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记事_24
  与此同时,一大早离开钟家村的还有一个单薄的少年钟亦朗。
  去年,三叔公在钟家被钟亦文一阵教训之后,深受刺激,回了家中就大病了一场,结果耗了没多久就过世了。这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说不定哪天就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去了。钟亦文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
  不过里正表示,三叔公离世之前,将他们几个亲近的侄儿包括小朗一起叫到了床头,告诫他们,他不管怎样都和秀才公无关,是他自己想通了,觉得没脸再活下去。加上他的夫郎、哥儿每晚都到他的梦里来哭,他知道是他自己错了,对不起他们。若是当年他没有蛮横拒绝自家哥儿和一个农家汉子的亲事,逼着自家哥儿留在家中招赘,好好的一个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的错都是源自他自己,脾气暴躁又不讲理。对于小朗,三叔公却是一直说对不起他,还让里正能够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多多帮助小朗。小朗若是还想要读书,也让里正帮忙去和秀才公说说。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自然是希望他以后能够光耀门楣,以前都是他想不通不讲理,才会耽误了小朗这么久。
  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三叔公一辈子霸道暴躁,到临终的时候,反而清醒了一回。只是,钟亦朗到底还是没有说过要继续读书的话,让钟亦文和何江海都有点感慨,好好的一棵苗子浪费了。
  不过钟亦文怎么也没有想到,钟亦朗的胆子会那么大,居然会偷偷一人离开钟家村。原来钟亦朗根本就没有放弃读书,否则也不会在三叔公眼皮子底下还偷偷自学了那么长时间。只是他不愿意接受钟亦文的好心,虽然他知道自家的事与人无关,自家阿爷也说不关秀才公的事,但他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放下。若不是他自己想要读书,偷偷去钟家参加何先生的考量,他阿爷又怎么会闹上钟家,被秀才公揭开伤疤,最后还生无可恋,离他而去。阿爷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钟亦朗有点难以接受,但他又不想轻易放弃读书,所以才会想到要独自离开。
  几年后,当钟亦文和钟亦朗再次相遇的时候,两人的身份都早已和现在天差地别,燕国上下终究会因为这本该可以成为好兄弟的两人翻起无数风浪。
  燕国的科考安排和钟亦文知晓的古代又有所不同,差别最大的就是在这时间上,虽然也是三年一届,但乡试和会试却是安排在同一年,乡试在春季,会试安排在秋季。而且这里的乡试是由三州联合,各州府轮流做应届的考场。
  钟亦文所在的扬州和北边的两个州府青州、徐州就同属一个考试区域,称东部考区,这里的学子出了三州之后也被称为东部学子。每届乡试燕国上下九州只有三个考场,大大方便了国家的统一管理,减少营私舞弊的发生。虽然,这对于不是本州的考生来说很不公平,不少学子还联合抗议过,但却依旧被沿用至今。今年,徐、青、扬三州的乡试安排在青州州府,这也是钟亦文要在年后早早出门的原因。
  虽然乡试是安排在四月,但钟亦文他们慢慢过去一路至少要花上半个月,到了那儿已经是二月初。随后还要去适应环境,和其他学子一起交流,最好能够在学子中有一个好名声,这些都是何江海的经验之谈。他还告知钟亦文,历来乡试中举的学子就没有几个是默默无闻的,名声越响呼声越高,中举的可能性也越大。否则那些其他州府来的主考官都不认识人,仅凭你的卷面就能看中人让你入榜,那你就是逆天了。当然也有一些真正有才华的,比如文章写的真的出彩的,或是算学满分的等等,其他的只要不是很差,也有可能中榜,但是那样的人会真的籍籍无名吗?
