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节
  但是真的生产出来之后,却不只是军粮了!
  军队的确采购了肉松,他们发现肉松携带容易,补充能量更是好用…唯一的缺点是稍贵,这玩意儿的原材料是肉啊!就算陈嫣拿的是低成本的肉,那也是肉,再加上运输和加工,价格便宜不到哪里去!
  军队买肉松,除了精锐部队真的会在长途奔袭、急行军的时候拿这个当干粮的一部分发下去,其他的军队能用肉松煮煮粥就算是好待遇了。
  相比之下,条件不错的行商更青睐用这个做干粮。
  另外,城市居民也愿意花钱买肉松——因为原材料几乎等同于白送了,运输成本又比冰鲜肉还低,并且不受季节显示,所以肉松很便宜。因为只要一点儿就能起味儿,很多人不能随心所欲吃肉,却能花点儿钱买肉松开开荤。
  这个定位,倒是很像斯帕姆罐头了…
  而在各种肉类加工中,不少废料都能再次加工,提取出油脂来!这种油脂入口可能有点儿问题,但用来做器械保养什么的绝对好用——其实陈嫣知道,不少人贪图这种油脂便宜,也有用来吃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但陈嫣也很难阻止…她说过了,这些油脂便宜归便宜,最好不要用来吃,但是没用。
  对于吃不起油脂的人家来说,这多少是个选择。
  顺便一说,这种油脂的不卫生,以及别的多多少少的问题,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真的不是什么问题——这并不是洗地,而是真实情况。这个时候普通老百姓的寿命并不算长,虽然有大量夭折的孩子极大拉低了平均寿命,但人的寿数不长也是直观事实。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人活七十古来稀的说法了。
  普通人,四五十岁死很正常…这个年纪是坚持不到多少疾病暴发的——后世老年病越来越多,很大程度上是活到那个年纪了,过去积累的问题就暴发了。而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甚至没资格有所谓的‘老年病’。
  这就是现实。
  现代还有不少国家批评农业国家工业化过程中造成的污染,提及因为污染多出来的肺结核,甚至癌症。但说实在的,在后世那个大争之世,继续做农业国,那就是国际生活中被压榨的对象。
  看看非洲和拉美一些弱小国家,国内确实没有因为工业而污染,而使得民众患上一些‘工业病’。但看看人均寿命就知道了,远远不如工业国!
  得肺结核死掉很可怜,工业化的过程中确实要尽量避免污染。但是有的时候没法选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边污染,边工业化!因为如果不工业化,国民情况只会更差!
  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了,没有达到工业化,没有后世的医疗水平,很多影响是感受不到的。
  为了得到足够的油脂,陈嫣还专门开发出了捕鲸船,以及各种捕鲸的各种工具。
  唔…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很不环保,很不生态可持续。但怎么说呢,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情况,就像这个时代没法谈保护老虎一样。这个时候老虎是一种危害老百姓生活的存在,大家都是有机会就组织人手打死的。
  陈嫣也不会强推大家保护老虎什么的…那是脑残。
  鲸鱼的问题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海洋里的鲸鱼绝对没有什么生存危机。而考虑到此时捕鲸的低效率,也实在说不上什么危害性。所以在突破最开始的一点儿‘现代人的不自在’之后,她就安排了捕鲸工作。
  鲸鱼脑袋里那大量的油脂是都知道的,一头鲸鱼就能收获良多。另外,鲸鱼身上其他部分也不会被浪费…捕鲸确实收益很大…当然,对于陈嫣来说,更重要的是油脂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鲸鱼就是这么厉害,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极大填补油脂缺口。
  但说实在的,就是松口气而已——所谓的‘松口气’,其实是市场压缩了消耗才得到的结果。大汉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军队,市面上有多少油脂都能消耗掉!
