刚好朗月居里就有小厨房,秦嬷嬷和浣溪又是样样都会做的,她便坐在树荫下,指导两人盘了个焖炉出来,又将焖炉烤鸭的做法与两人细细说了。
  秦嬷嬷试了几回后,逐渐生巧,终于在天黑前烤出一只赤香油亮,皮酥肉嫩的烤鸭来。
  那香味传出来时,陆念锦只觉得食指大动,她忙吩咐秦嬷嬷去片鸭子,准备配菜,最好再将片下来的鸭架一半煮鸭血粉丝汤,一半做椒麻鸭架。
  秦嬷嬷连声答应,拎着鸭子回了厨房。
  约莫两刻钟后,她将一切准备停当。
  亲自卷了张鸭饼递给陆念锦,温柔道,“姑娘尝尝,看奴婢做的可还对味儿?”
  陆念锦用象牙箸接过那薄如蝉翼,裹了鸭肉、嫩葱丝的卷饼,正要心满意足的放入口中,谁知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陆念锦,四皇子为你都快要死了,你竟然还有脸吃?!”
  一阵风过,伴随着一声娇斥,陆嘉怡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她的面前,瞪着一双杏核眼,抬手便要往她脸上掌掴。
  陆念锦满心沉浸在烤鸭卷饼的香味中,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要不是秦嬷嬷出手扯了她一把,只怕那巴掌已经落在她的脸上。
  “姑姑又在撒什么疯!”站稳后,她看着陆嘉怡,不悦地质问。
  陆嘉怡气得直喘气,眼睛也红着,她死死的瞪着她,口不择言道,“我撒疯,那也好过你这个狐媚子,贱蹄子,和你生母一样,天生就知道勾引男人!让男人为了来你们争风吃醋,寻死觅活,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啪!”
  一声激烈的脆响过后,陆嘉怡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念经,“你、你敢打我?”
  陆念锦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她,“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
  “陆嘉怡,我敬你是我的长辈,你教训我,我不说什么。但我娘不是你能侮辱的,以后有一次算一次,你敢嘴贱,我就敢打!直打到你再说不动为止!”
  苏囧囧 说:
  女主:可惜了烤鸭哦,还没吃,就凉了……
  小姑姑:???
  第7章 怀璧其罪
  “你们都是死人,就这么看着她打我吗?”陆嘉怡被陆念经的气势吓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自己的贴身婢女晚桃恼羞成怒地大吼,又左右开弓的甩了她几巴掌。
  闺阁少女都养着水葱似的指甲,这几巴掌过去,晚桃凝白的小脸上立即多了几道血痕,陆念锦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也知道,要不是自己先发制人,镇住了她这个小姑姑,那她的下场绝不会比晚桃好。
  晚桃已经怕得抖成筛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惊惧。
  陆嘉怡看她这副鹌鹑模样,又是一番来气。她狠狠的瞪了陆念锦一眼,撂下狠话,“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用力地甩袖离开。
  晚桃怨恨地看了陆念锦一眼,拔腿追着自己主子去了。
  陆念锦在那主仆两离开后,目光落在已经凉透的烤鸭和鸭饼上,幽幽叹息,“真是可惜这鸭子了……”
  秦嬷嬷一噎,她无奈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试着问,“那奴婢端去厨房热热?姑娘还一口都没吃呢。”
  “不用了。”陆念锦摆手,“烤鸭凉了,味就不对了。厨房老鸭汤应该还有吧,你去给我下碗荠菜虾仁小馄饨,记得多淋点麻油。”
  秦嬷嬷闻言,却没有立刻领命离开,她忧心忡忡的看着陆念锦,“姑娘打了老夫人的心头肉,老夫人只怕不会轻易饶过姑娘。”
  陆念锦听她这般说,只是一脸淡然的掀了掀唇,“打都打了。就算老夫人发怒,再赏我五十大板,小姑姑这个亏也吃过了。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她也不可能打我,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嬷嬷经陆念锦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那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做小馄饨,再给姑娘拌个圆葱木耳,青瓜白菘丝。”
  陆念锦看着秦嬷嬷离开,又让浣溪将桌上的烤鸭收拾了。
  老夫人的人来得速度比陆念经想象中要快很多,几乎秦嬷嬷将四五样小馄饨摆上桌的瞬间,康嬷嬷就掀帘进来了。
  屋中鲜香一片,哪怕康嬷嬷作为老夫人院里的一把手,山珍海味吃遍,也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康嬷嬷要吃一碗试试吗?”陆念锦没起身,她徐徐咽下一只虾仁小馄饨后,看着康嬷嬷笑问。
  康嬷嬷忍了又忍,福身,一丝不苟道,“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大姑娘的。”
  陆念锦又舀了个干贝瑶柱小馄饨入口,吞下后,一脸满足道,“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还请大姑娘跟老奴走一趟。”
  陆念锦点头,又一只鲜甜的青豆玉米仁馄饨又滑进了她的口中。
  康嬷嬷只瞧见那馄饨皮薄如纸,馄饨馅五色鲜艳,汤汁又是她从未闻过的鲜美,一时没忍住,又咽了口口水。
  她忍不住想,要是大姑娘再客气一次,她就厚着脸皮吃上一碗。
  可令她遗憾的是,陆念锦却没有再让她,她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将桌上五样,二十五个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又用了半碗汤,吃饱喝足了,才笑盈盈地冲她道,“康嬷嬷,我们走吧!”