  钟亦文十五考中秀才,当初在扬州州府之中也算小有名声,但如今已经过了五年,后面两三年更是一直在钟家村生活,记得他的还能有多少。钟亦文中秀才之后,最近一届的乡试也就是上一届东部考区的乡试考场是在徐州。钟亦文当下就放弃了参加,一个是因为钟亦文有自知之名,中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另一个也是因为徐州州府路途遥远不说,就算到了四月乡试的时间,徐州那里还是很冷,土地刚刚融化,实在不便。
  所以历来乡试,东部考区都是青州一届的人最多,扬州次之,徐州最少。中部和西部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都是北边的州府考生少,南边的多一些,轮到中间的人数就会暴增。有官员称呼他们为大考年小考年,结果也燕国上下普遍承认了下来。如今年就是大考年。国家也根据这样的情况,相应更改录取的人数,当然也就是大考年中举的人会更多。但这也不意味着,你就能中举,毕竟这基数也大的吓人不是。
  好名声并且对自己有相当信心的秀才都会选择在大考年参加乡试,这不但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毕竟在几千人面前中举和几万人面前高中,那成就感和心理满足感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有人偏偏选择在小考年参加乡试,不是说他们学问就一定不行,只是他们喜欢这种逆大流的传统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作风。
  所以,也有人称大考年出人才,小考年出鬼才,至于那个普通考年那就是出庸才。当然这也是戏称,绝对不会被官方承认。
  ☆、第37章 赶考(二)
  尽管钟亦文他们在家刚过完新年,就已经出门,在他们看来算是早的。但等到他们一路上行了七八日之后,进入青州境内,才知道他们真的算不上什么。这往青州州府一路的官道上真的是随便一眼就能看见一个考生。他们有像钟亦文这样驾着马车的,也有直接步行的,最夸张的是一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秀才被孙儿搀扶着一路走过来的。据说是扬州州府最南边的考生,去年秋天就由孙儿陪着从家里出发了,若不是担心自己年岁已高,等不到下一届扬州乡试,老秀才也不至于这么拼命。秦非看不下去,让梅子坐到他们这边的马车上,然后让那老秀才和他孙儿和阿棋阿墨坐到了一起,捎带他们一程。
  古来科考一直是让人最感慨的一件事,纵然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中榜天下知。但真正能够中榜的又能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奔波在中榜的这条道路上。这其中包含了多少人的辛酸泪水,真的是让人说也说不清楚。
  “当家的,若你没有中榜也没有关系,你有秀才功名已经够了,千万不要勉强考一辈子。”秦非突然神来一句。
  钟亦文真的是哭笑不得,哪家夫郎会在自家当家的准备科考的时候,说这样话的:“傻瓜,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相公我看上去像会是那种需要考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考中的人吗?你就等着看你当家的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吧!”
  秦非难得打算安慰钟亦文一回,情绪刚酝酿好,才说了一句就被钟亦文的厚脸皮给说没了:“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钟亦文接的非常顺溜。
  钟亦文这么有信心也是有道理的。这原身原本的四书五经就学的不错,文综的问题不大,至于算学一块,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加上何江海毫不吝啬的传教,钟亦文绝对有信心,只要不粗心大意,算学对于他来说就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满分是拿着玩的。毕竟你让一个大学生去解答初中生都能算出来的数学题目,能够有多大难度。就算是之后会试的算学,钟亦文也能保证轻松答出来,这就是信心。若是科考没有算学这一科,钟亦文估计还不至于这么有把握能考上。
  “堂么么,叔最厉害,会中的。”小辰被梅子抱在怀中给他叔鼓气。
  “对,小辰真的是太了解你叔我了,晚上给你加餐!”钟亦文又随口给小辰承诺。
  小辰高兴的大叫:“那我要吃鸡腿,还要糖葫芦、桂花糖,叔,你不要耍赖!”