  而现在,罗马也要油脂…这就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了。
  没办法,最终陈嫣在进货产品名单里加上了一些产品,这才答应了一定油脂的份额——她不想答应的,但是如果不答应这一条,就得答应一些其他的要求,谈判当中总得互相妥协。
  而从罗马得到商品则是粗加工过的脂肪和羊毛。
  罗马在油脂加工方面的技术不如陈嫣,所以同样的脂肪,她能弄出更多的油来。有些他们觉得没法弄油的,陈嫣也可以。至于羊毛,也是差不多的道理,陈嫣弄出了一套新的羊毛加工法,得到的羊毛织物柔软、干净了不少,而这个工艺需要洗羊毛,洗羊毛就会有油脂成为副产品。
  本身陈嫣并不想进口这些,因为没有特殊作用,也没有太大利润,根本不合算。
  现在为了填补油脂缺口,也只能进口这些产品了…
  虽然油脂带来的争论很大,其他方面的谈判内容也是分毫必争。但好在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契约…在最后,陈嫣和罗马方面的元老院贵族纷纷握手。
  “这是很好的决定…我们会被历史铭记的!”陈嫣笑着道。
  罗马贵族们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换了脸色,不再是谈判时的紧绷,这个时候紧绷也没什么意义了。
  谈判归谈判,交情归交情。以后大家就是互相合作、一起赚钱的关系了,自然得注意这方面。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这样说的人是路奇乌斯,此君乃是罗马下一任执政官的强力候选——罗马上一任执政官遇害(其实是被元老院逼到了自杀的程度,他和他的兄长同是罗马土地制度的改革者,他的哥哥死在这件事上,他也一样),这导致了执政官空置了一段时间。
  这段权力真空期也正好方便罗马贵族们行事…比如说和陈嫣签订的契约。如果执政官之流在,不敢说会造成什么麻烦,但的确有可能横生波澜。至少他们想要蚕食那么多利益,肯定是很难做到的。
  陈嫣笑了笑:“当然,您可以想象…这件事必然是会记载在历史当中的——千年以后的人将会怎么看呢?他们会认为只是东西方开始频繁交流的一个象征,无论是您,还是我,都只是这一历史事件的一个小小注脚。”
  大家都跟着大笑起来…不见得每个人都明白了陈嫣的意思,有眼光能看出这件事的历史意义。但不管怎么说,陈嫣的说法听起来像是好话,既然是这样,在签订合约后的轻松时间里,大家一起笑一笑总是好的。
  “今晚会有一场宴会,请您务必赏光!”有人给陈嫣发出了邀请。
  能答应的陈嫣当然都会答应,另外,她也向这些罗马贵族发出了邀请。
  “一直承蒙款待,我感受到了很多罗马的美好…我也希望能用大汉的宴会来款待诸位!”
  在场没有人不应的…罗马的贵族宴会他们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就算是周围异族的风情,他们也有体会!但是遥远的东方贵族宴会,这个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多少有些好奇。
  邀请过宾客之后,陈嫣暂居的府邸就开始准备起宴会来了。
  真正要说的话,贵族们的宴会差别也不大,都是精美的食物、酒水、言笑晏晏的人,还有表演,各种或热情或高雅的表演。而其中区别,其实就在一些细节了,陈嫣对于这次宴会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多地让罗马客人感受到与众不同的东方味道。
  东方的家具、餐具,东方的食物,以及东方的表演…当然了,还有不那么东方的部分。
  陈嫣自己有一些对宴会的独特想法,这显然不是现在的大汉宴会会有的东西。但是她也不心虚,反正她是大汉人,她在长安的时候也用这些招待过客人。既然是这样,谁又能说这不东方呢?
