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林禺成长速度也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正常的妖兽幼崽哪有长得那么快的,换做以前,他肯定会以为这个是什么特殊的妖兽,更有可能会和阴谋诡计联系到一起,可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听说过穷奇凶名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妖兽,知道林禺被穷奇带走之后,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担心,甚至是更早之前就开始担心了。
  身为长仙门的大弟子,除了师祖之外,仙门上下就数他的辈分最高,他也一向兢兢业业,四处寻找作奸犯科的妖兽,不让师门的清誉毁在自己的手里,他一向觉得妖兽天生就带有原罪,只有它们伤害别人、没有别人伤害他们的份……可亲眼见到幼崽杀人了的是他,下不了手的也是他。
  陆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之色,狼狈地撇开了头去。
  林禺并没有在意他的出现,有穷奇这个巨大的阴影横亘在心头,多年以前误杀了的那两个归云门弟子的名字他都快忘了,更别说没有参与过,只是看完了全程的陆爻。他模模糊糊只记得这个人应该是沈清远的师叔,再远的,就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许久没有见到沈清远,对沈清远好奇的很。
  “我听说你不愿意去上学?”
  沈清远应道:“我们修行者只需要专注修行便好,我的成绩没有阿宝那么好,就算去上学也去不了什么好的大学,如今只专注修行,以后也好为长仙门出力。”
  林禺点了点头,看向了和他一起来的师叔。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师叔的网瘾越发严重了,还购置了各种游戏工具,进门之后,就直奔向爷爷,和爷爷互相交流着一个手游的游戏心得。林禺和他的接触不多,只看他穿着一身便装,长发束成了一个丸子头,身后背着长剑,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和爷爷小声谈论的样子,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事情。旁边的宗方阴测测的目光看来,师叔的声音越发的低,背挺得越发的直,没一会儿就冷汗连连,闭上了嘴巴。
  沈清远一本正经地道:“如今我和师叔在外面专注修行,师叔修为高深,我也受益颇多,偶尔师伯也会来看我们,如今我专注修行,修为上涨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
  师叔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宗方才抖抖报纸,将锋利如刀刃的目光收了回来。
  师叔长舒一口气。
  沈清远说的没错,这段时间里,他的修为的确上涨了许多,不但如此,连带着师叔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师叔沉迷游戏,修炼的速度却并不比在山上苦修的其他修行者慢,反而隐隐约约超过他们的趋势,经常有不少纸鹤从仙山上飞下来,向他请教关于修炼的事情。
  若非如此,宗方早就一剑劈了他的电脑和游戏机。
  “对了,林禺,我师伯也有话想和你说。”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顿时投来无数目光,其中以阿宝的最为凶狠,连阿诺捏他头顶丸子头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沈清远硬着头皮道:“我师伯他……他也挺想你的。”
  林禺抬头朝着陆爻看去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陆爻也抬头看了过来,一和他的目光对上,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浑身僵硬,脊背挺得笔直,手紧张的捏成了拳头放置在膝盖上。不知道是不是林禺的错觉,他仿佛看见陆爻出了一脑门的汗。
  “抱歉。”陆爻飞快地道。
  林禺纳闷,没听懂他为什么忽然道歉。
  “六年前……”陆爻顿了顿,道:“是我的错。”
  六年前?