  这段时间,每日跟着何江海每日到学堂内去做编外生,小辰最大的进步就是说话利落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两三个字两三个字的往外冒。
  钟亦文对于小辰的承诺永远都会加上条件:“好的,没问题,叔答应你了。只要你堂么么同意就行。”
  秦非白了钟亦文一眼,这人总是这样,自己做好人,什么都答应小辰,让自己做坏人。
  偏偏小辰还从来没看出来他叔的险恶用心,每次找秦非兑现他叔给的承诺,都是毫无疑问的被秦非打回,一来二去,小辰原本和秦非牢不可破的关系也慢慢松化,小辰对钟亦文反而亲近了很多。若是现在的小辰,估计就不会在钟亦文和秦非有矛盾的时候一心偏帮秦非。所以说,钟亦文肚皮黑啊,原身就是在打秦非的时候,被小辰为了维护秦非给撞上,结果磕在了桌角一命呜呼。前车之鉴啊,所以一定要分化秦非和小辰的关系,打入他们的内部,避免历史重演。
  钟亦文他们一行又行走了七八日,总算到了青州州府。城门外的不远处,老秀才和他孙儿就已经下了车,千恩万谢了钟亦文他们才分开。
  “爷,你们可算是到了!”
  他们两辆马车交了银钱刚进了城,这边陈一诺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陈一诺在知道钟亦文要来青州州府参加乡试的时候,就主动要求提前过来帮忙打理。他在这城内已经等了不少时间,每日都让人在城门口守着,直到今日才终于等到了钟亦文他们一行进城。
  钟亦文下了马车,和陈一诺一路走着,其他人倒是没让下来,这城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诺大哥,可真是辛苦你了!”钟亦文这话说的绝对够真心。陈一诺在外奔波几个月才回家,结果年一过完,还没休息几天,就又赶来了青州这边,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陈一诺咧嘴一笑,毫不在意:“这都是小事。爷你信任我,我当然得帮你们办的妥妥的。哎,这边走。我这一过完年就过来,已经算是晚的了,不少人家去年就开始为家中的考生准备地方,这都是大考年闹得,青州州府城内的房价真的是一年比一年高啊。要不是凑巧,我还真的只能花高价帮爷你们租一个小院。幸好碰上了机会,买了一个小院,这价钱真黑,除了京都,其他地方怕是能够买两个差不多的小院。就是我原先住在雍州州府,也是西部考区的大考年考场,那也绝对没有青州这么吓人。”
  “你能买到已经算是不错的,也是一诺大哥你比较厉害,若是没有你先过来帮我们打点,只怕我们现在只能住客栈,要不就租一个小院,哪会像现在这么舒服!”
  钟亦文看着满大街的人群,这一个招牌砸下来,砸中十个,九个都是考生学子,这样的情况的确有点吓人。若是等到他们今天过来再安排住宿的事情,怕起码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真正安顿下来。
  “这可都是我应该做的。哎,到了。”陈一诺领着钟亦文他们拐进一个幽静的小巷子,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个门庭不大的小院门口。
  钟亦文进门看了看,整个院子不是很大,大概有□□间,他们全部住进来倒也不算拥挤。陈一诺知道钟亦文他们会带阿棋阿墨过来,所以也没有多安排人,只是去买了一对夫夫加他们的小子。汉子负责看门加打扫整个院子,哥儿负责厨房内的一日三餐,他们的小子就负责打扫各个房间。
  秦非他们等马车停了之后,就开始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搬东西。早已经在马车里闷坏了的小辰,下了马车也开始兴致勃勃的帮忙。
  这些事情钟亦文倒是没去做,而是直接叫上陈一诺,两人进了陈一诺特地收拾出来给钟亦文温房。
  “爷你放心,这个院子的地方很安全,隔两个院子过去就是青州州府同知家的老宅,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另外周边还有几个院子都是租给前来赶考的学子们的,爷你住几天应该就能认识。还有,爷,这回青州乡试的考官之一江大人祖籍雍州,和我以前的家中也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你看,我用不用去帮你走动走动?”陈一诺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眨眨眼睛,绝对是故意的,想要看钟亦文的笑话。
  钟亦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笑了起来:“你当我是哪种需要走后门到考官门前刷存在感的人吗?爷我可是才华横溢,出名是早晚的事!”
  陈一诺当下改变了态度,拱手行礼:“爷,你果然是高风亮节,品格高尚。我就先预祝爷金榜题名名扬天下!”
  “行了,行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若不中,就要羞愤的去跳河了!”
