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高阳登楼(上)
  从楼梯上翻滚下来,张文疼的呲牙咧嘴,正在倒吸凉气时,忽的听耳畔传来了“天外飞猪”这般新奇的言论。
  见自己被称作畜类,张文顿时火冒三丈,强撑着剧痛,动身站了起来。
  “天外飞猪?你说本解元。。。”
  起身话说一半,在看到绿衣少女倾城的容貌后,张文顿时闭上了嘴巴,忍着快要摔散架的身躯,咬牙做出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位小姐请了。”拱手对绿衣少女问好,张文百忙之中还顺了顺肩膀上的头发,自恋表情溢于言表。
  看向张文,绿衣少女轻啐一声,喃喃道:“切,摔的鼻青脸肿还充什么风雅?不知比何足道差出了多少倍!”
  说完,少女不再理会张文,迈步朝楼梯走去,忙着去观瞧“何足道”去了。
  少女走后,同行的红衣老者摇了摇头,嘟嘟囔囔道:“现在的孩子们都是怎么了?为何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先后听完绿衣少女、红衣老者对自己的评价,本就羞愧难当的张文,顿时血气攻心,怪叫一声噗通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登上楼梯,绿衣少女本想去到二楼,可奈何二楼中人头攒动,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她倒不好像小二那般施展“泥鳅身法”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眼见无法登上二楼,绿衣少女嘟着嘴,对身后的红衣老者道:“王总管,这可怎么好啊?”
  红衣老者好似十分惧怕少女,听闻略显埋怨的询问,连连躬身回应道:“待老奴前去打点一番,公主。。。小姐莫要心焦。”
  “快着些吧,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人家还想着去探望一下公爹、婆母呢!”
  几声埋怨后,绿衣少女手倚栏杆,遥望窗外明月,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得到吩咐,红衣老者疾步走到柜台前,对着掌柜拱手道:“掌柜的,我们小姐想到二楼见见何足道,你能不能帮帮吗?”
  五凤楼掌柜正沉浸在“白绸题酒诗”招揽长安试子的发财梦中,思绪忽的被红衣老者打断,扬手没好气的道:“眼下这些试子全都跟疯了似得,小的也不好让他们闪开一条路啊。”
  二人交谈间,三位身着锦缎的老者并肩走入五凤楼,遥望二楼,眸中尽是欣喜之色。
  “何榜首醉酒题诗,想来瘦金体在酒醉之后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不错,尝一盏酒题一首诗,当今天下也就只有何榜首有如此大才了。”
  “好了,好了。遂良、世南别瞎想了,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交口称赞房遗爱书法的三位老头儿,并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贞观三楷”,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
  “不错,走!快些上去!”
  三人嘟囔几语,大步登上楼梯,还不等他们来得及走进人群,有些眼尖的试子认出三人的身份,纷纷恭敬让路,竟自为三人让开了一条不算宽阔的空路。
  见有人让路,绿衣少女轻笑一声,快步上前,准备跟随三人身后登上二楼。
  可还没等她跟随贞观三楷的脚步,让路的试子们纷纷站回原地,这大好时机就这样眼睁睁错过了。
  眼见去路被挡,绿衣少女赌气跺脚,对着红衣老者啐骂道:“哼!全怪王有道,有好端端的銮驾不让本宫坐,偏偏想出一个便衣出巡的馊主意!”
  二楼中,奚落羞辱走张文后,房遗爱心情大好,对围观众人拱手表示感谢后,转身端起一盏水酒,停笔端详了起来。
  盏中酒浆清中透红,细嗅起来散发着阵阵果香,倒好似现代的果酒。
  望着盏中水酒,房遗爱这位“文抄公”再次犯了难,平日只知饮酒的他,哪里会认得这般怪异的酒浆,“唔,这是什么?”
  “榜首,这是浸了梅子的女儿红。”见“何足道”眉头微皱,端着酒盘的小二心领神会,轻声将水酒名称告诉了房遗爱。
  “女儿红?”