  林禺想了想,才想起来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归云门那个大师兄的事情是他后来发生一切的起源,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归云门其他弟子上前来寻仇,他也不会因此进了监狱,更不会在那里遇到穷奇,也不会和阿宝分开那么久。林禺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时候,是有陆爻在旁边的。
  林禺的记忆一下子回笼。那天,他被吕一尘掳走,是陆爻第一个冲过来救他,只不过吕一尘心思阴暗,想要让陆爻亲眼看见他被杀死的场面,才下了狠手,他才出于防卫能力暴走杀死了吕一尘。
  当时陆爻被吕一尘布下的禁制挡住,没有及时过来救他,反而亲眼看见了他杀死了吕一尘的那一幕。
  这些年里,陆爻一直被这件事情所折磨,他的三观遭受了巨大的冲击,给幼崽做完人证之后,当即就回到了长仙门里闭关,借着闭关的名字好好思考了一番妖兽和人类的关系,等他想通一切后再出来,就听说了长仙门弟子袭击幼崽,而幼崽又进了监狱,又在监狱里被凶兽掳走至今未归的事情。陆爻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为此痛苦不堪,无数次指责自己,如果那个时候将幼崽看牢一些,不让吕一尘找到机会,或者对妖兽不那么轻视,明知道修行者对妖兽水火不同却没有戒备之心,但凡他能多想到一点,也不会让幼崽遭受这样的事情。
  在妖兽漫长的寿命里,那时候才不过十几岁的幼崽接近于人类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可林禺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陆爻是谁,自然也不在意陆爻当时究竟做了什么——他也忘了当时的陆爻究竟有多痛恨妖兽,因此,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
  陆爻长舒一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
  他和蔼地对林禺道:“若你有什么需要长仙门为你做的,可以尽管和我说。”
  林禺点了点头。
  旁边的宗方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冷嗖嗖地看了陆爻一眼。
  长仙门掌门师兄的名头再大,还有大过他这个师祖的?
  陆爻一僵,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不等他想出什么说法,宗方又一脸冷酷地翻过了一页报纸,继续看了起来。
  “那你们要待多久?什么时候再回去?”阿诺一边捏着沈清远的丸子头,一边问:“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吗?”
  师叔顿时面露难色。
  他的游戏还在家里挂机,日常还没清,今晚还要打帮战,通讯软件里一群好友在等着他上线呢。
  宗方淡淡道:“在这待几天吧。”
  师祖都开口了,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师叔脸上的表情一收,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听师祖的。”
  长仙门乃修行者中的一个大门派,自然是家大业大,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房子也早就归到了他们的名下,一直有外门弟子帮忙打扫,就算是立刻住进去也没有关系。
  阿诺小声地欢呼一声,整个人都滚进了沈清远的怀里。
  厉铮醋溜溜地看过来一眼,拉着计殷说悄悄话:“我觉得不能再放任阿诺和那个沈清远继续待下去了。”
  “啊?”
  “修行者和妖兽一向是互相看不对眼,等哪天沈清远被其他修行者洗脑了,觉得阿诺是个妖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怎么办?”厉铮义正言辞地道:“到时候阿诺一定很伤心,以防万一,现在就有将那个沈清远赶走!”
  计殷无奈。
  有宗方这个最亲近妖兽的修行者在,长仙门里那个修行者敢对他们拔剑相向的?
  别说沈清远了,连最讨厌妖兽的陆爻现在都安安分分的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大哥一个瞪视过去,就吓得动也不敢动,修行者那边辈分分明,有谁敢对大哥这个师祖唱反调的?
  厉铮心中醋意大发;“那阿诺……”
  “阿诺喜欢和谁玩就和谁玩。”
  “那我……”
  计殷抓过旁边的抱枕往他怀里一塞,把他应付了过去。
  连自己的爱人都不理解他,厉铮只好抱着那个抱枕灰溜溜地躲在一边,将抱枕当做自己的便宜儿子,捂在怀里使劲搓捏揉。
  想当初,阿诺最粘的可是林禺,林禺之后还有阿宝,哪里有这个沈清远的份?
  怎么他弟弟就这么不给力,就让沈清远那个臭小子把阿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现在每天捧着手机和那个臭小子视频说话,从早聊到晚,他和计殷都没那么多话可以说!
  厉铮心中踹翻了醋坛子,瞪着沈清远的视线几乎快要将他瞪出洞来。
  整天和阿诺腻在一起,修为还增长的那么快,肯定是偷吃了家里的药丸子。他在心中哼哼。等大哥发现之后,大哥肯定要把你劈成个百八十块,到时候看你哪还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和阿诺待着。
  厉铮在心中哼唧哼唧,走进了厨房里,给家人们做午饭。
  对了对了,他还要在那个臭小子的饭里加芥末,加辣椒,辣死那个臭小子。
  第189章
  得到了林禺原谅之后, 陆爻还在想法设法的补偿他。
  师门这边的帮助行不通, 林禺也不需要来自修行者的什么帮助,他就开始从幼崽身边着手。听说了幼崽最近在帮妖兽司做事的事情,他立刻就提出来要帮林禺一起抓坏妖兽。
  “不用了。”林禺想要拒绝, 陆爻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顿了顿, 又道:“要不你陪烛先生玩吧?”
