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陆斯月认真摇头:“月月不小了,娘亲说再过几年,月月就要议亲,到时候月月一定要找一个能帮衬家里的婆家。”
  陆斯羽有些愕然,根据原主的记忆,陆斯月不过只有八岁,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已经想着议亲,在现代社会,别说是八岁,就是二十八岁,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也比比皆是。
  “月月你还小。”陆斯羽憋出一句话。
  没想到陆斯月却认真摇了摇头:“大哥,月月不小了,别家的女孩子也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议亲,大哥再等月月四年,月月一定能找到家底优厚的婆家,让他们帮衬我们家里,养大两个弟弟。”
  听到这话,陆斯羽都忍不住皱眉,严肃开口:“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陆父是秀才,陆母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也识得几个字,根据原主的记忆,陆斯羽可以断定那两人绝不是古板恪守的人,又怎么会教陆斯月,让她出现这样的思想。
  让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帮衬家里,还要帮着养大两个弟弟,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要毁了女子的一生。
  陆斯月少见陆斯羽发火,这会儿不禁瑟缩了一下:“大哥……”
  陆斯羽却不为所动,仍然冷着脸看她:“说,到底是谁教你的?”
  陆斯月撇嘴:“是隔壁的二婶子,可是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如果婆家没办法帮衬家里,我嫁人作甚!”
  “你给我闭嘴!”陆斯羽呵斥道。
  陆斯月抬眸看着大哥,她好不容易觉得大哥好了些,没想到大哥竟然凶她,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家里好么。
  想着想着,陆斯月心里的委屈大盛,撇了撇嘴,眼中滚出了几大滴泪水,却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斯羽。
  “你……”陆斯羽把手里放着大米的袋子放在一旁,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陆斯月,他前世倒是有堂表弟妹,只是并不亲近,也是第一次直接面对哭泣的小女孩。
  两人对视许久,陆斯羽就这么看着陆斯月从落泪到泪干,看着陆斯羽的神情也十分倔强。
  “唉~~”陆斯羽叹了口气,抬起手抱着陆斯羽的小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胸前,“月月对不起,是大哥话重了些。”
  陆斯月靠在陆斯羽胸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一句声音,沉寂得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陆斯羽微微皱眉,以他的视线,还能看到陆斯云和陆斯乐的神情,两个孩子肩对着肩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小眼神中却透露出对陆斯月的担忧。
  “月月,找婆家帮衬家里的事不要再想了,”终究,陆斯羽还是认真解释自己的想法,毕竟他面对的不是大人,而是几个小孩,如果不说清楚,恐怕会引起多番误会,“大哥不是责备你,只是月月,大哥想,只要有大哥在的一天,就一定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大哥一定会让月月风风光光出嫁。”
  陆斯羽的话说到这里,怀里的小人总算有了动静,她伸出手死死抓着陆斯羽胸前的衣服,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
  陆斯羽继续道:“月月,到时候我们也没必要找什么家境优厚的婆家,重要的是月月要喜欢,大哥一定要让月月找到一个喜欢的丈夫,然后八抬大轿让月月嫁出去,好不好?”
  话到最后,陆斯羽的声音越来越柔和,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把一辈子的温柔全部用在了月月身上,这样的待遇可是连他的亲妈都没有过的。
  陆斯羽话音刚落,陆斯月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一哭,时间就过去了十几分钟。
  等到陆斯月的哭泣声停止,却开始打嗝,又因为之前是在陆斯羽的怀里哭的,所以他的胸前出现了一大片水渍。
  “嗝……大哥……衣服……嗝……脏了……嗝……”陆斯月从陆斯羽的怀里抬起脑袋,使劲用双手擦着陆斯羽胸前的水渍。
  “没关系,”陆斯羽微微一笑,抬起手小心擦去陆斯月脸上的泪痕,低声询问,“现在没事了吧,嗯?”
  陆斯月小脸一红,摆脱陆斯羽的双手,抬起手大咧咧擦掉脸上的痕迹:“哼,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陆斯羽轻笑着看她:“饿了吗?大哥再去煮点粥。”
  陆斯月蓦地偏过头:“哼,不饿。”
  “你不饿云云跟乐乐都饿了,还有你这张小花脸,也要洗一洗,都变成小花猫了。”陆斯羽捏了捏陆斯月的鼻子,笑呵呵道。
  陆斯月有些不好意思,她自诩已经是大人了,没想到竟然在大哥面前哭了这么久,连忙起身:“那我去烧火。”
  看着陆斯月跑向厨房的背影,陆斯羽摇头轻笑,自从陆父陆母去世之后,原主就一直病着,这个家的重担也落在了陆斯月这个小孩身上,这段时间小月月也确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会儿能够大哭一场,也能缓解一些压力,心里好受一些。
  想到这,他又看向剩下两个孩子。
  “小皮猴,起不起来?”
