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她像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鹿,等待着被人宰割的命运。
  沈砚山一直在旁边。
  山上只有三间茅草屋,都是猎户留下的,他坐在左边的屋子里,沉默不言,不吃也不喝。
  司大庄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动静,也不敢惹沈砚山。
  司露微被关在后面的屋子里,关了两天。
  她一直没什么动静。
  到了第二天夜里,土匪想要撕她的衣裳,作势要强了她,她挣扎着狠狠咬了对方的手,几乎要把他的肉咬下了,那土匪却不狠打她。
  司露微松了口。
  到了这一刻,她突然看向那土匪:“你是不是沈团座的人?”
  这句话,那警卫班的副官听到了,沈砚山也听到了。
  沈砚山沉默闭了下眼睛。
  “真是……气死我。”他慢腾腾地叹气。
  屋子里点了半截蜡烛,烛火葳蕤,模模糊糊总不太真切。
  司露微被带进来,看到了她哥哥。
  司大庄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不看她的眼睛,将她领到了沈砚山面前。
  沈砚山坐着,微弱的烛火落在他脸上,他的高鼻梁和深眼窝都有阴影,让他这张无喜无悲的脸像是瓷器,不带活气。
  他没有抬眸,手里端了一杯热水,眼睛一直落在那腾起的氤氲水雾上,冷漠开口:“跪下!”
  司露微站着没动。
  司大庄用力压住她的肩膀:“死丫头,你跟谁斗狠呢?赶紧跪!”
  司露微饿了两天,水都没有喝一口,浑身上下无力,随着她哥哥的粗壮手臂一按,她身不由己跪在了沈砚山面前。
  沈砚山铁青着脸,仍是不看她。
  “说一说感想。既然跑出来一趟,没有收获就是白跑了。”沈砚山道,“说得好了,这件事就揭过去;说得不好,你也不必回去,我叫人在后面给你挖个坟。”
  司露微低垂了头。
  她看着地面。
  她第一明白,出城别乘坐马车,也别走官道,应该像当初的孙顺子,先在城里找个地方藏半个月或者几个月,等沈砚山放松了警惕,再装扮成乞丐出城。
  第二,真遇到了土匪,人家不会关她两天,直到现在才来动她。她被关起来的瞬间,就应该清楚自己又落回了沈砚山手里。
  她只有这两条感想。
  她又想起沈砚山的话:“我又不会真拿你怎样……”
  他现在这样威胁她,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故而她不说。
  沈砚山见她一直沉默,就站起身,对三名装土匪的副官道:“去挖坑!既然你不听话,我不要你了。我得不到,也不会便宜其他人,你就在这里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司露微咬了咬唇。
  她被沈砚山拽了起来。
  沈砚山一手拉着她,一手拿了桌子上的烛火,去了茅草屋的后面。
  后面是个空地,山土结实。
  “大庄,你留在屋子里。”沈砚山又道。
  司大庄犹豫了下,转身往回走,非常听话。
  司露微和沈砚山站在旁边,看着三名副官不停挖坑。
  坑越挖越深,司露微几乎看不见那三个人的身影了,地上全是挖出来的新土,泛着草腥气。
  她没有动。
  坑里的三个人跳出来,已经挖好了。
  沈砚山把蜡烛交给一名副官。
  他随身带着刚刚司大庄从司露微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在烛火上一燎,烧成了两截,他俯身先绑了司露微的小腿,又把她双手反剪过,仔细绑结实。
  他先跳下了坑。
  坑足有他的肩膀深,他抬眸,在漆黑的夜里,眼睛被烛火那点微光一照,有种决然狠戾的清冷。
  他张开了手臂。
  副官会意,把司露微往坑里推。
  司露微手脚被绑,落入了沈砚山的怀抱里。
  沈砚山道:“这里风景好,你就安心葬在这里,我以后想起来了,就会祭拜你。”
  司露微仍是不言语。
  她闭上了眼睛,做出了无言的反抗——死活不肯求饶。
  沈砚山再次看了眼她,然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他的手攀爬在坑沿上,稍微用力就把自己攀了上去。
  他接过快要烧完的蜡烛,冲三名副官点点头。
  司露微被沈砚山平放在坑里,此刻她把脸往下埋,仍是不说话。
  她不后悔。
  沈砚山那天晚上发疯,差点给她打了吗啡,她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断乎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她还是要跑的。
  这次没有跑掉,下次总有机会。
  坑上有潮湿的泥土落下来,副官们开始往坑里填土了。
  司露微知道沈砚山不会真杀她,这也是他告诉她的。
  他无非是想要吓她。
  她要熬住。
  这次赢了,她才可能有机会。
  泥土很潮,又是从上面落下来,打在她身上有点疼。
  除了身上,她的头脸上也落满了泥土。
  她侧躺着,脸仍是朝下,不看坑上的沈砚山,也不求饶。
  片刻之后,泥土覆盖了她全身,她的眼睛紧闭着,眼前是漆黑的,鼻子四周全身湿泥的气息。
  身上越来越重,好像盖了层厚被子。厚被子继续加重,鼻子四周的泥土随着上面的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结实,她逐渐感受不到空气里。
  身上的土更加重了,空气也好像没有了,司露微陷入了一种窒息里。
  这窒息既是逐渐增加的,也好像是突如其来的。
  她一瞬间就怕了。
  她的身体被土压得动不了,鼻子全是土,没了进气,死亡陡然罩临,她开始慌了。
  她明明知道沈砚山就在上面,也知道自己哪怕憋气晕过去片刻,也不至于死。能赢沈砚山这次,下次他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可知道归知道,她在那一瞬间怕到了极致,是身体上的怕、骨子里本能的怕。
  她总说要自杀,死真的到了跟前时,她的身体先背叛了理智,浑身上下欲求生,她拼命挣扎,用头去拱那泥土,想要坐起来。
  可副官们埋了半坑的土,司露微光凭上身动不了,她就全是都动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挣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
  司露微的眼神里全是惧意,不停大口大口呼吸,终于开口:“五哥,饶命!”
  第32章 不许说五哥坏话
  沈砚山手里的蜡烛突然烧完了。
  触目漆黑。
  司露微全身埋在重重的土里,只有脸露在外面,山林的风拂面而过,带着腥湿的土气,她在这个瞬间崩溃,失声大叫。
  “哥哥,哥哥救命!”
  她嗓音尖锐刺耳。
  司大庄从未听过他家小鹿用怕得破声的嗓子喊,当即冲了过来。
  适应了黑暗,还能看清楚人影。
  司大庄觉得沈砚山是从土里刨出了小鹿的尸体,他也吓到了,崴了脚低呼:“错你娘的!”
  司露微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不像哭,反而像是幼兽受困时弱弱的低吼。
  这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听起来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砚山也被她的声音弄得心慌,知她这次是真吓坏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她,至少要把她埋到昏迷,可此刻他也乱了。
  他和司大庄手忙脚乱把司露微从土里拉出来。
  司露微回家之后,就落下了病根。
  她夜夜做梦,梦到自己被土埋,然后一身大汗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逃了一次,吓破了胆子,暂时再无逃走的心思。
  可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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