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鞭断
  齐怀菘率先走在前面,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再走一次此地,故地重游,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阿福抱着阿绿,听她嘴里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这一路倒是两厢无事。
  路至密室,里面一如当年所见,除却被齐怀菘和重谣破坏的痕迹,地上那些原本金光闪闪的金叶子之上也蒙了一层灰尘。三年过去,这灰尘似乎也蒙上了齐怀菘的心,令他所见所遇,皆被阴霾所罩。
  齐怀菘目不斜视,他轻轻一跃,借着墙壁之力跳上了墓室。身子大脖子细的怪物被勒断了脖子,如雕塑般靠在墙边;那巨大的华丽棺椁被人挪开,露出了下面灰暗的台阶。
  他回头望向阿福。下面密室空间狭小,本就对轻功考验极大,他不知阿福底细,但阿福抱着阿绿,更是加大了难度。
  阿福接到他的眼神,眼中一闪,“有事?”这齐庄主难道果真是伤了脑子?
  齐怀菘道,“你将令妹抛上来,我接。”他目光沉稳地看着阿福的眼睛,令人不自觉对他产生信任之情。
  这时阿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阿福探了探阿绿额间的温度,皱紧了眉,阿绿额间的温度越来越高了,若不快点出去,怕会烧到了脑子。
  他脚下一动,下一刻便腾跃到半空之中。齐怀菘早做好了准备,见他将阿绿轻轻往上一抛,连忙迎上去,小心地接过阿绿,身子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阿福舒了口气,他旋身一动,接过阿绿,见她并未惊醒,不由转向齐怀菘真心实意道,“多谢。”
  齐怀菘嗯了一声,道谢的话他听得太多,不必每次都要推辞。他转身走下台阶,后面相对阿福来说就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了。
  又是一条长长的小路,那路口越走越近,新鲜的空气也愈发浓郁,越往前走越好似沐浴在了阳光青草之中,他们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刚踏出出口,齐怀菘的心猛地上提,玄铁长鞭豁然握于手中。阿福站在他身旁,一双黑曜石般的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
  萧萧风声之中,悯天山门人身着清一色的白,手执长剑,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阿福将阿绿慢慢地放在地上,用一只手将她揽在胸前,宽大的袖口之中,另一只手悄然摸出了几枚梅花镖,紧紧夹在手指之间,他目光如鹰般盯着这些不速之客。
  双方僵持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一阵幽香缓缓飘来,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跃过这些白衣人。
  但见八个身着桃色纱衣的侍婢抬着一座四面挂满黄色轻纱幔帐的辇驾眨眼间行至白衣人身后。辇驾之中,白发男子盯着阿福模糊的脸,如月色般绝尘的脸上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侍在一旁的俊美男子不由一颤。
  初见那辇驾,阿福心里便隐隐有个猜测。当他看见侍婢拉开幔帐时,一个身着月白色纱衣的白发男子目露笑意地盯着他时,这猜测瞬间被印证。
  悯天山主人,庄臻。
  在悯天山的门人面前,也就悯天山主人庄臻才有这样的排场了。
  几年不见,不知庄臻是否还记得,当年普渡轩中,被他当做替代品的楚谣。
  庄臻端坐在辇驾之中,一双黑眸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人,面无表情。
  异常强硬的内力以庄臻为中心发散开来。他身旁的俊秀男子眉头一皱,猝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竟是被这股强大的内力硬生生震断了心脉,当场气绝,两名桃纱婢女见怪不怪地将这男子拖了下去
  阿福唯恐阿绿扛不住,即速运转内力,连绵不断地输入阿绿体内。而他自己被这内力一震,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齐怀菘手一紧,脖颈上的青筋隐约有些凸起,脸上却波澜不惊地看着庄臻。
  他看着庄臻,庄臻也在看着他。
  只见庄臻的眼中骤然生出一股兴味,“素闻除月山庄齐庄主仙姿玉色,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的声音微沉,夹带着一丝戏谑,竟然有些蚀骨销魂般的意味儿。
  庄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物一般下流!齐怀菘倏地怒气冲天,玄铁长鞭突然向庄臻横扫过去,“尔敢!”
  那玄铁长鞭距庄臻的脸仅一寸时,整个鞭子便再也近身不得。
  齐怀菘惊愕不已,他发现他竟动这鞭子不得,他使劲挥了两下,玄铁长鞭依然纹丝不动。
  庄臻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他的神情,“有趣。”应声而动的是齐怀菘的玄铁长鞭。
  精妙无双、形如暗器构造的玄铁长鞭自每一骨节在齐怀菘的眼前猛地炸裂开来。齐姜亲手为他打造的,随他身十几年的玄铁长鞭发出了一声哀鸣,自此尸骨无存。
  “父亲……”在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齐姜彻底离他而去,他无力地捡起一枚碎片。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同时失去了母亲和重谣的那一天。他眼里一暗,当年床上鲜血淋漓的齐怀玉,飞来峰上失去头颅的齐折月的尸体,被他一鞭击落飞来峰的重谣,为他挡箭体无完肤的齐颜……
  阿福接连不断地给阿绿输送着内力,他见齐怀菘眼里划过一丝血色,随后便是毁天灭地的癫狂,连忙唤道,“庄主不可!”且不说庄臻的实力深不可测,单凭齐怀菘现在的状态,就算是杀了庄臻,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齐怀菘充耳不闻,他脚下一动,竟是要直取庄臻面门。
  庄臻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两名桃纱婢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他的面前,将齐怀菘紧紧钳制住。
  那股强硬的内力忽然撤开,阿福抱着阿绿焦急地看着齐怀菘,周围悯天山的门人将他紧紧盯住,阿福一时不敢妄动。
  庄臻走到齐怀菘的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凑近道,“命不想要了?”
  齐怀菘冷哼了一声,狠厉的目光落在庄臻面上,像一把刀,要将庄臻凌迟。他现在已是孤家寡人,亡命之徒,还怕什么死要什么命?
  庄臻轻蔑地看了眼长鞭残片,“想为这条鞭子报仇?哼,笑话。”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为条鞭子不要命了,真是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