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吃饭时光顾着照顾王爷,竟未发现沐浴后的叶芷变化如此之大。
  叶芷还要再问,回过神的常青加快步伐,慌里慌张地走了,生怕走慢了,叶芷会上前查看。
  泡过热水澡,又喝了中药,叶芷精气神还算不错,自己在外头溜达了会儿,慢腾腾又走了回来。
  进屋后,她将屋门小心反锁好,慢慢走到桌前,准备熄灯上榻。
  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床榻上的被子,表情微微怔了下,“一床被子变成两床了?”
  裴雾躺在外侧,并不言声。
  叶芷叹息,“问王爷话,还不如问我自己的大腿。”她熄了灯,于黑暗中摸索到床边,脱了鞋子和外袍,迈过裴雾的身子,撩被躺到了里侧。
  “各自一个被筒也蛮好,”叶芷自言自语,“免得小傻子一个人缩到外侧,把被子也拐带得不成样子。”
  她淡淡打了个呵欠,“两个生病的人躺在一处,明早醒来,不知是病情加重呢,还是会有所好转。我现在只希望明早王爷能病得重些,这样便有理由不进宫了。拖拉几日,便离着太后冥寿近了些,不管是哪日进宫,依着皇上孝顺太后的心思,能杀别人,也不可能杀王爷的侍妾。只要是拖过这几日,我便觉得,自己有了生机。”
  她念叨完,便闭上了眼睛。
  入夜,叶芷呼吸平稳,睡得正熟。
  裴雾慢慢坐了起来,仅着中衣去了院子。
  他在空寂的院子里等了会儿,空中忽然传来击掌声,啪啪啪,三声。
  裴雾眼神一亮,不由喊道:“师傅!”
  一道黑影自院墙外跃了进来。
  清柔的月光下,男人一身黑衣,头发如初冬落雪,银白一片,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轻轻立于院子当中。
  裴雾急忙上前,双膝跪倒,恭敬无比地道了声:“师傅。”
  俞德眼睛往内屋瞧了眼,“此地说话可方便?”
  裴雾手往西屋方向一指,“师傅,这边请。”
  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西屋,裴雾掌灯,拿了张椅子请俞德坐下。
  借着灯光,俞德看清了裴雾略显苍白的脸,“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无甚大碍,只是受寒。”
  “男人要成就一番大业,自当好好保养身体。”俞德神情不悦,“可有找太医瞧过?”
  “常青找就近的郎中给看过了,并无大碍。”
  俞德审视他的脸,“既无大碍,为何精神如此憔悴?十数年来,为师第一次见你如此。”
  裴雾垂眸,停了会儿,抬起头来,语气诚挚地说道:“师傅应该听说了,父皇为我指定了一名侍妾。”
  “知道,烧火婆子,”俞德眼神变得凌厉,“皇上于此事上有大不妥。虽王爷精神痴傻,毕竟王爷尚无任何婚配,怎可与粗鄙的烧火婆子同床共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为师提前来见你,为的便是此事。此烧火婆子不可久留,王爷若是要成就大业,必得此时杀之,以免他日成为别人诟病的理由。”
  裴雾:“师傅,裴雾并不这么想。十几年,裴雾忍了过来,再多一桩又何妨?经过几日跟叶芷相处,裴雾认为她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粗鄙下人,而是有勇有谋的。在前行路上,未必不会起到好的作用。”
  俞德闻言,眼神锁定裴雾脸上,仔细打量他的同时,也在思考他话里的可行性,良久,他说道:“王爷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为师尊重你便是。此次生病,想必也是因为烧火婆子吧?”
  “是,她想让裴雾生病,裴雾便将计就计,看她后面如何处理。裴雾此时不杀她,不代表日后不杀她,裴雾只是给她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抓得住,且看她了。”
  俞德拧眉思索,未加以反驳。
  稍顷,俞德说道:“俞虎立下军功,此番不知皇上会不会对他嘉奖,目前沈国状将军对他表现颇为满意,有提拔他为副将军之意。多年筹谋,唯有俞虎表现最为出色,步步高升。为师最近派人暗查沈国状将军之举动,若是他犯下大错,俞虎便有取而代之的机会。到时,便会成为王爷成就大业路上的强大力量。”
  “这么多年,俞虎,的确是辛苦了。”
  “安全起见,不到关键时刻,王爷与俞虎之间不要接触,走到今天不易,一切谨慎行之。”
  “裴雾知道。”
  “叶太尉是皇上忠臣,现在沈国状为太子所用,若是找准机会,揪下沈国状,断了太子臂膀,王爷的机会便来了。”
  “叶太尉那边,不可等闲视之,裴雾正在想办法,看是否有突破之机。”
  俞德微微颔首,“正是,王爷想要大业,尚需合适的借口与机会。”
  第20章 一左一右抓住了叶芷的胳……
  烛光之下,俞德与裴雾聊了许久,俞德认真讲述,裴雾恭敬聆听。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际开始泛白。
  俞德眉宇间增添了疲色,他喝了口茶,道:“这些,为师先与你聊到这里,”他略停顿一下,语气委婉地问道,“其他事宜,你可有需要请教为师的?”
