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特情队长小心地觑了皇帝一眼,希达维脸色非常难看,显然是想起了非常不快的事情,对长也不敢吭声,沉默地肃立在一旁。
  “在场拥有精神壁垒的哨兵,出列!”
  希达维发话之后,却没有一个哨兵站了出来。这种情况显然让他非常意外。
  “阿尔菲。”希达维点了其中一人的名字,“你不是有自己的向导伴侣吗?怎么,连你也没有精神壁垒吗?”
  阿尔菲答道:“陛下,并不是拥有向导,就能建立精神壁垒,这还需要那个向导实力强大,富有经验。说起辅助哨兵建立精神壁垒,杨赫阁下是其中的好手,杨赫阁下还在的时候,不少高级哨兵都得到过他的指点,陛下不如传唤他们前来?”
  如果希达维真的叫来这么多高级哨兵对付杨赫,造成的影响却很不好。
  正如希达维所想,帝国需要领头的精英向导主导战事,获得胜利,所以才把杨赫解冻放了出来。可是杨赫的身份实在是特殊,行事诡谲,还打杀不得。
  如今真要说起来,不过是突然离开会场的小事,如果出动了那么多高级哨兵是想做什么?
  特情队长负责保护希达维的安全,脑筋也动得极快:“陛下,不如这样,属下认为一切需要以您的安全为重,既然杨赫阁下在训练场,陛下不妨带着一些高级哨兵一同前往,名为切磋训练,实际上,他们也能随时保护陛下的安全,您觉得呢?”
  这样的提议之下,特情队长明显是在为希达维的安全考虑。
  他的观点一直没有变,杨赫完全就是一个危险分子,如果真的是希达维只身亲往,保不准会出什么乱子,谁知道杨赫有没有报复帝国的心思?保护的人多了,希达维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如果同行的哨兵连精神壁垒都没有,在对上杨赫的时候,那才是没有一丝的反抗余地。
  希达维的反应却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不用去找高级哨兵,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
  队长显然不能接受希达维的决意,不禁失声道:“陛下!”
  希达维从高维空间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雪豹:“既然是我把杨赫放了出来,那就是议会信任他,我也信任他,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是想开战前再把他冰冻么?‘塔’不是说我是高级哨兵,已经形成了精神壁垒么?这样说来,我和杨赫的等级也算是相当了吧?”
  希达维深吸一口气,向杨赫所在的房间走去。
  与外界的剑拔弩张不同,杨赫所在的训练场里,气氛显然松快了不少。
  如果说忽略那两个倒地向导脸上的伤痕,双方也算是在比试对决,这一幕可以当作是在指点后辈,或许,更是一种单方面的压倒性优势。
  杨赫早就把军礼服脱下放在一旁,他对面的那两个向导已经鼻青脸肿,脸上挂彩,显得非常狼狈。他们双眼赤红地躺在地上,那目光若是能变成刀子,早就把杨赫撕成碎片了!
  杨赫却气定神闲,在他的脚边正蹲着一只北极狐,神情倦懒,扭着头看地上的两个人。
  杨赫走到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服了吗?你们就是议会派来的向导精英?实在是太难看了,除了你们那种软绵绵的思维触手,就连近身格斗也差成这样,亏得我还被议会关了十几年,连我这种一把年纪的,你们都打不过?”
  其中一名向导愤愤道:“阁下,您是中将,对战经验当然比我们要丰富。是,我们明白,先前在您没有恢复军衔之前,我们对您的态度的确不好,可是现在我们对您非常敬重,我为之前的态度感到抱歉,还希望您不要介意。不然,我们就可以当做阁下是在对我们进行报复!”
  杨赫微笑着听他把控诉说完:“你讲完了吗?我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公报私仇,拿你们泄气,可我是在拿实力碾压你们,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杨赫弯下腰,单手提起向导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或许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件事,让我高兴高兴?在我初次见到希达维陛下的时候,你把陛下叫出去说话,是想密谋些什么呢?”
  向导别过脸,不敢看杨赫的表情,却被杨赫强行别过了脸颊:“我不过是一个失势的向导,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帝国的事,犯得着议会这样三番两次的压榨利用我么?”
  杨赫的眼神极为凌厉,向导一时间都被吓住了,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算是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在刚开始接下监视杨赫的任务之后,他对杨赫大呼小叫,无非是借助议会的声势和威望,他的态度相当的不尊敬,那种对高级向导的敬畏之心早就没有了。
  在他看来,杨赫只不过是囚犯,这次被放出冷冻舱,是因为议会和皇帝陛下开恩,给他一个报效帝国的机会。
  只不过,就连议会也没有想到,希达维陛下竟然替杨赫恢复了原来的军衔。
  议会会杨赫先前的军衔避而不谈,就是把杨赫在作战部得势,杨赫名为帝国三大向导,与下属同僚之间关系密切,所以议会不愿意让杨赫握有实权。
  可是,希达维却和议会意见相左,这种冲突在希达维的意志面前,议会也必须要做出妥协,这无疑是让杨赫占据了上风。
  杨赫冷冷地问:“你说不上来了吗?其实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就你那种连精神壁垒都没有的大脑,能藏得住什么秘密,让我想想,你们是在畏惧我的力量,甚至害怕我会谋害希达维陛下,你们议会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此话一出,那个向导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直接就失态了:“你……你怎么知道!”
