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白准一回家就转进内室,铺开纸笔,挑出极细的狼毫,调出黛色,在纸上一笔一笔作画。
  霍震烨先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又把积了几天的报纸翻看一下,看见报纸上的新闻,跑进内室:“四门主劫囚车了!”
  白准笔尖一顿,有一笔画浓了,他皱眉抬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
  霍震烨怔了怔,王疯子一个人,劫了日本宪兵队的囚车,杀了十几个日本人,救走了四门弟兄,这还没什么?
  霍震烨放下报纸:“我去煮咖啡,你要热巧克力还是奶茶?”
  “巧克力奶茶。”合二为一,味道最好。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阿秀偷偷摸摸预备溜出去参加舞会,屋里十几个纸人全都出来看她,打麻将的也不打麻将了,从屋里探出脑袋。
  “穆桂英”还想把自己花冠上的绒球给阿秀,这是它最漂亮的东西了。
  阿秀把纸绒球塞进包里。
  她要溜出去,得从白准房门前走过去,所有的纸人都替她放风,打麻将那几个在内室门前站成一排。
  齐齐挥动着手,示意阿秀快一点,别给主人发现了。
  阿秀欢欣雀跃,几步轻轻跃下楼梯,白准还在画画,他突然抬头,看见门前堵着两个纸人。
  将笔一放:“干什么呢?”
  纸人转过身来,对他摇头,示意它们没干什么。
  霍震烨扭过头去,有些不忍看,阿秀是有灵智了,可这些智人还没开窍,这么明显,白准不发现才怪呢。
  “它们是来告诉我,炉子上茶煮好了,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紫砂壶里的奶茶都喝空了。
  白准又“哼”一声,这点小伎俩,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散开!”白准声音一沉,几个纸人作鸟兽散,飞跑回麻将室里躲着,只余下穿着舞衣舞鞋的阿秀。
  她低头站着,要是能哭,也许已经哭了。
  “过来。”白准说道。
  阿秀动都不敢动,她怕主人让她把许医生的礼物脱下来。
  “要不然算了,就让她去吧,她这几天都可乖可听话了。”霍震烨试图替阿秀讲情说好话。
  白准凤眼微挑,阿秀老老实实走上前来。
  她看见桌上,摆着一张笑脸,眉眼藏秀,唇畔含笑,这是主人给她画的脸,一张能笑的脸。
  白准用竹刀割下阿秀现在用的纸脸,替她换上这一张。
  阿秀笑盈盈转过来先看白准,再看霍震烨。
  “阿秀真漂亮。”霍震烨夸奖她。
  “有什么好高兴的,从此这张脸只能笑。”在白准看来,一张只能笑的脸,还不如平静无波,无欲无求的好。
  阿秀根本不懂,她只知道她终于有一张笑脸了,蝴蝶一样翩然。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霍震烨隔窗看见许彦文带了一束花来,阿秀朝他跑过去,她太轻了,被风一吹,差点扑入许彦文怀中。
  许彦文急忙上前,又想伸手接住她,又怕唐突了她。
  他至始至终,都将阿秀当人看。
  白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霍震烨还看着许彦文和阿秀的背影,脑中灵光一现,礼盒中放的纸衣纸鞋!
  “这些衣服鞋子,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想到纸人小杰,宋瑛和三官堂路那些纸扎店。
  白准没回答,他对着门说:“一排站好,不许打麻将。”
  纸人们耷拉着脑袋从各个屋子里走出来,柜子里还爬出来一个,全都到堂中罚站。
  纸张飞悄悄看一眼霍震烨,指望霍震烨能替它们说说好话。
  “还能从哪儿,隔着盒子,我就闻到味了。”从白阳那里,白准敲敲紫砂茶壶:“加茶。”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小红包继续中
  霍·唱红脸爸爸·七:算了算了,别打孩子
  白·奶茶上瘾·七:别想萌混过关
  第115章 名字
  怀愫/文
  许彦文一直都穿得很普通, 要么是白大褂,要么就是素面西服, 连颜色都是灰蓝色系的。
  今天他特意收拾过,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换上一身黑礼服,衬衣领结手帕全都穿戴齐全, 站在车边等阿秀跑过来。
  阿秀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许彦文一把伸手扶住她,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阿秀的变化。
  不是她成熟舞衣,也不是她卷了头发,而是她在笑。
  她目光含羞, 笑意盈然。
  许彦文怔了怔,搜肠刮肚想说一句夸奖她的话, 可什么词儿都配不上她, 他只能傻笑望她。
  他笑,阿秀也笑,两人相对笑着。
  直到阿秀指指他手里抱着的鲜花,用目光问他:是给我的吗?