  裴雾认真考虑,须臾,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俞德面色微窘,“想来为师是多虑了,”他右手思思量量地伸到左边的袖筒里,犹豫半晌,还是将里面的书籍给拿了出来,“王爷自小便是一个人,常陪伴左右的只有常青,你既拜我为师,我便有义务让你在前行路上少些拦路虎。”
  裴雾不解其意,眸光投到俞德手上那本书。
  薄薄的,泛着黄,想来岁月已久。
  俞德是字面朝下递过来的,“你只管拿着,用不用得上,在你。为师还有事,先行一步。”
  裴雾被俞德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接过书后,刚要翻过来看看是什么书,俞德已经利落转身,步到了院子里。
  裴雾来不及看,将书放到桌子上,赶忙追了出去。
  俞德脚程相当之快,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裴雾站在院子里。
  畅聊一夜没觉得哪里不适,可一旦停下来,他才惊觉头重脚轻,浑身发冷。
  他回身吹熄了房间的烛火,踉踉跄跄地回到主屋,倒头便躺下了。
  接了王爷命令的常青,天不亮便骑马赶往宫里。
  华丽锦绣的皇后宫里,一排宫女端着盆子候在那里,一袭黄袍的皇上安然地坐在床榻边上,皇后娘娘蹲在他的脚边,正帮他穿靴子。
  皇上俯视皇后熟练无比的动作,感叹道:“那么多人侍候朕,唯有在你这里,朕是感觉最自在的。”
  皇后侍候的无一处不精细,令他身心由内到外都舒服无比。
  “能照顾皇上,是臣妾的荣光,皇上日理万机,身子是最最要紧的。”
  提好靴子,皇后抬起头来,皇上扶她坐到一旁。
  太监金宝打外头进来,行礼过后,道:“皇上,皇后娘娘,王爷府里的常青有事求见。”
  皇后脸色微变,倒是皇上,语气自然地说道:“让他进来吧,朕也听听,他有何事。”
  皇后忙语声温柔地说道:“皇上,您不是给王爷指定了一名侍妾吗?臣妾不太放心,想着这几日让他们来宫里,臣妾帮忙瞧上一瞧,称心也就罢了,若是不称心,便想把人给打发了。”
  “你是指那烧火婆子?”皇上眉头一紧。
  “是。”
  “就依皇后所言罢。”
  常青从外头进来,战战兢兢跪到地上,“奴才常青,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皇上抬手,“起来回话吧。”
  常青以前贴身照顾过皇上,皇上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等他抬头之后,皇上细瞧他的脸,“常青也是老了。”
  “年岁日久,奴才怎能不老?”常青诚惶诚恐。
  “你有何事见皇后娘娘?”皇上问。
  “回皇上,皇后娘娘吩咐过,这几日让王爷进宫,侍妾陪侍左右。可不巧的是,昨日王爷钓鱼时不甚落入湖里,今早便高烧不退,请附近的郎中瞧过了,受了寒凉,得些日子才能好。原本想让春羽姑姑来禀报皇后娘娘,不巧的是,春羽姑姑上次从宫里回去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只能派奴才来。”
  “王爷病了?”皇上脑门微蹙,“王爷千金贵体,怎可让一乡野郎中给瞧病?”他吩咐道,“金宝。”
  金宝:“在!”
  “速派太医去王爷府上,仔细给王爷诊治。”
  金宝答了声“是”,转身出去安排了。
  皇后娘娘歪头琢磨了一会儿,对皇上说道:“既如此,这几日便不方便让王爷与那名侍妾进宫了。”
  “过些日子又是太后的冥寿,”皇上思虑着说道,“烧火婆子虽身份卑贱,但毕竟救过朕的命,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且不管她了。”
  皇后小心道:“那,就由她去?”
  “王爷神智虽傻,但毕竟也是朕的儿子。等过了太后冥寿这个月,你再招她进宫,看看她近些日子有无改变,是否配当王爷侍妾,若是相配,便由她去,若是不配,再杀也不迟。”
  常青听得浑身发抖。
  叶芷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老是做梦,梦里老是有人举刀追赶,她吓得仓皇逃命,在梦里累出了一身的汗。
  醒来,用手一摸,果真如梦里一样,身上汗津津的。
  她侧头朝外看去。
  天竟然大亮,外头艳阳高照,瞅着时间不早了。
  她诧异地坐起身子,瞥向一旁的裴雾。
  他脸色泛黄,闭目躺在那里。
  看起来很憔悴。
  叶芷伸手碰触他的额头,嘴里“咝”了声,“天哪,这么烫!”
  她赶紧穿衣下床。
  这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古代不比现代,医疗条件相对匮乏,一个发烧便可能要了人的命。
  她得小心着些。
  她下床后,来不及梳洗,拉开房门。
  天天候在门口的常青竟然不在。
  她扯着嗓子喊了句:“有人吗?”
  竟无人应声。
  她奇了怪了,边往外走边嘀咕,“王爷院里竟无人侍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