  得知水酒种类,房遗爱百感交集,仰头吞下酒浆,霎时,高阳、李丽质、秦京娘三人的倩影在脑海中轮番闪过,相思之情自不必说。
  动情之间,房遗爱“文抄”如泉涌,手持羊毫,在新取来的白绸上尽兴挥毫了起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情为探看。”
  一诗吟成,房遗爱负手叹息,受李商隐无题诗的意境,心中对发妻、贤弟、京娘的内疚愈来愈深,恨不能此刻插双翅飞入大明宫,对佳人说明其中隐情。
  围观众人不明房遗爱此时心境,见其该用楷书行文,不由稍感惊讶,一个个瞪着眼睛仔细观看了起来。
  “呀,榜首的楷书也是这般精妙,想来一定是幼年功底了吧?”
  “哎呀,哎呀呀呀。”
  “我说兄台,你让烫着了是怎么着?这般怪叫好生吓人的!”
  “非是我来怪叫,兄台请看,榜首的楷书行文,真乃是起承转合、均有法度,抑扬顿挫、字字珠玑。小弟我是佩服的很啊。”
  不单是众人对“何足道”展现出的楷书功底所惊讶,就连看惯了诸多大儒笔迹的杜如晦,心中也略显吃惊。
  “遗爱的楷书颇有二王神韵,不过其中却隐含着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三人的笔法,莫非他短短时间内便将三人的行为书法融会贯通了?!”
  遥望白绸之上,谢仲举眸中阴晴不定,暗想,“房俊的楷书这般了得,怎地他当日在褚遂良府中对我夸了又夸?难不成他是有意谦让?”
  不似旁观众人,不懂书法的秦京娘,虽然看不懂其中的门道,但直观的感觉却是极为灵敏,“何郎的楷书圆润有度,并不似瘦金体那般锋芒毕露,想来日后还是该多劝劝何郎,改用楷书行文才好。”
  短暂感慨过后,房遗爱回过神来,转身看向旁观试子,拱手道:“众位年兄,在下一时技痒,所写楷书弊病颇多,还望列为兄台多多包涵。”
  房遗爱谦逊言语一出,众人连连拱手回礼,心中对“何足道”的好感,登时提升了一个层次。
  “何榜首这般谦逊有礼,如何会怄气恩师房丞相?想来一定是长孙津那贼子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
  “是啊,何榜首前日曾蒙面过府为房丞相诊病,为的就是日后参加会试大比避嫌。”
  “哼,长孙家做事一向跋扈,想来因长公主退婚一事无赖榜首也并非不可能!”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贞观三楷踱步来到二楼中,遥望白绸上的楷书笔迹,不由泛起了嘀咕。
  “何榜首的楷书,怎地有老夫的笔法影子蕴含其中?”
  “咦?何榜首的行文,为何与老朽的收笔有些神似?”
  “呀,为何乍一看何榜首的楷书笔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低头喃喃几声,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眉宇间尽是欣喜之色。
  “榜首借鉴了你我三人的笔法?!”
  贞观三楷不明就里,反倒乐得逍遥快乐,细细品味房遗爱所写诗句,顿时击节赞叹,面颊上的欣喜之色更甚了几分。
  二楼中叫好声不绝于耳,可闷坏了站在一楼楼梯上的绿衣少女。
  眼见红衣老者跟五凤楼掌柜喋喋不休,绿衣少女黛眉攒簇,疾步走到柜台前,伸手扒开老者,道:“王有道!你闪到一边!”
  呵斥过王有道后,绿意衫女一拍柜台,怒气冲冲的对五凤楼掌柜道:“我是高阳。。。”
  话说一半,高阳联想到俊儿哥曾劝说过她行事低调一些后,心中灵光闪现,随即搬出了李丽质之前用过的幌子,将可怜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搬了出来。
  “本郡主是河间郡王的千金,快些想办法带本郡主上二楼见何足道,要不然顶叫父王拆了你这五凤楼!”
  高阳此言一出,五凤楼掌柜吓得身躯一颤,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郡主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安排郡主近前观瞻何榜首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