  “玩?”陆爻立刻浑身僵硬。
  他第一反应便是和阿诺差不多大小的妖兽幼崽,让他干什么都行, 可和幼崽却是实在相处不来,唯一相处过的幼崽就是眼前的林禺几个, 当初他们可是十分讨厌他, 再其他的,就只有师门里尚且年幼的弟子们,可他们也不敢接近他, 每回和他打了招呼之后就哗啦啦跑走。
  让他去陪一个幼崽玩?
  看出他见的紧张, 林禺提醒道:“烛先生年纪大了, 又不喜欢从房子里出来, 平时只有二哥会去陪他, 只不过二哥有些时候也忙, 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你只需要陪他说说话就好。”
  如今外面的天气还热的很, 他每次放学了回去找烛先生,烛先生总是会不经意透露出对雪山生活的几分怀念。雪山那么大,平时它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还可以自娱自乐,到了这边却被困在一栋房子里,连出去都要考虑好久。
  陆爻都提出来了,他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知道了自己要陪玩的不是幼崽,而是一个成年妖兽,陆爻立刻放松了下来,点头应下,让林禺带他过去。
  他在心中想着,也不知道是多老的妖兽,才会连房子都出不了,妖兽和修行者一向水火不容,不知道那个老妖兽见到了他会不会害怕?
  若是害怕就不好了,老人家毛病多,吓出什么问题来就不好了。
  陆爻想着这个问题,连林禺递给他一件羽绒服也没察觉,下意识地穿了上去。
  他跟着林禺去了隔壁,打开门,便感觉迎面有一阵冷气袭来,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几乎是立刻的,一道重击拍在他的身上,下一秒,他已经凌空飞起,扑通摔在了百米之外的马路上。
  陆爻趴在地上,原本被他背在身后的长剑砸到了脑袋旁边,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剑刃,平日里被主人小心擦拭包养的剑身反射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烛先生!?”
  “你别慌!这个修行者我来打!”烛用尾巴卷起林禺,将他保护在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爻,一边道:“修行者一向狡猾的很,你肯定是被这个修行者骗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烛说着,尾巴又朝着陆爻伸了过去,高高扬起,准备再重重拍下,让这个胆大包天到蒙骗他的幼崽的修行者尝尝苦头。
  林禺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它,大声阻止道:“烛先生不可以!”
  红色的尾巴又在半空中停下,僵硬地悬在陆爻的身体上方。
  陆爻瞪大了眼睛,他可以看清近在咫尺的蛇尾,上面的红色鳞片十分漂亮,一片片如同上好的红玉,一动不动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艺术品。如果不是林禺喊得及时,这条蛇尾再重重拍下,他这条命就没了。
  陆爻总算回过神来,反身抱着自己的剑滚出了红色蛇尾的阴影之下。
  “烛先生,他是清远的师伯,是我大哥的弟子,不能随便打。”林禺连忙道。
  不能打?
  竟然还能有不能打的修行者?
  烛迟疑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又不甘心地道:“在以前……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哪个修行者是不能打的。”
  “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啦。”
  烛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拿尾巴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看着幼崽,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是不是做错事啦?
  林禺摸了摸它的尾巴,安抚道:“没关系,陆爻先生不会怪你的。”
  真哒?
  林禺扭头朝着陆爻看去,给他使眼色。
  陆爻连忙点头,他抱着自己的剑远远地站在一旁,心有余悸,不敢靠近这里半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羽绒服的缘故,没一会儿的工夫,他竟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林禺又转回头来,对烛道:“你看,他并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