  这场宴会的主要在向‘高大上’靠拢,并不见得要西方朋友弄懂,只要让他们觉得很厉害就行了。这可不是陈嫣这个人不真诚…好叭,她有的时候确实不算太真诚,只能说陈嫣在这件事上有私心。
  她希望西方能对东方有好感,能有持续性的兴趣…这是有利于推动这一阶段东西方交流的事情。
  最初她开辟东西方海上商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一点,相比之下赚钱倒是小事了!主要是如果不赚钱,这件事也不能持续。她在的时候可以强推,她不在了怎么办?唯有让这件事真的很赚钱,这才能够一直活跃…
  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初心’。
  在这场宴会中,陈嫣还亲自表演了东方传统乐器‘瑟’,但演奏的曲目是罗马的曲目——这让宴会来到了一个小高.潮。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东西合璧了,大家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既是为自己文明的伟大,也是为东方文明的伟大。
  旁边有画师记录,也有罗马的史官记载。甚至还有诗人和剧作家暗自将这一幕记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关于这一场宴会的诗歌和剧作出现——有些甚至流传到了千年之后,成为了东西方早期交流的印证。
  陈嫣在此时的罗马文艺作品里成为了‘东方夫人’的典型,这甚至极大影响到了后世文艺作品中东方女性的塑造…很长时间成为了西方对东方的一种‘刻板印象’。
  “真是太美了!”有贵妇人轻轻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和身旁的朋友交流。
  精美小巧的女式折扇也是此时西方世界的舶来品,折扇又没有发明难度,陈嫣在大汉弄出来之后,迅速风行。特别是女子,特别钟爱漂亮的折扇,装饰意义早就大过了实用。
  作为和香水、口红、肥皂一样的奢侈品,一起运抵了西方世界,现在已经是罗马贵妇人的标配之一了——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这个玩意儿确实符合西方人的传统审美,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也能流行开。
  “是啊,真美!”旁边的夫人低声赞叹:“不只是音乐,还有‘汉’的服饰。虽然和我们的不一样,但真的很美。”
  虽然风格不一样,但是美是一样的。
  而且说实在的,现在的罗马服饰,在剪裁设计上确实没有多少令人称道之处。相比之下,在这方面汉服要繁复不少。别说西方人不喜欢繁复,看看近代欧洲的服饰就知道了,纺织工业大兴,人们又有钱,他们弄出来的花样可不少!
  平常陈嫣穿的是罗马人的服饰,大家感觉不太到。但今天的宴会,她一身大汉装扮,甚至她身边的人也通通是大汉传统服饰,这带来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再加上宴会上展示出来的东方文化很深厚的一面,大家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感染。
  最后,不只是陈嫣演奏了一番,罗马这边的贵妇人也欣然表演…其实此时的罗马贵妇人还是很保守的。表演什么的,也就是几个交好的贵妇人在一起,才会娱乐一番,这样大的宴会,很少有这样的事。偶有表演,也是未结婚的少女来。
  但因为有陈嫣开这个头,大家也就放开了…大家的感觉里,这是东方的风俗,这样没什么。这就像陈嫣在罗马穿这边的衣服一样,虽然身边的人觉得于礼不合,但还是接受了。
  宴会正是好时候,好像永远不会停,陈嫣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母亲大人很喜欢宴会吗?”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陈嫣身边,仰起头看她。
  “不是喜欢宴会。”陈嫣低下头,用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只是觉得高兴,娘亲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总是能够做成…即使这中间有过艰难险阻,有过失败。”
  这场宴会对于陈嫣来说不是宴会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她过去一直想做的事情已经走上了正轨…随着东西方交流越发频繁,她可以说是真正改变了这个世界——其实她早就改变了世界的走向,只是在这件事上她有自己的执念,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有这种感觉。
  陈嫣一直注视着这场欢宴,她甚至不敢确定今后还有机会如此…这个时代的远洋航行到底太不容易。在这次之后,她很可能再也不会来到这片土地了。
  说起来颇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这场欢宴真的很长很长,长到好像不会结束…然而现实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最终她还是结束了宴会,送走了每一位客人。
  当夜的酒喝的有一些多,第二天陈嫣醒来,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而这时,有海上的信使带着一封加急信来到了罗马城,婢女将这封信奉给陈嫣。
  这封信是和最近的一艘商船一起抵达红海的,然后被送到了亚历山大里亚。因为陈嫣不在亚历山大里亚,这封信又颇紧急,最后从亚历山大里亚出发,穿过地中海,来到了罗马。
  “这是大汉来的信?”陈嫣自己都有些惊了:“这么远的路,也不愿等下一次的公文一起送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值得如此!”
  陈嫣人在海外,很多国内的事情必然是指望不上她的。就算如今很多生意没那么讲究时效性,也不能滞后到那个地步。所以国内定时送来的公文,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让她做决定,而是让她了解情况。
  知情权还是要保留的。
  这些公文往往有规律地定期送来…这突然送来这样一封信,就绝不能是普通事件了。
  陈嫣很快拆开了这封信,一目十行地看过,立刻猛然站起,旁边的一杯蜂蜜水都给碰到了!
