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蒙面人
  “做局?”
  “哥,你不觉的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墩子喝了一口啤酒,眯眼分析,“既然唐朝的青花瓷到了元代才添加波斯青花料,那么你拍的唐代青花塔形罐就有问题。很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怎么做手脚?”
  “里面的苏麻离青很可能是被人加进去的,如此一来,这个唐代罐子就成了改写历史的孤品。然后再一忽悠,就引来一群想捡漏的家伙。另外,怎么那么巧就让什么国际炎夏文化研究协会的会长阿斯杨先生知道了呢?咱们这个小小的宁州不是什么国际大都市,拍个罐子能把洋人吸引过来?不太可能吧?”
  墩子说的有道理,我曾经疑问过。只是后来拍卖行被起诉后,我被整得头晕脑胀心情差到了极点,接着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劳力,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没时间也没心思考虑这件事了。
  现在听墩子一说,我眉头皱了起来。我摸出烟,递给墩子和阿丘。阿丘不吸烟,我和墩子一人一支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后,我开始回忆整个事情的经过。
  半年前,合聚德拍卖行工作人员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说有个祖传的唐代青花塔形罐,想委托拍卖行给拍了。工作人员说没问题把东西拿过来吧。
  第二天,一个蒙面人来到拍卖行,对方双手非常小心地抱着一件器物,用绸子盖着。工作人员接过来一看,正是匿名电话里说的那个唐代青花塔形罐。
  蒙面人留下一个银行账号就离开了,对方从来到走一句话没有说。工作人员以为对方不愿暴露身份,就没在意。
  我对东西鉴定后,发现这真是唐代的,是真品。不过,一开始我并未太在意,东西虽真,但唐代青花瓷制作不太成熟,且随巩县窑不断衰落,期间青花瓷制作曾一度衰落,所以,即便唐代青花瓷传世不多,其价值也不是很高。这个罐子充其量值个几十万。
  我本不是很在意的,却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东西的主人是蒙着面来的,而且一句话都没有说。这顿时让我好奇,东西值个几百万蒙面过来可以理解,几十万就把自己包装起来,太过了吧。难道这个罐子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把罐子拿到暗处,用放大镜和专用的手电筒再细细查看时,顿时大吃了一惊。透过灯光,只见罐子釉内发出蓝宝石般的鲜艳色泽,另有银黑色结晶斑点。这种“铁锈斑痕”俗称“锡光”,是低锰高铁钴料,也就是被后人称谓的“苏麻离青”料。
  我顿时惊喜异常。业内人士都知道,青花瓷到了元代才从波斯引来苏麻离青,而这个唐代瓷罐子内釉内竟然有苏麻离青,这个发现,无意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我这才明白器物的主人为什么蒙面而来了。
  在我安排下,合聚德拍卖行通过媒体对唐罐进行包装和宣传,因为谁都想拍出个高价。拍卖收费标准是5%,物品拍出的价格越高,拍卖行得到的利润就越多。后来,这件唐罐被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竞拍得手,成交价1000万。合聚德拍卖行赚了50万。
  后来就出事了。那个外国人中文名字叫阿斯杨,是国际炎夏文化研究协会的会长。合聚德拍卖行涉嫌诈骗除了赔偿对方损失外,还交了一笔数额巨大的罚款。就这样,我陈阳和拍卖行一下子完蛋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丘开口了,“陈先生,那个唐罐现在在什么地方?可否让我看看?”
  “没了。”我摇头,“被我砸了。”
  唐罐被退回拍卖行后,我一气之下亲手把它砸了个粉碎。我以为这是不祥之物,我陈阳个人的名誉以及合聚德拍卖行毁于它,此物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有照片吗?”
  “有。不但有照片,还有视频。”为极力宣传这个内釉含有苏麻离青的唐罐乃稀世珍品,我找专人拍了照片,还录制视频,将资料发到网上。
  “蛮好,蛮好。”阿丘点头。
  墩子问阿丘:“我哥是不是被人做局了?”
  阿丘说:“这件事陈先生处理的草率了一些。苏麻离青可以弄假,不排除有人在釉内使了手脚。陈先生有可能替人背了黑锅。”
  墩子眼睛瞪大了,“应该找那个蒙面人。东西是他送来的,做手脚也是他做的。妈妈个逼的,我哥被这人害了。”
  我苦笑,“也怨不得别人。怪我自己大意。”
  墩子马上纠正,“哥,你咋这么善良呢,怎么就怨不得别人了?要我说,很明显是那个蒙面人使坏,把自己搞的很神秘,其实是提醒你罐子不寻常。人家想借你对他的东西进行包装,你呢,果然就上了人家的当。”
  我一呆,半天没有说话。
  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被人利用了。
  阿丘忽然说:“唐罐有可能不真。”
  我马上否认,“我反复看过了,青花塔形罐是唐代,不会有错。”
  阿丘说:“按说,经陈先生过眼的东西不会有错。但,凡事总有例外,刚才我听陈先生介绍时,说鉴定罐子时是在灯光下进行的,鄙人以为略微草率了些。不排除有人知道陈先生鉴定古董的习惯,而提前做了功课。”
  我一惊,联想到对方说的聚宝盆之类的那番话,意识到此人不简单。
  行内人懂得,鉴定古董和医生诊断一样也讲一个望闻问切,详尽一番把脉后还需找同行会诊才敢下结论。我当时的确草率了。至于为什么草率,现在想来,一与我太自信有关,二是我赚钱太心切,没仔细考虑后果就把东西推到网上大肆宣扬,结果搬起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给砸了。
  我起身,对阿丘拱手道:“还望前辈赐教。”
  人不可貌相,别看对方年轻,说不定是个隐藏世间的高人。
  阿丘慌忙摆手,“陈先生莫说这话,阿丘哪是什么前辈,吕先生才是前辈。”
  我再也不犹豫,语气很诚恳地对阿丘说:“我希望能尽快见到吕先生。”
  阿丘说:“蛮好,蛮好。”
  墩子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眯眼道:“合聚德拍卖行出事没那么简单。有可能与它有关…”说着,隔着透明玻璃橱窗,他伸手朝外面马路对过的“宁华房地产售楼处”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