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人间彷徨
  ……
  悉悉索索的声音朝身边而来。
  绿真惊吓地蜷缩在角落里。
  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弥漫着腐烂的臭味。
  突然,一只小小的东西跳到这个伤痕累累的丫头的手上。
  一声惊吓的大叫,绿真抓起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狠狠地摔向远处。
  随着几声吱吱地“挣扎”,更多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朝自己涌来。
  眼泪涌了出来。
  “走开啊,走开啊——不要啊——”
  这个被毒打的姑娘挥舞着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不断涌来的毛茸茸的小东西甩掉。
  突然两只胳膊被人紧紧地握住。
  绿真惊叫道“啊——”
  来人小声道“不要叫,是我——”
  绿真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地窖里什么也看不到。
  绿真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因为刚才那一声,她已然知道来人是谁。
  眼泪汹涌而出。
  “二少爷——”
  来人握着绿真的胳膊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
  来人情绪激动地说道“此处不宜多言,我送你离开林宅,待风平浪静,我自会接你们回来。”
  这一声“你们”让绿真彻底崩溃。
  绿真哭道“二少爷,为什么?为什么——”
  林桐卓扶起绿真,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一根绳子从地窖上方掉落下来。
  林桐卓将绳子交给绿真,道“抓住绳子,我扶你上去。”
  绿真还想多言,林桐卓着急道“时间不多,日后再叙。”
  绿真抓着绳子,林桐卓猛一用力将绿真托起。
  绳索那端似有人在拉拽。
  从地窖里爬出,借着微弱的月光,绿真吃惊地发现,拉拽绳索的竟然是小伙计庚大壮。
  庚大壮再次用力将林桐卓拉了上来。
  林桐卓感激地朝绿真抱拳,道“我替水芸谢谢你。一切我已了然。”
  林桐卓指了指庚大壮,道“快带绿真从后花园那条小河的出口出去。”
  绿真情绪激动地说道“二少爷——”
  林桐卓感慨地点了点头,道“走吧——”
  绿真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跟着庚大壮朝后花园走去。
  林桐卓仰头看着在乌云中穿行的月亮,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说完,这个英俊的青年转身朝郝兆飞的宅子踉跄而去。
  ……
  二月。
  林家绣坊。
  工人们绣娘们聚集在林家绣坊的广场上。
  安容海指挥着工人们修缮厂房,清理垃圾。
  几辆垃圾车轰隆隆地开进厂门,人们惊讶地发现垃圾车上竟然装着大量的绣品,有成品,也有半成品,甚至还有许多镂空雕花框。
  工人们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东西卸了下来。
  孟水芸同旁人一样,吃惊地看着安容海。
  安容海感慨地说道“大华贸易行的人来之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大华贸易行的人会来搅扰,并放火,让我做好准备。”
  安容海摇头道“我只当是有人在开玩笑,有人说在路上看到大华贸易行的车朝这边开来,我才回过神来,赶快联系了几辆垃圾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好奇道“安经理,可听出那人是谁吗?”
  安容海摇头道“听不真切,那人好像是在故意压低声音。”
  有人诧异道“那就是明显不想让你听出他是谁,也许是您认识的人,得了消息,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安容海还想说什么,许茹宝走了过来,厉声道“都在说什么闲话?如今厂里如此乱,还不快去各忙各的。如果不能尽快恢复生产,每个人都别想拿到钱。”
  众人各自散去。
  许茹宝恨恨地看着安容海,道“竟然有神秘电话,为何我这个厂长不知道?安容海,你是刻意隐瞒,还是不信任我这个厂长?”
  安容海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敢说出一个字。
  许茹宝朝厂门走去,边走边道“好歹我是林家的媳妇,我给林家生了孩子,就凭这个,哪个敢说个之乎则也?”
  安容海看着许茹宝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再次升起。
  画室的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只有自己和许茹宝知道,保险柜没有任何撬痕,保险柜里的底图和手稿缘何会不易而飞?
  从厂门进入那间画室需要经过七道门,这七道门的钥匙分别在不同的人手里,只有一人有这七道门全部的钥匙,那就是自己。
  那天,自己开了画室的门后,记得是随手把钥匙放回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待下工时,钥匙依然在抽屉里,只是钥匙的摆放位置却改变了。
  安容海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怎么会?
  绝对不会。
  ……
  许茹宝朝厂门走来,十几个举着小木板的男人灿灿地笑着。
  小木板上写着招工的信息,无一例外都写着优厚的薪水。
  许茹宝嘲弄地看着这十几个从外乡赶来的男人,道“还真辛苦你们了。”
  许茹宝走到一个秃顶的男人面前,道“回去告诉你们丝珍绣庄的李老板,这个厂子只要有我许茹宝在就不会倒,不要费尽心机地在我这里拉人了。我许茹宝带出的工人和绣娘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秃顶的男人诺诺地摸了摸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许茹宝拿起一个面容枯槁的男人手中的木板,啧啧道“就这样的薪水,你们梅云绣庄也好意思来我林家绣坊前招人?以为我林家绣坊里的绣娘和工人都是傻子吗?”