  康嬷嬷抿了抿干涩的唇,跟失了水分的老油菜似的,颓然转身,给她带路。
  ……
  老夫人住在国公府中路的南秋院,在陆念锦印象中,原主只有每月月初才会过去请安。说是请安,实际上十次有九次都是受罚。
  而归根结底,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的姑姑陆嘉怡极喜欢四皇子萧泽,可萧泽见惯了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贵女们,却独独在意她这个庶女。甚至于牡丹宴上当众放话,他这辈子若是能得原主为妻,必只疼她一个,一生一世都不会纳侧室。
  第8章 要她的命
  四皇子喜欢原主,喜欢到恨不得将这份爱慕昭告天下。
  陆念锦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她看来,恰恰是四皇子对原主的喜欢,将原主逼上了绝路。
  她甚至怀疑,四皇子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原主。
  因为真正的爱一个人,应该是隐忍的,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对方的,而不是举着剑都将人刺成筛子了,还深情的喊着我心悦汝。
  这般想着,南秋院已经近在眼前。
  “老夫人在小佛堂等着大姑娘。”康嬷嬷提醒了陆念锦一句,带着她直接往小佛堂而去。
  小佛堂中,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数着念珠,听到有人进来,她睁开眼睛,锐利地扫了陆念锦一眼,冷淡疏离道,“来了。”
  “孙女见过祖母。”陆念锦上前行礼,半蹲着道,“不知祖母唤念经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嘴角掠过一抹冷弧,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黄色蒲团,道,“我年纪大了,跪久了腰疼的厉害,你便替我捡一碗佛米,给你姑姑祈福吧!”
  捡佛米,是老夫人最爱的折腾原主的手段之一,具体操作是,让人跪在塞满了嶙峋尖石的蒲团上,默念完一遍佛经,就捡一粒细黄米,一卷佛经几千字,这么一遭下来,捡小半碗佛米就得熬上一整个通宵,极是受罪。
  眼下,老夫人要求她捡整整一碗,那简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心头肉出气,不顾她的死活!
  只是,这手段对付绵软善良的原主还行,对付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老夫人话音刚落,陆念锦就一皱眉,扶着自己的后腰“哎呦”痛呼起来。
  老夫人见状,顿时寒了脸,声音如同淬了冰渣一般,“你这是不愿意替你姑姑祈福?”
  “祖母误会孙女了,孙女自然是想替姑姑祈福的,只是孙女前几日刚受过杖刑,这身子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您看,要不就先请姑姑替孙女祈福,等孙女身子养好了,再加倍的替姑姑祈回来?”
  陆念锦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温和好商量,可听在老夫人的耳中却像晴天霹雳一般,她冷冷地瞥了陆念经一眼,睁眼说瞎话道,“你姑姑身子弱,只怕捡不了几粒佛米就要晕倒在佛堂。”
  “是吗?”陆念锦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晚桃还真该死,竟劳驾姑姑豁出半条命来亲手处置她。”
  老夫人听陆念锦光明正大的诅咒陆嘉怡,眉头皱得更厉害,半晌才道,“这丫头是该死。”就站在主子的旁边,竟然还让主子受了伤。
  “若是祖母没有别的事,孙女就先回去养伤了。”陆念锦觉得这佛堂中的气氛委实压抑,她不想再待下去。
  老夫人目光阴冷的扫了眼陆念锦挺直的脊背,勾唇嘲讽,“真是要嫁人了,长大了。”
  陆念锦福身,同样别有深意的附和,“孙女长得再大,在祖母面前都是孩子,孙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祖母和姑姑对孙女的恩情的。”
  老夫人听她这般言语,瞳孔骤然一缩,“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女不敢,孙女告退!”陆念经没有再废话,转身直接离开。
  老夫人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佛堂,良久,突然一闭眼,自语般的与康嬷嬷道,“你说我该让她出这道门吗?”
  康嬷嬷眸光轻轻的闪了闪,“大姑娘的确跟以前很不一样。”
  老夫人无声地轻哼了下,再睁眼,眸底冷芒大盛,用力一捏手中佛珠,狠声道,“就冲她给嘉怡的那一巴掌,我都不会让她活着出这道门!”
  ……
  陆念锦回到朗月居,刚歇下没多久,秦嬷嬷突然推门进了寝房,确认所有的门窗都关好后,她鬼鬼祟祟的将一张纸条交给了陆念经。
  陆念锦狐疑的打开纸条一看,发现竟是景妃娘娘的亲笔。
  信上,景妃将萧泽为她所做之事一一道来,末尾又言萧泽此刻正值生死之际,希望她能进宫陪他度过这一夜。
  第9章 立即完婚
  陆念锦看景妃信的时候,秦嬷嬷就站在她的身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瞄到了信的内容。
  “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拿披风,别让景妃娘娘的人等久了。”秦嬷嬷说着,转身便要去开箱笼拿披风。
  “且慢!”陆念锦叫住了秦嬷嬷,她站起身,当着她的面将信纸投入了燃得正旺的香炉中,又看着那信纸烧成灰,才抬头冲秦嬷嬷道,“谁说我要去了?我根本没打算进宫。”
  “可四皇子……”秦嬷嬷想说四皇子是为了陆念锦才生命垂危的。
  陆念锦却没等她说出口就打断了她,正色道,“嬷嬷慎言,打从圣旨赐婚的那刻起,我就是先太子的人了。至于四皇子,叔嫂之间,瓜田李下,我自是要避嫌的。不止今日我不会私下见他,以后也不会。”
  “姑娘……”秦嬷嬷被陆念锦的冷漠无情惊到,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念锦也没有再跟她说下去的意思,她径直朝床榻走去,放下帷帐后,头也不回地冲着秦嬷嬷道,“嬷嬷出去的时候,劳烦替我把灯熄了。”
  “……是,姑娘。”秦嬷嬷默然许久,才干涩地应了一声,吹熄所有烛火后,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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