  “起来,起来,”陆斯云在床上滚了一圈,瞬间爬起来,但是爬了一半就缩了回去,“哎呦喂,好冷好冷好冷,大哥,我的被窝不让我走。”说着,眼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斯羽。
  陆斯羽轻笑着摇头:“乐乐呢,要不要起床?”
  “要,”陆斯乐最家里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不过两岁,只是刚刚会走路、会说话的年纪,对于家里发生的事懵懵懂懂,只是看到陆斯羽的笑容,就也忍不住甜甜地笑了,憨笑着张开双手,“哥哥抱。”
  陆斯羽微笑,从旁边拿过一件大衣,裹在小乐乐身上,然后把他抱起来。
  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一般都会有点小胖,身上会有肉嘟嘟的小肉,而陆斯乐身上却并没有太多肉,即使是第一次抱小孩的陆斯羽也觉得很轻松,但与此同时,他也会陆斯乐感到心疼,为这个家的三个小孩心疼。
  陆斯云见陆斯羽已经抱起了小乐乐,也有些眼热,却又不想离开被窝,就只好看着陆斯羽:“大哥……”
  陆斯羽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外衣:“先把衣服穿上。”
  “好的,大哥。”陆斯云连忙把衣服穿上,又把鞋子套上,这次的速度几乎以秒计数,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他还在因为不想出被窝撒娇。
  陆斯羽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也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
  一边是五岁的陆斯云,一边是两岁的陆斯乐,陆斯羽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往厨房走去。
  只是原主的身体本就弱,又不是干重活的,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只是这个逼是自己装的,就算撑不住也得继续装下去。
  幸好厨房离屋子不远,很快,他就抱着两个孩子到了目的地。
  此时陆斯月已经把火烧着了,见陆斯羽抱着两个孩子,连忙走过来:“大哥你把云云放下,让他自己走,乐乐我来抱吧。”
  陆斯羽看着陆斯月的小身板,有些迟疑;“能行吗?”
  “能。”陆斯月认真点头,张开双手,把陆斯乐接了过去,果然,这一手特别稳,甚至比陆斯羽还要稳,显然这件事她早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另一边,陆斯云从陆斯羽怀里下来,蹭蹭蹭就往灶头后面跑去,一屁股坐在那后面的长凳上,感受着火焰的温度长舒了一口气:“哇,好暖和啊,比被窝里还要舒服。”
  陆斯月抱着陆斯乐也坐在了长凳后面,刚刚坐稳,陆斯乐的小手就开始乱晃,身子使劲往灶洞扑去,一边扑一边喊:“暖和,暖和。”
  陆斯羽站在远处都被他吓了一跳,好在陆斯月及时拉住了陆斯乐的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身体:“不准动。”
  陆斯乐连忙在姐姐怀里坐稳,一本正经应声:“哦。”
  陆斯云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活该被打,那里面能扑么,你是不是傻?”
  “哥哥才傻。”
  “你才傻。”
  “哥哥傻。”
  陆斯羽见两个孩子互怼,无奈笑着摇头,但是见到如今的情形,也松了口气,经过了之前的那些事,这个只剩兄弟四个的小家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如今的情况也预示着这个小家将会慢慢变好。
  既然老天让他代替原主在这里继续生活,他自然要履行原主的职责,目前来说,这三个孩子就是他的责任。
  第6章 阳光普照
  把三个孩子都安置在灶头后面之后,陆斯羽又回到房间拿了那一袋刚刚买来的米,回到厨房。
  陆家的厨房也是用黄土搭建的,虽然跟外墙一样抹了白灰,但还是可以清晰看出灶头上坑坑洼洼的洞,这也是直接用黄土搭建的弊端,看上去颜值比较低,实在有些丑陋。
  至于灶头上的锅倒是铁锅,也是特意找铁匠打的,一般人家别的都可以缺,唯独这铁锅不能缺,不然灶头下面的火一烧,估计什么都没了。
  陆斯羽小时候曾经用这种灶头烧过饭,他小时候也是生活在农村的,所以家里也有这种灶头,不过从颜值上来说,他小时候家里的灶头要比现在这个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更不用说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家里的灶头也做过重新修葺,外面涂的还是水泥和白色的瓷砖,耐脏又好看。
  铁锅虽然明显是清洗过的,但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用了,上面结了一层黄橙橙的锈迹,想着原主有好久没有洗澡了,三个孩子估计有几天没有洗澡,所以他索性在里面加了大半锅水。
  “月月,你们好好坐着,锅里在烧水,待会儿先给大家擦个身,大哥去拿一些木板回来。”陆斯羽走到一旁,看着坐在灶头后面烘火的三人,实际上在火源边确实要比被窝里暖和许多。