  许茹宝缓缓朝一个举着木板的小伙子走去。
  小伙子骇然地看着许茹宝凌厉的目光,突然扭头就跑。
  许茹宝哈哈地大笑起来。
  许茹宝的笑嘎然而止。
  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叫嚣着朝这边走来,几人身后跟着数百个云水镇的百姓。
  不等许茹宝说话,为首那人气愤地将手中的棍子摔到地上。
  “好啊,既然二姨太在,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林家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许茹宝诧异道“原来是客来轩的李老板啊,我不是承诺过,大华贸易行的人在云水镇的所有开销,我林家绣坊一概结算吗?”
  那人气愤道“许茹宝,少来拿话哄人,老子不赚那个钱,你们林家赶紧解决你们之间的纠纷,不要让大华贸易行的人来搅扰我们。”
  话音刚落,人们纷纷吵嚷起来。
  “是啊,是啊,大华的人好凶啊,昨天竟然一脚踢死了我家的大黄。”
  另一人气愤道“大华的人将我们家晒在堂屋外的东西全部掀翻了。简直就像土匪啊。”
  一个老汉哭道“二姨太,俺们云水百姓念着林老板的好,所以俺们也忍着大华人不断搅扰,可日子,俺们也要过,是不?”
  老汉抹了抹眼泪,道“我昨天好不容易用积攒的钱买了几斤菜籽油,大华人一脚就将我的油桶给踢翻了,我老了,受不了吓了。”
  一个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哭道“弄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咱们云水,哪一家有姑娘不害怕?云水的清白是你们林家绣坊能担当的吗?”
  一辆人力车急速地跑了过来。
  浑身青肿,伤痕累累的林纪香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等林纪香站稳,工人们绣娘们立即将她围聚在其中。
  “林经理,我们什么时候能复工?”
  “林经理,雅兰在家里养伤,她婆婆让我来为她取些钱买药。”
  纷纷扰扰。
  林纪香艰难地扶住汉白玉的石狮子,朝众人挥了挥手,道“大家不要急,林家绣坊会很快恢复生产的,这期间的误工按照正常算,绝不会少大家一丝一毫。至于被伤到的工人和绣娘,药费和诊治费,厂子都会出。并且厂子会对这部分工人和绣娘有一笔单独的抚慰金。”
  工人们绣娘们纷纷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一声大喝“既然林家绣坊有钱让工人们绣娘们有好日子过,那咱们这些人又怎么算?”
  众人回头望去。
  却是几个目光矍铄的男人。
  林纪香刚想说话,许茹宝早已微笑地迎了上去。
  “原来是黄老板,岳老板,吴老板啊。”
  一人冷冷道“你们林家绣坊是不想收我们元阳蚕丝了?”
  许茹宝甩着丝帕,道“哎呦,哪里会啊?谁人不知你们元阳家的蚕丝是最好的?既然我们林家绣坊订了你们元阳的蚕丝,只要质量符合要求,那定然是要的。”
  那人气愤道“那你们林家是觉得我那剿丝厂库房巨大了?”
  不等许茹宝回答,另一人道“你们林家绣坊托我们加工的布匹可是堆放了许多日子了,咱可是给你们把这底料加工好了。你们要不来拉货,这存放过程中有什么闪失,我们锦篱阁可不承担任何责任。”
  看着这些林家绣坊上游的厂商气势汹汹地质问着许茹宝,孟水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连日来的乱象让这个心地单纯的丫头迷茫了。
  几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身穿黑色洋裙的女子从车里走了出来,笑道“哎呦,还真是乱啊。”
  女子看着许茹宝笑道“许厂长,明日就是我们定的最后期限,咱们可是说好了,明日将全部的赔偿款一并交清。我郑丽丽在你们云水可是呆腻了呢。”
  许茹宝恳切地说道“容我再筹措几日。”
  话音刚落,之前涌来的几个男人大声叫嚷起来“凭什么你们林家绣坊的祸乱要我们来担?”
  百姓们纷纷叫嚷起来。
  “大华滚出云水,大华滚出云水——”
  郑丽丽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摸了摸脸颊,耸肩道“许厂长,你看,你们云水的百姓有多可怕,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呢。”
  一人高声道“不想呆,那就赶快走——”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安容顺。
  安容顺在秋嫂的搀扶下从一辆轿车里走了下来。
  张芝兰从另一辆轿车里走了下来。
  郑丽丽用手捂住胸口,道“哎呦呦,我好怕啊,这是要干什么?”
  安容顺朝身后招了招手,道“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