  陈一诺还真想看看钟亦文没有中举的样子,只怪钟亦文太妖孽,前面压得他太狠,所以,陈一诺才会有这样的心思。不过,陈一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读书人苦读多年,为的就是一朝高中,陈一诺自己虽然不是读书人,却依旧佩服他们的毅力和决心。更何况,钟亦文虽然欺压他不少,但帮助他更多。陈一诺绝对不会再这么重要的科考一事上,拉钟亦文后腿,即使心中随便想想也不行。
  等到钟亦文他们一家安顿下来,陈一诺就领着两个护院过来辞行。兖州入春之后大部分地区突发雪灾的事情,已经由学子们带到了青州。陈一诺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事。陈一诺从中嗅到了商机,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分一杯羹。
  钟家米粮铺在兖州根基不深,至今只有一家铺子。只因为兖州地处燕国偏远边境,那里的商家地方保护意识非常强,外来的商户根本插不进去。偏偏那里土地贫瘠,只能种植高粱红薯小麦,扬州这边的大米在那边能够卖到天价还供不应求。钟家在那虽然只有一间铺子,但每年赚的却能达到全部米粮生意的一成,可见有多少赚头。陈一诺去年也去过一趟兖州,早想要扩充一下那边的生意,这次说不定就能有机会,所以迫不及待的就奔过去了。
  ☆、第38章 赶考(三)
  送走了陈一诺他们,钟亦文他们一家算是在青州这边临时安了家。城内的生活说方便也方便,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但看着每日的钱财哗哗的使出去,对于习惯了农家自给自足生活的人来说,还真的是心疼。
  秦非甚至冒出了要去城内找份工作的想法,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和钟亦文商议,让钟亦文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
  自打上回,两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交流过一番之后,他们两夫夫的感情算是突飞猛进,钟亦文也总算是在新年的头一天开始过上了幸福的和谐生活,其中滋味不提也罢。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在马车上赶路渡过的,钟亦文看着秦非眼睛都要发光了。他就想趁着科考前的这段时间秦非不会拒绝自己,夜夜*哪,怎么可能让秦非出去找什么工作,再说,他也不缺那一点钱。
  “秦非,你看家中下人都请了,你这主么还出去工作,这像话吗?”钟亦文打算和秦非好好说说,一定得打消他的这个想法,“再说,这几天不是一直有人上门来找我,若是你这个主么不在,还出去工作,说出去我多没面子啊,是不是?”
  秦非仰着脸,看着屋顶想了想,叹气:“可这花钱太厉害了,我有点心疼!”
  钟亦文直接扑了过去:“这才花了多少,一个月五十两够花了吧,等到乡试结束也就花个百十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银两,这么一点,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心疼什么呢?别心疼了,我帮你摸摸啊!”
  “你摸哪儿哪?”秦非瞬间红了一张脸,抓住钟亦文在自己身上乱动到处点火的手。
  钟亦文实在是爱死了秦非这种含羞带怒的模样,这都几回了,还这样,并且只要外面有一点声音秦非就会紧张。有几回,钟亦文还埋在他的体内,秦非紧张的一收缩,让钟亦文差点就没没面子的出来了,虽然有点恼,但那滋味却是绝对的。
  钟亦文拉着秦非的手,直接往下:“就摸了这儿,好秦非,你看都怪你,你看我都起精神了,怎么办?”
  秦非缩回自己的手,面红耳赤的不说话。床上吃亏的次数多了,秦非也聪明了,别跟钟亦文说什么道理,他是永远说不过钟亦文的。他不说话,说不定钟亦文还能一时心软,暂时逃过一劫。
  钟亦文大概也知道秦非的战略,坏坏的一笑:“秦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秦非想要摇头,结果钟亦文已经双手抱着他的脑袋直接亲了下来,但看亲吻的那个激烈程度,秦非就知道,完了,今天又要被吃了。
  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折腾到半夜,双方都发泄了两三次,钟亦文才终于餍足。秦非已经累得浑身发软,一动都不想动,反观钟亦文神清气爽,还打水进来帮他擦干净身子,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秦非才会气得牙痒痒,明明自己的体力要比钟亦文好那么多,为什么在这个事情上就永远比不上钟亦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