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桃花跑进内室,慌急地扑到叶芷的身边:“夫人,夫人,您怎么样了?”
  一壶茶水全浇到了她的身上。
  裴雾双手攥紧,眸色急迫地瞪着叶芷的后背。
  他不确定她被烫成了什么样子。
  叶芷龇牙咧嘴地直起身,一边动手脱外裙一边走向床榻,裙子脱下后,人趴到了床榻上。
  她道:“桃花,快帮我看看,红不红。”
  茶水是太子进门时沏上的,到太子提壶往她身上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茶水温度已经降了些。
  叶芷感觉到疼,但不是那么强烈。
  桃花心疼地靠过去瞧,裴雾的眸光也急迫地跟了过来。
  “夫人,你明知茶水是烫的,干嘛要挡上去?”桃花心疼地替她吹了吹,“夫人,你后背的肌肤全红了。”
  “你瞧瞧,有没有水泡?”叶芷问。
  桃花脸快贴到她背上了,排着瞧了眼,“没有水泡。”
  叶芷放下心来:“没有水泡就好。有水泡,我的肌肤就完了,只是泛红,说明水温还不是那么烫。”
  “都红成这样了,还不烫?”桃花心疼得掉泪,“奴婢马上派人去取药。”
  早涂了药,还少受点儿罪。
  叶芷老实地趴在那里,“王爷小时候已经被烫过了整条左腿,那股子疼劲,估计已经成了王爷心里的一块创伤。他少言寡语,不擅长表达。但对于热水肯定是有抵触的情绪。若是今日这水浇到王爷的腿上,难保他不会惊惧、梦魇。我帮他挡一挡,起码可以让他当个快快乐乐的傻子。”
  太子手腕倾斜的瞬间,叶芷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她脑子里的想法很简单,同样的事情不能让王爷再经历一次。
  他是傻子,但他是血肉之躯,有条伤痕累累的左腿,足够了。
  叶芷是设身处地为王爷考虑。若是她自己曾被开水烫过一条腿,肯定对开水有一定的心理阴影,那一幕场景再现,心理防线会坍塌、崩溃。
  傻王爷崩溃会是什么样子?
  仓皇失措,大喊大叫?
  她不希望见到那种状态。
  桃花命人去取药,表情难过地走回床榻前,用布巾子轻柔地帮叶芷擦拭,“王爷不能被烫伤,您就可以了?您自己瞧不见,您现在的后背,几乎一块好地方也找不着。”
  原来白皙如玉的脊背,现在红通通的,像被煮熟了的虾子。
  叶芷安慰桃花:“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水浇到身上时,她有感觉,略烫,但还算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即便桃花不帮她看,她隐约能猜到,后背会红,但不会起白泡。她只不过是让桃花确认一遍罢了。
  刚沏的茶水倾倒下来,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这都放置了好长一会儿,温度顶多四十几度。
  没什么危险性了。
  之所以红得厉害,她肌肤娇嫩也是原因之一。
  太过娇嫩白皙,稍微被烫,便会是红通通一片。
  看起来严重罢了。
  裴雾目光紧迫地盯着叶芷的后背,之前翻云覆雨时,那里还是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现在却是红通通一片,一点儿也看不出原本肌肤的样子了。
  裴雾阖眸,胸腔剧烈起伏。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腾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下人送来了药,桃花小心帮叶芷涂了上去。涂完,对着叶芷的后背一顿猛吹,吹得差不多了,这才取了件干净的衣裳帮叶芷给换上了。
  叶芷坐起,耸了耸两侧肩膀,她笑道:“桃花,其实还好。”
  比想象当中要好得多。
  “都伤成这样了,夫人还能笑得出来。”桃花埋怨,“这水要是再烫一点儿,夫人的后背就毁了。”
  叶芷庆幸不已,“这不是不烫嘛。”她望向屋内,目光疑惑地问,“王爷呢?刚才不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她习惯了他的安静,所以老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她也并不奇怪。
  可人没有了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桃花愣愣地瞧了眼屋内,表情茫然地问:“王爷呢?”她同样疑惑不已,“太子刚走,奴婢便进来了,进来时,王爷还坐在那里呢。”
  什么时候走的,她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叶芷急了,穿上绣鞋,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她走到院门外,拉住正到处溜狗的鸡爪:“瞧见王爷了吗?”
