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容貌精致的小孩儿睡的安稳,柔软的黑发服帖的落在脸颊两侧,乖巧的让人恨不得将时间静止来保留这一份美好。
  云听澜眉眼间带了些许暖意,轻轻将小家伙额前的碎发拨开,若不是外面还有个傻子在等着,他更想一直守在房间里。
  清珏没怎么出门,只看殿里的布置并没注意到不同,以为现在还是当年,他们师兄弟四人在师尊还在的时候都住在主峰,幼时的清珏自然对这里更熟悉。
  如果真的能回到当年该有多好,若能重来一回,他们一定不会再让清珏受那么多苦。
  现在这样也好,清珏将不好的记忆都忘了,想不起来便罢,若是将来记忆恢复,在想起来之前的这段时间足够给他们弥补,到时要杀要剐他们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不过以清珏的性子,最大的可能是反过来安慰他们。
  山外层云万里,岁月静好,云听澜抬眸看着千山万重,胸中郁气渐渐消散。
  “师兄,清珏的记忆......会恢复吗?”叶重渊回过神来,看着终于振作起来的师兄颤声开口,说他自私也好懦弱也罢,他宁愿清珏重新长大,也不想让他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说不准,可能一觉醒来就能恢复,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死而复生本就逆天,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云听澜依旧面上带笑,抬手在这人肩上拍了拍,让他不要将事情想的太糟糕,“清珏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你是师兄,不能在小师弟面前露怯。”
  “我只是怕了,若清珏想起来,他还会认我吗?”黑衣剑尊声音低沉,当年亲手将师弟害到魂飞魄散的惨烈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浮现,周身的煞气也抑制不住的泄露出来。
  云听澜皱起眉头,“清珏当年选择隐瞒,便不会将错处都归到你身上,左右近来宗门无事,你和大师兄说一声,然后去剑冢闭关,堂堂剑尊现在这般模样像话吗?”
  叶重渊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待会儿会照做,他这些年沉浸在愧疚之中,于修炼一道并没有荒废,却依旧回不到以前的状态。
  心结所锢,谈何突破?
  云听澜知道他的症结所在,这种问题旁人无法插手,再多灵药也于事无补,只能他自己走出来,“对了,清珏方才提到祁翎是怎么回事?”
  天机阁浑仪仙尊祁翎,一手星盘演算天机,这些年若非有他相助,他们也没法在无妄山摆出逆天招魂的阵法。
  叶重渊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抽,周身的寒意退去不少,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他们家小师弟和祁翎年纪相仿,难得有个能玩到一起的同龄人,所以俩小孩儿小时候三天两头的闹,他隔几天就要过去一趟,实在想不起来小家伙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听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失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也罢,清珏暂时见不着祁翎,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提起他们家小师弟小时候的事情,两个当师兄的心情都放松了起来,当时师尊闭关,大师兄整日忙于宗门事物,小家伙可以说是他们俩带大的。
  顾清珏在房间里睡的安稳,外面叶重渊回去收拾东西准备闭关,云听澜回到隔间调配灵药,小家伙的身体少不得天才地宝的温养,血肉之躯无法再造,这具由灵物炼制而成的身体在修炼一途只能比之前更顺畅,不然也对不起玄天宗攒了数万年的宝物。
  只是他们以为祁翎不会来玄天宗,所以没有细究顾清珏的记忆究竟回到了什么时候,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中午,小孩儿刚踏出殿门,就看到一个和小伙伴长的十分相似的青年站在外面。
  正是天机阁浑仪仙尊——祁翎。
  祁翎看着挪动脚步想要绕开的小家伙,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顾昭明?”
  云启月只告诉他顾昭明的魂魄找回来了,却没说回来后人变成了小孩儿,时隔多年再见到好友幼时的模样,他实在是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他们是至交好友,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人回来自然要亲自看看,不亲眼见到实在不放心,他前些年忙于修炼,闭关之前明明没有发现星盘有异,结果出来后整个仙界都变了。
  天资卓绝的好友名声尽毁魂飞魄散,杀人夺宝贪心无度勾结魔界什么罪名都被加在身上,惊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心魔困在了幻境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出关后境界有所突破,星盘却算不出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算过去比算将来容易很多,以他的修为,这世间很少有什么能瞒过他,然而那时星盘却像坏了一样,任他怎么推演也毫无动静。
  玄天宗内罕有师兄弟阋墙,好友自小被几个师兄宠着长大,他不过闭关几年,这群家伙难道都被魇住了吗?
  他当时又惊又怒,不顾身份直接杀到玄天宗,入眼确是另一番混乱景象。
  向来温文尔雅的云启月红着眼睛拿着不常用的剑将叶重渊这个玄天宗战斗力最强的剑尊打到爬不起来,叶重渊不躲也没有防备,就那么任身上变的血淋淋。
  剑修身体强悍,云听澜也是仙尊境界,又是少见的医修,最清楚怎么打人最疼又不会伤及性命,整个中州都被这师兄弟二人的动静惊动,身为宗主的谢弈却没有阻拦,或者说,他宁愿被戳到血淋淋的那个人是他。
  在谢弈愧疚的声音中,他终于明白好友身死的来龙去脉,气急攻心二话不说直接加入揍人的行列,即便他和云听澜都不擅长打打杀杀,但毕竟修为摆在那里,于是,叶重渊此后足足三年都在养伤中度过。
  没过多久,那个被好友赶出宗门去了魔界的徒弟也闹出了大动静,也多亏了那小子,他们才知道好友这些年究竟为何性情大变。
  如琼枝玉树般清贵矜傲之人,最终却背负着骂名被嫡亲师兄亲手处决,他当时该有多痛苦?