  这里的被子质量不太好,所以被窝里的暖和最多就是不冻着,但是坐在火源边,却会有一种暖到心底的感觉,身体暖了,心情也会畅快很多。
  陆斯羽虽然没有直接走到火源边,但也能够隐约感受到火的温度。
  陆斯月看着陆斯羽甜甜一笑,然后认真点头:“嗯。”
  陆斯羽往外走去,交叉着双手放在嘴边,使劲哈出一口气,总算是觉得双手暖和了许多,顺着原主的记忆往家里放木板的位置走去。
  这也是农村里的习惯,每年春夏秋之际,就会去山上砍一些树木或是竹子,把树干和竹节劈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堆放在屋子旁边,到了冬天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这些木材烧火做饭。
  陆家也是如此,虽然陆父是秀才,带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再加上其余几个兄弟的帮助,倒也堆了近两米长,近身高的木板,如果只是单纯用于冬天家里烧火做饭,应该是够用的。
  虽然最近都在下雪,但是这些木板上也盖了几层破布,所以其中有一部分木材还是干的,即使略微潮湿,只要稍微用火烘一下就能烧起来。
  陆斯羽从里面抽了大约五六块木板,往回运了一趟,又怕接下来融雪或弄湿这些木板,所以来回运了好几次,才终于将一些木板运到了屋内,就堆放在厨房旁,什么时候需要用了,随时取用就是。
  这么会儿时间,陆斯羽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在运最后一趟木板的时候,陆斯羽突然长叹一口气,要知道他虽然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但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想过回农村生活,毕业后也是一直在外面工作,谁能想到一次意外竟然让他回到了这个落后的时代,不仅落后,摆在他面前的形势还很严峻。
  如果不是家里只有三个弟妹,他一定不愿意这么辛苦,天知道他最大的梦想其实是坐吃等死,哪里是像现在这样。
  眼下还好,这些木板什么的都是早就预留好的,等到了来年,他要是找不到可以用脑力赚钱的工作,恐怕也只能过上山砍柴,下田插秧的生活了。
  他在心里叹着气,该做的工作却一点没有落下,烧水,擦身。
  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有没有现代的浴霸和热水器,所以只能用最原始方式的烧水洗澡,而洗澡也不能像现代许多小说一样直接拿个浴桶,倒满水洗,要是真这么洗,即使是滚烫的热水放进去,这水最多十分钟就会变得冰冰凉。
  而如果只是用烧饭的锅烧水,这一锅锅水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烧完了也不知道要怎么保持热度,费时间不说,还费木柴,所以这种奢侈的生活也不是这么容易能过的。
  不仅如此,陆斯羽还不能在晚上给三个孩子洗澡,南方的冬天本来就冷,到了晚上就更冷了,真要到晚上洗澡,估计第二天就得重感冒,古代的医疗水平太低又太贵,一个不好,一条小命就丢了。
  为了避免感冒,他只是简单为两个小的擦了擦身,至于陆斯月,因为小孩年纪也有八岁了,所以他并没有搭手,只是嘱咐她注意保暖,就让她自己去擦身了。
  擦完身之后,三人都只是换了里面的衣服,外面的衣服之前是怎么穿的,之后还是怎么穿。
  没办法,天气太冷,家里的厚衣服又不多,三个孩子几乎把最厚实的衣服拿了出来穿在身上,所以自然没有多余的换洗的衣服。
  入乡随俗,陆斯羽在擦完身之后也只是换了里面的衣服,外面还是套上了原来那些衣服,好在贴身的衣服换了,他总算觉得身体好受了很多,精神状态倒是比早上醒来时好了很多很多。
  四个人都擦完身,陆斯羽又把铁锅涮了一遍,总算把铁锅洗干净了。
  他在里面倒了水,然后把清洗好的米放进去,按比例来说,这一锅仍然是粥,不过他的稠度还是要比之前大伯娘家的粥要稠许多。
  大火烧了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米饭的清香,躲在灶头后面的三个孩子都忍不住一次次吸鼻子、咽口水。
  还是调皮的陆斯云率先开口:“哇,好香啊。”
  陆斯乐紧随其后:“好香~~”
  两人都开口之后,陆斯月终于忍不住出声:“真的好香,大哥,真的好香啊。”
  陆斯羽微笑,为了避免引起三个孩子的怀疑,他今天只是用了从村长家里买来的米煮了粥,味道和香气自然还是原来的那样,不过三个孩子的反应却让他很是温暖。
  “再等等,等煮好了就盛给你们喝,对了,乐乐是不是没有穿鞋子,云云,你去帮弟弟把鞋子拿过来,待会儿让乐乐自己走。”即使乐乐才只有两岁,陆斯羽还是没有打算宠着,不是因为他力气不够,只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从小被宠大,长大了也很难撑起一片天。
  “哦。”大概是在后面坐久了,陆斯云跳起来时没有丝毫犹豫,蹬蹬蹬跑去小房间拿回了乐乐的小鞋子,又来到厨房,细心帮小乐乐穿上,穿好后拍了拍他的小腿,“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