  杨赫却没有搭话,对他们摆了摆手:“我刚才把你们揍了一顿,现在气也出了,滚吧,没事的时候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建立精神壁垒,光想着抱议员的大腿管什么用,在战场上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
  有杨赫松口放他们离开,二人求之不得,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北极狐蹭了蹭杨赫的裤管,仰起小脸的时候,却听到杨赫轻笑道:“来了——”
  一头雪豹穿过墙壁,来到了杨赫的面前。
  雪豹的姿态其实相当防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谁知杨赫竟然看也不看它,径直就走了。
  “陛下,为什么不亲自现身?我不过是一个向导,您在怕什么?”
  门锁咔嚓一响,希达维推门而入,站在了杨赫的对面。
  “是你吗?”希达维低声问道,“今天你催眠所有的特情人员,全身而退,实在是精彩至极,我在录像里都看到了。杨赫,或许我该给你一个提示,在十六年前,前任女王自杀的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杨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那是在希达维问出“是你吗”这三个字的时候。
  他以为希达维会问出他想听的那句话,在此时,杨赫的内心还有一丝松动。
  可希达维接下来的问话,却让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杨赫摇了摇头,自嘲道:“陛下,关于女王的死,我只能说这件事与我无关,既然议会那时做出了裁决,女王的死和我,乃至和所有拥有催眠能力的向导有关,我们除了被囚禁,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就连议会一直以来提出的一些无理要求,我只能承受着,议会他们,还有陛下您,对我都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您号召哨兵向导地位平等,不也是一样把向导当作物件一样使用吗?”
  ☆、第19章 初见(二)
  【01】
  关于哨兵向导地位平等,希达维致力于此,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当面指责他。
  “什么意思,你说的当物件一样使用是什么意思?”
  杨赫没有说话,只对着皇帝欠了欠身:“既然陛下也已经忘了,属下告退。”
  北极狐小跑着跟上,杨赫拎起放在一旁的军礼服,注视着皇帝,倒退着离开了训练场。
  特情队长在场地外等着,没想到竟然先碰到杨赫出来,忙上前问:“陛下呢?”
  杨赫答道:“陛下在里面,顺便说一句,少校,麻烦你不要派这么多向导刺探我的意识云,你难道不知道对长官这样试探是非常失礼的吗?”
  对方有将衔在身,特情队长也说不出什么,讪讪地让部下撤掉了思维触手,目送着杨赫离开。
  议会走后,有一名小向导突然开口:“队长,我想和您说一件事,刚才在试探的时候,我发现杨赫阁下的意识云现在很不稳定,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毕竟阁下他被关押很多年,一时间情绪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看了一眼长官的脸色,加了一句话:“杨赫阁下的精神状态不佳,对我们帝国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让他好好调整,不然还是我们帝国的损失。”
  其余向导也一致点头,特情队长没说什么,忙进了训练场去找希达维,却见到皇帝抚摸着自己的雪豹,若有所思。
  杨赫一句话让希达维失眠了,皇帝是一个明智的人。在帝国开始鼓吹哨兵优等论的时候,这种言论和观点刚有了苗头,希达维就做出了表态,强调了向导与哨兵一样同等的地位,这种举动让他本人很受向导的拥戴,帝国的舆论风向也有所改观。
  所以,杨赫所说的那个物件一样使用是什么意思?仅仅是针对议会将他释放而又重新冷冻?
  真是这样的话,可不就是一个物件吗?想用的时候取出来,不想用的时候就弃之一边,杨赫心怀不满,希达维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他却有一种直觉,他所理解的并不是杨赫所说的那件事,他记得杨赫那时有一瞬间的失态,那是他对女王自杀事件的反应?还是因为自己对他不信任而愤怒?
  希达维反复琢磨,也没能研究出什么结果来,却听到亲卫来报:“陛下,旗舰已经抵达军港,经过虫洞跃迁之后,就要抵达新联邦了。”
  授衔仪式之后,舰队暂时停靠在军港休整,补充物资和能源,以待进入新联邦的星域。希达维心中有事,熬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在迷迷糊糊闭目养神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一段深埋的记忆。
  不知为何,他梦到了自己刚刚觉醒为哨兵的事情。
  哨兵一般会在青少年时觉醒,希达维在觉醒为哨兵的时候不过刚刚成年,那时他的五感非常敏锐,对他自己造成了很严重的副作用。
  即使是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哪怕贴身穿的布料有一点点粗糙,衣料和皮肤间的摩擦都能给希达维带来痛感,他畏光、厌恶碰触,听力也需要得到保护,这些都是许多哨兵所要经历的一个觉醒过程。
  这个过程漫长而让人受尽折磨,希达维把自己关在安静的房间里,他失去了时间的观念,在密闭的环境里忍受着一切。
  能够为哨兵缓解痛苦的就只有向导,希达维的觉醒来的非常突然,当时,帝国的高级向导全部都压在前线作战。首都星想找出高级向导非常困难,又能有谁可以缓解皇帝的不适呢?
