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褚余眸光闪了闪。
  背上的伤才裹了一层药,小姑娘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伤,一醒过来就满心担心他。
  哭得真惨,像个委屈的孩子。
  这么怕他受伤?
  “我无事。”
  他一撩衣摆,坐在柳安安身侧,把手中端来的碗递给她。
  这是一碗浓稠的药。小镇子上,唯一的村医开的。
  小姑娘家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本就体寒,再不去去寒,怕是要病得严重。
  柳安安受宠若惊接过药碗,一时之间,她心里除了愧疚外,多了一种羞愧。
  天下共主,帝王真的是帝王,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她拖累了,还要给她喝药。
  柳安安一点都不怕这是毒|药,暴君想杀她直接就能动手,何必多此一举呢。出于对暴君杀人能力的纯天然信任,柳安安抱着药碗咕嘟咕嘟喝完了。
  好……苦!
  她眼睛里的眼泪滴滴答答的,瘪着嘴苦得连嘴都张不开,生怕一张嘴,都要苦得她哇哇叫。
  这下,柳安安忽然又有点别的想法了。药应该是真药,药里面有没有黄连,就说不定了。
  暴君……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柳安安寻思了下,他不像是个会在这种细节小事上纠缠的人。恐怕是这里的大夫只能开得出这么苦的药了。
  罢了,好歹是药。
  喝完药,柳安安后知后觉自己背上生疼。
  火辣辣的那种。
  “公子,我是不是……是不是受伤了?”
  柳安安趴在床上,都不敢转动一下胳膊。刚刚喝药的时候被苦蒙了,这会儿才感觉到疼。
  褚余瞥了眼她的背。
  从水里把人捞出来,渡了气。两个人落水后飘了很远,上岸的地方距离镇子已经不知多远。又在烈日下抱着她,走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村落,用一块玉佩换了村子最好的一间房,请了老妇人来给她洗澡换衣,听老妇人说,她身上小伤不少,最重的,是后背。
  他检查过了,是弓箭射过来,在她背上插|入一分的伤。
  说起来不重,但是也不轻。
  再加上小姑娘细皮嫩肉,连翻带滚的,背上青一坨紫一块,狰狞的伤口流着血,看着实在严重。
  “擦伤,不重。”
  柳安安听了这话,迷惑了。擦伤也这么疼?难道是她自己吓自己的?
  听信了暴君的话,柳安安先入为主,真的把自己背上的伤当做擦伤了,活动了一下手臂。
  “嘶……”柳安安欲哭无泪,坚韧不拔问,“这个擦伤,是不是擦得有点重?”
  好疼哦。
  褚余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勾嘴角。
  蠢丫头。
  傻得可爱。
  柳安安伤得不算重。主要是她身子娇弱,泡了冷水,又在烈日下小半个时辰,到了村子让妇人洗澡,忽冷忽热一场下来,伤口感染不说,夜里直接起了高热。
  小姑娘夜里忽然喃语,满口胡话。
  守夜的老妇人去隔间叫醒了褚余。
  “后生,你娘子起热说胡话了!”
  褚余起身。
  他提着一盏煤油灯。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满脸通红,闭着眼额头全是汗,烧得发干的嘴唇动了动。
  “……”
  他弯腰。
  “公子,别……我……”小姑娘的声音又细又软,黏黏糊糊,醉酒似的软糯。
  他直起身。
  半黑半明中,褚余让那老妇人退下,挽了袖子坐在小姑娘的身边,手里捏着一方拧了水的帕子,生疏地放在她通红的额头。
  褚余低头看自己的手。
  这是他生平头一回照顾人。
  感觉有点奇怪。
  半响,他的手指戳在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上。
  指尖发烫。
  “孤亲自照顾你,你要是好不了,孤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我怎么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褚余:别多想,我照顾你。
  红包包来啦~
  ☆、第 14 章
  小村落农家舍,只有个待出嫁的姑娘准备了个新木盆,这个木盆现下放在褚余的手边,接了半盆的井水。
  柳安安额头上的帕子,还是从她自己怀中掏出来,那个用红色丝线绣了一个‘媚’的丝帕。亏着在外滚了一圈还没掉,褚余翻了出来,直接打湿这个帕子拧干给她降温。
  村医的医术和药材只能说平日将就还够,小姑娘身娇体弱,一身娇嫩无比,远不是粗浅村医能伺候的。灌了一碗药下去,还烧得脸颊粉嫩嫩,细语呢喃些分辨不出语调的话。
  帕子来回拧了十多次,她总不见降温。
  夜已经深了。偏僻的村庄早就没有任何动静,唯独这间小破屋,深夜点着一盏奢侈的油灯。
  褚余再次将丝帕放入木盆时,井水都被小姑娘的高热烧得温了。
  天下共主紧锁眉头,如临大敌盯着那木盆。
  小破屋的主人,那个老妇人和她女儿都被他使了钱驱赶到隔壁,这会儿叫人都叫不来。
  堂堂人间帝王,不得不屈尊弯腰端起木盆,绷着脸大步走到院子里,泼了盆中水。
  农舍的用水都是蓄在水缸中,葫芦一剖为二,当做打水的工具。
  木盆里重新倒入清水,天上半轮弯月倒影在盆中,摇摇晃晃。
  褚余起身,目光短短扫过一圈。
  农舍破旧不堪,处处灰土褴褛。空气中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灰味。
  狭小,破败,令人有些窒息。
  褚余站在爬满腐朽与青苔的梁木下,揉着额角,眼神逐渐随着冷冷的月色,变得失去温度。
  令人不喜的地方。
  像极了他厌恶的旧所。
  一旦身边没有事情分心,那股子无法压抑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抬头,那天空的月就像是失去了皎洁的光,那么黯淡,需要鲜红的、血色的,才能镇压的失色。
  褚余掬满一瓢水,抬手泼向半空。
  水花破开,洒落成漫天的雨珠。
  每一颗雨滴里就是一副画,一副血红的幻想。
  褚余面无表情,唯独眼神渐渐充满戾气。
  在心中翻涌着的暴欲,即将要找个宣泄口。
  弯月在眼中快要染上一层朱红时,隔着破破烂烂的半扇窗,呜呜的抽泣声细细随着风飘出。
  那一股子心中悸动的暴戾,被清明掩盖。
  褚余回眸。
  放着油灯的小房子里,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抽泣的声音都不敢放大,憋在嗓子里,委屈的像是没有主人的小宠。
  扔了手中的瓢,褚余慢条斯理端起木盆回到床炕边,冰冷的手指戳在睡梦中都在呜呜哽咽的小姑娘额头。
  算她好运。
  差点都控制不住想杀人了。
  已经多次,在这种情况下,暴戾控制不住之时,那个小丫头娇气的哼哼唧唧,就像是供奉在佛前的一柱清香,使他灵识清醒。
  好像,这个小骗子是有点特别。
  不枉费他留她一命。
  半晚上的时间,小姑娘一直哼哼唧唧,眼泪水顺着眼角滴滴答答,哭得可伤心。
  到底哪里来那么多眼泪,哭得这么凶?
  褚余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抬手给她揩去一次泪珠,第二次眼泪糊满脸,他冷声威胁:“再哭一声试试。”
  睡梦中的小姑娘哭声戛然而止。
  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要掉不掉。
  褚余颔首。
  不错,还算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