  “糊涂啊!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做呢!”
  第375章 终南(1)
  元狩二年对于大汉来说, 寻常而又不同寻常…这一年和刘彻过去的执政年份似乎没什么差别。不外乎治理国家, 处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皇帝当的久了,过去觉得头秃的事情也平平常常起来——不外乎外政、内政,外政上值得大汉重视的也就是匈奴,其他的都是介足之藓。至于内政, 朝堂上早就收拾干净了,各种需要处理的事不值一提。真要说有什么为难的,那大概就是钱了。
  但只说是‘钱’,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刘彻皇帝当的越久,对此感受就越深!过去当太子的时候,感觉不到钱有多重要,一方面是因为传统教育里会下意识地鄙薄钱财。所以文人要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武人得重义轻财。总之,在华夏的传统文化里,直接谈钱财, 总是有些让人不好意思的。
  汉代在这方面比后世一些朝代要好一些,不至于大呼‘铜臭’这样的词。普通民众更是用‘钱财’衡量很多事…没钱在这个时代是真的会遭到鄙视的, 而且是全社会都认可的鄙视。
  只能说,光光有钱,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如果没钱呢,即使贵为王公贵族也会抬不起头来。
  然而即便如此, 在顶层位置上, 大家还是不太愿意太过于强调钱财这件事的。刘彻当时都是太子了, 就算是为了储君不变成一个斤斤计较钱财的市侩之人, 老师在教导他的时候也不会太过培养这方面。
  储君当然最好有一些理财观念,但如果储君看这种事只能着眼全局、全天下,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也变得财迷,说实在的,这不是一个国家的福气——看看历史上热衷于个人财富积累的皇帝就知道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皇帝都是将自己与国家割裂开了。
  所谓‘朕即国家’,如果不能理解这个,皇帝本身就是不合格的。
  皇帝得意识到,全天下都是他的财产,而不是天下是天下,自己则有私产,自己得从全天下压榨钱财充实自己……
  还有另一方面,刘彻当太子,以及后来继承皇位的时候,国家底子都太厚了!不同于他之前的汉家天子,多少都过过苦日子,知道钱财积累起来不容易,知道穷日子难过。刘彻可以说是老刘家到现在为止开局最好的皇帝,这样的他对于花钱是很有心得的,也敢与办大事,但要说他对于‘收支平衡’有什么概念,那就是高看他了。
  但是这方面的意识不可能一直没有,皇帝的位置上坐久了就能明白,天下大小事其实都是在围绕钱打交道。
  是的,很多其他方面也很重要,比如说人心,比如说帝王术,比如说‘势’,等等等等吧。但所有的问题最后都很容易归根结底为一个钱字——这是指正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国家局势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又或者内部结构有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那就算有钱也没用。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有这类问题,这个国家也不太可能特别有钱。
  别用宋朝举例子,真正看宋朝的历史就知道了,这并不是一个短命王朝!在没有燕赵作为北方屏障的前提下,能够坚持那么多年,本身就说明其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了。如果没钱,宋朝只会更难过,崩溃地更早!
  至于说宋朝本身的一些问题,哪一个王朝又没有自己的问题呢?
  宋朝压制武官?明朝中后期这个风气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文官出身,领兵再强也没用。宋朝的三冗?清朝还有不断扩大的八旗作为负担呢,满人生下来就有落地钱,靠主子(皇家)养活!……
  这种情况下,说今年的为难之处在于‘钱’,确实没有意义,因为哪一年有为难,都可以说是钱!要是有钱,哪会有烦恼啊!
  就像刘彻前些年,将朝堂牢牢抓在手中,对匈奴作战开始走上正轨,国家也没有太大的财政问题。那个时候,就算是天灾人祸、战争开支等等都有,日子一样过,从来没有头秃的时候!
  因为有钱,什么都可以解决。
  但是这样好日子这几年也越来越少了——文景之治的盛世攒钱是不少,号称府库里串钱的绳子都烂了。但就算是装满了的府库也有消耗完毕的时候,不是因为积攒的少,而是因为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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