  虽然希达维的评级没有出来,可从他的反应来看,皇帝无疑是一名高级哨兵。或许能派些向导去试试?
  议会希望减轻希达维身体上的痛苦,派去了几批向导为他做精神疏导,谁知竟然全部都无功而返。
  希达维的确见过议会派来的向导,可是他们比不上皇帝的哨兵等级,无法安抚希达维的意识云,反而因为技巧手法的关系把希达维激怒了。
  希达维却知道,觉醒时哨兵的不适反应越厉害,日后获得的力量也会越强,这种忍耐和结果是成正比的。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希达维也记不清了。身体上的快|感还在,而他的记忆却已经模糊了。
  七年前,议会向他请示,前线战事吃紧,要求释放杨赫。希达维处在觉醒期,诸多事务托付给了作战部的斯普林斯。希达维只负责签字把杨赫放了出来救场。
  然而,在他同意之后,希达维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治疗,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云恢复了正常。
  议会对他解释说这是哨兵觉醒之后的反应,并且告诉了皇帝一个好消息。在体检之后,他们发现希达维已经建立了哨兵的精神壁垒。单凭这一点,就让希达维的实力凌驾于许多哨兵之上。
  希达维从未深思过这段过往,而如今却忍不住怀疑起来。
  议会的威望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在希达维掌权,乃至前任女王在位的时候,说是由议会统治帝国也不为过。
  希达维的母亲、前任女王有两样爱好,宝石和晚会,女王在位之时,对国务无甚兴趣,权柄转移,议会自然就占据了上风。
  直到女王意外身亡、希达维年幼登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议会做主。所幸“塔”一直偏向王室,并且拥有军权,让希达维顺利接过了作战部的最高权力。
  议会也非常识趣,开始承担着辅佐皇帝的职责,自此之后,希达维也一直都对议会的历代议长亲厚有加。
  可这并不代表皇帝不会发火。当七年前的议长格纳被传唤到希达维面前时,他的眼皮就忍不住地跳了跳。
  “今天找你过来,是听说格纳你见多识广。我问你,帝国曾经有过哨兵能够自己拥有精神壁垒吗?”
  在皇帝的注目下,格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陛下,瞧您说的,怎么会没有,我面前的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议会觉得这样欺骗我很有意思吗?”希达维说出的话让格纳后颈发麻,而皇帝却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这个问题不能回答,或许你能告诉我,七年前,为什么杨赫会在首都星逗留了一个晚上,才出发前往了远星系战场?你好好想清楚,如果说错了一句话,你就不用回去了。我就派你去远星系发光发热,你看怎么样?”
  格纳养尊处优多年,真要去了远星系还是得掉了半条命,况且皇帝把话问的如此清楚,他也不敢有所隐瞒:“陛下,既然您心里清楚,为什么要突然说破呢?毕竟杨赫阁下一直都是帝国顶尖的向导,陛下您当年也不吃亏啊。”
  希达维:“!”
  格纳继续道:“陛下,其实当年议会也是没有办法,您知道哨兵在觉醒过程中,最好有向导陪伴在旁,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对哨兵也是一种伤害啊。当年陛下您觉醒的时间提前,议会手边一个高级向导也没有,可不就想到被冰冻的杨赫了吗?所以我们议会才去找陛下您批准,把杨赫放了出来。”
  希达维听着就觉得眼前发晕:“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你们把杨赫怎么了?”
  格纳为难道:“陛下,您这让我怎么说呢?我们谁能伤得了杨赫啊?您和杨赫阁下高度相容,引发了结合热,不就只有做|爱了吗?杨赫阁下顺手就给帮您建立了一个精神壁垒……”
  希达维非常困惑:“那件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格纳道:“可能是杨赫阁下为您做了思维暗示,让您忘了。其实当时我们和杨赫阁下说好,只是帮陛下您疏导一下意识云,减轻一点痛苦,杨赫阁下当年以为是帮您一把,没想到结合热来得太快,您就把人全部赶走了。”
  希达维听到了全版本的真相,心里百感交集。
  总之,杨赫是被帝国彻彻底底辜负了。
  十六年前,女王身亡,帝国啥证据也没有,就把杨赫和他的小伙伴们冰冻囚禁;七年前,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觉醒,因为结合热把人家给上了,得到了精神壁垒,事后作战部还把杨赫派到前线去打仗,用完了,又把杨赫重新冰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