  祁翎将眸中情绪尽数遮掩,蹲下身子朝变成小孩儿的好友招招手,“过来。”
  顾清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这人喊的是谁,却还是很有礼貌的走了过去。
  “我叫顾清珏,不是您口中的顾昭明。”小孩儿有些紧张的攥着拳头,抬头看着那张和小伙伴特别像却又好看了许多的俊脸,纠结了半天还是问道,“前辈,您......您是祁翎的爹爹吗?”
  昨天被打岔忘了问祁翎究竟被揍成什么样子,三师兄该不会真把人打残了,结果打了小的惹的大的来讨要说法吧?
  顾清珏被吓的不轻,天机阁和玄天宗关系很好,万一因为他让两个宗门的关系就此破裂,大师兄一定会气疯的,“前辈,三师兄是被我喊去找祁翎麻烦,我可以让他打回来,您大人有大量,别告诉我大师兄好不好?”
  “祁翎的……爹爹?”祁翎抿了抿唇,指尖拂过腰间挂着的星盘,想起这小家伙在死而复生后命数就不归天命束缚,不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我不是,不过顾昭明是你的爹爹。”
  小时候多聪明一孩子,怎么长大后就变得不近人情,还被人算计欺辱成那般模样,你顾昭明但凡有幼时半分机灵,也不会魂飞魄散还搅的仙魔两界自此不得安宁。
  谁是谁的爹不重要,这小家伙若是被旁人看到,即便年岁差了些许,被当成是顾昭明当年留下来的孩子也不奇怪。
  小家伙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逗弄简直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祁翎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深邃的眸子染上笑意,愈发显得清俊无双。
  顾清珏警惕的退后一步,捂着脑袋故作凶狠的问道,“您怎么知道我爹是谁?您见过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爹娘是谁,这个和祁翎长的很像的家伙该不会是偷偷溜上玄天宗的骗子吧?
  “你到底是谁?这里可是玄天宗,我喊一声就会有三个师兄过来揍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喊人啦!”
  祁翎看着小家伙凶巴巴的模样嘴角微抽,他们俩怎么说也是从小玩到大,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家伙小时候这么有趣?
  谢弈方才和宗门弟子交代事情,所以慢了一步过来,看到一大一小在殿前对峙有些不解,“怎么不进去?”
  顾清珏鼓了鼓脸,迈开小短腿绕过祁翎跑过去,“大师兄,这是个骗子,他说他认识我爹,这怎么可能呢?”
  谢宗主挑挑眉,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进去,待祁翎在旁边坐下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他知道祁翎和顾清珏关系好,也知道祁翎不会无缘无故拿这种话开玩笑,当师兄的对自家小师弟小时候的性子很是了解,在场没有外人,他也难得能和小家伙培养感情。
  小家伙眼神有些飘忽,长长卷卷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低着脑袋圈住他们家大师兄的脖颈,到底还是小声交代了事情经过。
  谢弈听完小孩儿的解释,再看看神色不变坐在旁边慢慢品茶的祁翎,大概明白这人方才的感觉是什么样了。
  小家伙吵不过别人就喊师兄帮忙出头,以为人家和自己一样,吃了亏就喊长辈过来讨回公道。
  不过清珏现在只有幼时的记忆,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谢弈温声说了他几句,直到小家伙委屈的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才转而去哄。
  幼时这般娇气,怎么长大后却什么都不肯往外说?
  谢宗主低声叹息,拍了拍小家伙的脊背将人放下,然后才看着祁翎道,“你送来的那人已经安排妥当,若能通过考核便分到万剑峰,资质不够就去玉琼峰,有我亲自照看,不会让她出差池。”
  万剑峰内皆是剑修,峰主叶重渊,玉琼峰内皆是医修,峰主云听澜,至于主峰和顾清珏的南华峰这次并不准备收人。
  最近是玄天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的日子,三十年一次的纳新,他身为宗主必须看着,所以在确定顾清珏的身体没有大碍后就转头去忙了。
  这几天顾清珏的事情都是由云听澜转述,不过忙着炼药的启月仙尊还没来得及说最近不要让祁翎出现在他们家小师弟面前,实在没想到这人转眼就能出现。
  好在即便他不说,谢宗主也明白不能让他们家小师弟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祁翎本人。
  祁翎放下茶杯,看顾清珏盘腿坐在桌上玩着谢大宗主的浮尘,神色微沉压低声音解释道,“谢宗主误会了,我将人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您为她破例,而是她的来历我看不透。”
  那女子忽然出现在天机阁附近,天机阁规矩森严,她却能轻而易举让阁中弟子带她进入机密要地,事后却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若非她身上探查不出恶意,带她进去的弟子又迅速认错,他当场就能将人压入地牢审讯。
  只是紧接着就得到顾昭明回来的消息,那女子又几次提到过玄天宗,他索性便直接将人带到这里,天机阁或许有防备疏忽的地方让她钻,玄天宗可没那么好捣乱。
  能将来历掩盖到星盘都查不出来,他很好奇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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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翎(怒):什么都看不出来,闭了个锤子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