  鸡爪摇头:“没见到!”
  叶芷急躁:“常青呢!”
  跟上来的桃花道:“他不是被夫人派出去了吗?”
  叶芷一拍脑袋,“糟了,”她道,“快,吩咐下去,王府全部人员出动,找寻王爷。”
  王府,王府,有王爷在,才称得上王府。要是王爷有什么不测,这王府恐怕也要散架了。
  叶芷前院后院,到处找开了。
  裴雾出门后,直接朝空中做了个手势,负责在暗中保护的暗卫便跃到了他的身旁,裴雾淡定吩咐:“备马车。”
  裴雾出门后便钻进了马车里。
  有条不紊换装。
  黑色装束、黑色帽子,黑色的胡须。
  乔装妥当,裴雾问:“太子如何出行?”
  车外的暗卫道:“骑马。”
  “几名随从?”
  “两名。”
  裴雾沉声道:“追!”
  太子三人骑马往回赶。
  太子有些后悔今日的莽撞行为。
  他不该擅自出府,万一被有心人捏住把柄,难保皇上不会产生弃掉自己的想法。
  以前,他横行霸道,自恃自己的身份是太子,自侍未来的自己,必定是一呼百应的皇上。
  所以言行举止嚣张跋扈。
  叶芷提醒自己之后,他开始回忆种种。
  猛然发觉,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
  若是皇上属意自己,为何不听自己一句辩解,仅凭俞虎几句话便下令自己闭门思过?
  应该是对自己感到失望,才会如此吧?
  母后派人叮嘱自己的话,言犹在耳。他昨日尚不觉得什么。此刻斟酌起来,觉得非常之对。
  自己急吼吼要求沈国状将军替自己求情,却忘了,皇上罚自己的同时也斥责了沈国状。
  若是让沈国状再去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要速速赶回去,要派人去告诉沈国状将军,各自安好,稍安勿躁。
  怀着这样的想法,太子只顾赶路,无暇顾及沿途的风景。
  经过城里时,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他在前,两名随从在后,哒哒哒地沿街穿行。
  行人见状,纷纷避让。
  突然,斜里蹿出三条黑影,分别从三匹马的后侧蹿过。
  三条黑影刚蹿过去,太子及随从的马匹突然就仰天长嘶。
  太子吃惊,忙勒紧僵绳。
  这是他惯骑的马,马的性子虽野,但在他的驾驭之下,全无问题。
  可这会儿,马匹像受了刺激一般,不光仰头,还四处狂蹿,像疯了一样。
  两名随从的马匹也出现同样的症状。
  马匹踩到街上摊贩的摊子,街上顿时乱了。
  土豆、柿子、小饰品等等,滚得街上到处都是,人们吓得四处逃蹿,哭叫声混杂到一块儿。
  整条街道都变得乱哄哄的。
  太子并没有马上弃马而去,他还想尽力驯服一下马匹,可再三尝试,马匹拱进了一家酒肆,酒坛子被撞翻,清澈的酒液流得到处都是。
  酒肆里喝酒的人疯也似地往外跑。
  “马疯了!”
  “这马疯了!”
  太子被颠得头昏脑涨,一个不注意,身子翻滚下来,他在地上连滚几下才稳住了身子。抬手,胳膊和肘弯处都受伤了。
  两名随从早早弃了马,跃到太子身边,低声道:“马匹受惊,街上情况糟乱,殿下必须先行一步了。”
  三匹马搅乱了整条街,摊贩的东西乱了,临街的商铺也被马匹拱得一团糟。
  人们四散逃蹿的时候,你碰了我,我碰了你,真是乱上加乱。
  这种情况下,官兵很快便会赶来。
  若是再被官兵看到太子在此,太子擅自出府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太子咬牙:“实在是晦气,晦气!”
  出门前忘了看黄历,今日怕是不该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