  许彦文这才回过神来:“送给你。”
  一束红玫瑰, 用纸精心包装,阿秀伸手抱过, 指尖刚触到花瓣上, 她就瞪圆了眼睛,这束玫瑰是纸扎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把花剪下来。”许彦文打开后车厢,里面是两盆土栽玫瑰。
  阿秀抱紧纸花, 溜进车里,跟他一起去舞会。
  他们是圣诞舞会中最瞩目的一对。
  岑丹站在窗边,她也穿了一件丝绒礼服,几乎快跟窗帘融为一体,隔着舞动的人群看着许医生和他的女朋友。
  岑丹一点嫉妒之心都无法生出,那个女孩一出现,岑丹就知道自己是没法赢过她的。
  不单因为容貌,岑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就算那个女孩很美,但春花秋叶各擅胜场,她并不比那个女孩差。
  她无法赢过她,是因为许医生的眼睛里除了那个女孩,不再关注任何人,他用几乎是膜拜的目光望着她,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出他的爱慕。
  她连比赛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输赢?
  阿秀从没学过跳舞,她不会那些复杂的步子,但她学会了转圈,许彦文牵住她的手,抬高着胳膊,让她在他身畔回旋。
  灯影滑过裙摆,阿秀是全场最美丽最轻盈的姑娘,她接连转十几个圈都不头晕。
  直到一曲结束,阿秀才停了下来,她被掌声包围,许彦文怕人发现她脸不红气不喘,将她带到一边,用守护者的姿态不让人靠近。
  他凝望阿秀的笑脸,就算注定无法长久,他也会永远记住今天。
  舞会还没结束,许彦文先送阿秀回家,他把车停在白公馆门口,目送阿秀进去。
  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阿秀说,还没开口,天空撒下细碎雪沫,这个圣诞节竟然下雪了!
  许彦文伸出手,刚要张口,脸上笑意倏地一僵,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耳中,他转身坐回车里,将车开走了。
  阿秀盯住许彦文的车,直到车子开离视线,她才转过头来,直视着马路对面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无声发问“你想好了吗?”
  阿秀咬住嘴唇,主人对她是很好的,他明明生病了,还愿意替她画一张笑脸。
  黑衣女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她勾唇轻笑,“你不想陪在这个男人身边?不想跟他白头到老吗?”
  “不用描画,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喜怒。”
  “这对你的主人根本没有伤害。”
  阿秀抱着花回去,推开门就看见客厅里矗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彩灯彩球,树下摆着许多礼物盒。
  白准就在炉边烤火,满是不耐烦的说:“这有什么好看?”
  霍震烨自己一个人布置了圣诞树:“那你来?总不能我一个人布置吧。”
  白准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无聊透顶,还什么一家人才一起过圣诞节,弄一棵树,挂点彩条,就能家族和睦了?
  “阿秀回来了?”霍震烨看看时钟有点吃惊,许彦文到底还是讲规矩的,这么早就把人送回来了。
  但他想一想,就算不送回来,两人也确实不能做点什么。
  “那阿秀也来挂一个铃铛。”别的纸人都挂了,整棵树乱七八糟,一大团彩带糊在树上,要么就挂满了铃,要么就空一块,基本上来说是棵装饰失败的圣诞树。
  阿秀把花放在一边,她走到树下,挑了个铃铛,踮起脚来挂到树枝上。
  白准眼睑低垂,眼角余光往那束玫瑰花上一扫,花瓣颤巍巍动了动。
  霍震烨和所有的纸人都看着白准,大家都挂过了,连小黄雀都啣了只蝴蝶结挂在树上,只有白准还没动。
  白准收回目光,啧了一声:“烦。”
  说完指源码一动,纸仆给他送上一叠金纸。
  他随手叠了几颗纸星星,一把撒出去,鸟雀立即扑翅飞来,啣着星星缀在枝头,火光一映,金光闪闪。
  今天这一条马路上的房子里,几乎都在开舞会
  霍震烨打开留声机,他伸手握住白准竹轮椅的手柄,踩着舞步退后一步,又小幅度转了一圈。
  白准一下刹住:“你是不是有病?”
  霍震烨摸了摸鼻子:“跳舞嘛,你坐着,我推你也能跳。”
  阿秀捂住嘴,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但她还是捂嘴笑了。
  夜深人静,整个白公馆陷入静谧,阿秀躺在床上,蕾丝帐幔一层层垂下,她盯着床帐伸手摸了摸脸。
  还是一张笑脸。